若是说之前的大笑声像是重锤,令人心神绷紧,那凌道他随后的一番话便似直透命魂的利剑,叫人毛骨悚然。是啊,短短的时辰之内,接连死去了三位仙道高手。不管是青叶,还是随后的两位大巫,所遭遇的下场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一人,天宁。他持有九天鉴神器,为了独享天缘,除掉随行的所有人,并非没有可能!脩济与申达神色微变,禁不住往后慢慢退去。即便是天弃也是稍稍迟疑,随即横眉侧目。天宁犹在冲着手中的玉盘怔怔发呆,忽而有所察觉,抬眼看向天弃与两位大巫,只觉得心头添堵而有口难言。纵横驰骋了无数万年,从未陷入到了如此两难的境地。哪怕是被困在**秘境之中,也没有今日这般的窘迫啊!这一切究竟为何,又错在何处?四周一片静寂,而六道灼人的眼光却浑然如旧。尤其是凌道那嘲讽的神情中所透露的一丝不屑与憎恨,更是让人如芒在背而无所适从!片刻之后,天宁笑了。他笑得有些苦涩,有些颓废,也有些无奈。而面对天弃与两位大巫的质疑,却不能熟视无睹。面对凌道的别有用意,更不能无动于衷。他举起手中的玉盘,缓缓说道:“神器有假,你我均被骗了……”脩济与申达没有言语。天弃皱了皱眉头,说道:“师兄!九天鉴乃上古之物,为你我亲眼所见,缘何有假……”他与天宁曾多方勘验,早已确定神器无误。如今对方却忽而改口,究竟何意?百丈之外,凌道也在笑着。只是他的笑容中,透着冷意与杀气。他将四人的神情看在眼里,适时又说:“天宁长老,你如此居心叵测而滥杀无辜,着实叫人心寒呐!凌某有所不忿,势必要为魔修的同道讨个说法……”前一番话足以将人逼入绝境,后一番话则是凶相毕露而置人于死地!凌道话音未落,抬手抓出一柄三丈多长的魔枪。随其挥臂一摆,四周顿时煞气环绕而寒意逼人。这就叫得势不饶人!果不其然,脩济与申达面面相觑之后再次往后退去。他二人已是身心疲惫,管不了孰是孰非。还是自家性命要紧,恩恩怨怨过眼浮云呐!天宁有些慌乱,忙带着求助的神色看向一旁。魔修的九位老人之中,以天弃最为彪悍善战。只要他还能明辨是非,便不怕凌道趁机作祟。只是那位师弟神色躲闪,显然是在迟疑不决。天宁不禁心头一沉,脸上的苦涩更浓。什么是输,什么是赢?但有一丝转机,便可翻盘取胜。那个凌道并未甘心认命,不过是在蛰伏忍耐而伺机报复罢了。真要单打独斗,老朽绝非他的对手。而眼下打也打不得,说又说不得,形同作茧自缚而无可奈何。想想也是,神器怎会有假呢?而若非有假,为何门户消失,还枉死两人……“想我家师门下,曾有两大长老与十二大巫,可谓昌盛一时而傲视八荒,却因你天宁的无能,致使魔修每况愈下。如今你又残害同门,实乃罪恶不赦。凌某饶你不得……”凌道丢了多年经营的魔城,还被追得落荒而逃,而他始终隐忍不发,只为了最终的雷霆一击。尤其他咄咄逼人的话语,凛然的杀气,显然是那个雄霸四方的魔尊又回来了。他抬起魔枪一指,不容置疑道:“天弃长老,迷途知返,犹未晚矣!不然平穆与孜天两位大巫就是你的下场……”天宁顾不得理会凌道,只将期待的眼光投向天弃。今日算是阴沟里翻船,唯一的指望便是天弃。若不想让凌道反败为胜,那位师弟的抉择至关重要!天弃却低着头,乱发遮住了脸。他对凌道的话置若罔闻,而心头却是一阵金戈交鸣。直至沉默了片刻,他终于缓缓抬起了头,只是被乱发遮住的面庞有些漠然,便是剑眉下的一双眸子也是波澜不惊。他抬起一只手,静静说道:“师兄!将九天鉴给我一辩真伪……”天宁有些意外,禁不住迟疑了下,不过是念头一闪,忙举起手中的玉牌分说道:“师弟!你我之间何必见外……”天弃根本不等天宁将话说完,微微摇了摇头。便是师兄那稍稍的迟疑,让他不再心存侥幸,而是一甩袍袖转身退后,淡淡说道:“既然师兄不肯信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愿你好自为之!”鉴别神器是假,试探才是本意。一旦天弃有了猜疑,他孤傲的性情再也容不下一丝瑕疵。所以说他很失落,不想再去过问错综复杂的是是非非。而他到了千丈之外,又冷冷出声道:“同门相争,不得殃及性命!”天宁没有送出玉盘,整个人僵在原处。而当天弃那句看似体恤的话语传来,他枯瘦的脸上再次露出无奈的苦涩。凌道好不易有了翻身的时机,他又岂肯手下留情!凌道见天弃与两位大巫均已躲开,不出所料般地暗哼了一声,随即手持魔枪往前逼去,佯作善解人意道:“天宁长老,交出九天鉴,或可免于一死……”双方相距百丈,咫尺之隔。但若动手,四周皆在神通法力的笼罩之下。不管是谁人在此处,除了全力应战而别无出路。天宁料定今日的意外难以善了,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他冲着远处的天弃默默摇头,热切的眼光黯淡起来,却并未就此绝望或是求饶,反倒是转向凌道,带着几分萧瑟口吻,淡淡说道:“‘九天鉴’乃不祥之物,留之无益。我会将之毁去,以免遗祸他人……”其话音未落,手中的玉盘消失不见。如此言行举止,无非是要表明,害死青叶与两位大巫的不是什么**,而是神器。倘若我天宁性命不保,便会带着神器一同坠入轮回。你凌道虽然占据上风,却注定了一无所获。不信走着瞧,胜负输赢犹未可知也!凌道见天宁如此的强硬,一点都没奇怪。既为魔修的长老,又岂是善与之辈。他不以为然地哼了声,猛然举起三丈魔枪。天宁则是一手背负,一手掐诀,洞天后期的威势缓缓散出,整个人显得从容自若。只是他枯瘦的身躯与微微飘动的银须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苍老的容颜中更是透着几分莫名的悲壮之意。千丈之外,脩济与申达双双转过身去。既然不忍旁观,或许回避才是最好的选择。天弃却是禁不住看向场中,神色中有些挣扎。修道一生,争斗无穷。与天斗,与地斗,还有斗不完的恩怨情仇。末了,再同门相争,手足相残。且斗它个死去活来,斗它个不亦乐乎。而无论胜负几何,倒是不见有谁逍遥云外。唯有一个个疲惫的身影在天地间奔逐着忙碌着,寂寞依然,惶惶如故!而便在一场生死较量即将展开的刹那间,远处突然有人喊道:“且慢动手……”不管是凌道天宁,还是天弃与两位大巫,闻声皆是一怔。只见远处冒出两道老者的身影。其一个脸色蜡黄,伤势在身;一个神色匆忙,连连摆手示意。无论彼此,皆狼狈不堪。凌道看清来人,脸色一沉,叱道:“台安,你二人早已离去,缘何今日又现身此处……”此时此刻,他不想有人来凑热闹。而他眼光落在岳凡的身上,又禁不住疑惑道:“怎会这般模样?”来者并非旁人,乃是台安与岳凡。两位曾经的魔城长老,何以如此的狼狈?而岳凡只剩下洞天后期小成的修为,显然是重创所致。以他原来的境界,谁又能伤得了他?尤其是台安,竟敢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出声阻拦,又为哪般……转眼之间,台安与岳凡渐渐临近。“不得靠前!”天弃突然挺身而出,神色戒备。脩济与申达相应而动,随其横成一排挡住了来者的去路。不容外人插手此间的争斗,或许是他三人以为所能秉持的唯一公道。“唉!容人说句话,又有何难?”天宁始终在留意着场内外的情形变化,忽见转机,淡然自若的他不禁两眼闪亮,随即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他对于天弃与两位的大巫的好心是一点都不领情,反倒是有些抱怨。你三人就这么想着我与凌道分出输赢?两位老者被迫停下,与众人举手为礼。虽属敌我双方,好歹魔修的渊源尚在。岳凡不等台安出声,急急喘了口粗气,抢先道:“诸位如此相争,任由渔翁得利……”这话听着蹊跷,谁是鹬蚌,谁是渔翁?天弃与两位大巫神色不解。天宁若有所思。凌道则是直接叱问:“此话怎讲?”岳凡接着说道:“林一平定妖荒,攻取魔城,斩杀无数,生擒伏灵长老……无论是天弃与两位大巫,还是天宁与凌道,皆怔然失色!这话太惊人了!前途未卜,老巢没了。而魔城易手,便意味着后路断绝。罪魁祸首竟然是那个林一,他要干什么?不过,惊人的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