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生死桎梏

                林一意外得以豁免,为此露出笑容的,少不了木青儿与真元子几人。*孟山等人也是长出一口气,看来天龙派并不是一不值,平王殿下还是为此事了力的。只是弟子也少不了悻悻之辈。官员们见老道士走得没影了,这才让兵丁除去林一的镣铐。可兵丁们苦着脸禀告,镣铐已是铆死了的,要回头找铁匠才行。看来,他们抓住林一之时,便没想放活人出去。那两个看押林一的兵丁,脸上露出冷冷的坏笑。监斩的官员也不意这些琐事,不耐烦的挥手让林一闪到一边去,别碍着行刑。而林一还立原地,见那老道士真的走远了,他才稍稍放下心来。事到临头,又不杀自己了,倒也蹊跷!忍无可忍之时,本想大闹京城,谁料出来个护国真人,看来此处真的是藏龙卧虎之地。身陷困境,不忘坚忍,但有一分转机,总有意想不到的结果。此事让林一深有感触。看着刑台之上的那个蓬头垢面之人,正跪地等待杀头。这个死囚不过又是个替死鬼罢了,这个世间,人如草芥啊!林一暗叹了一声,他冲其遥遥抱拳,尔后转过身来。“滚!算你小子命大!”那两个兵丁骂骂咧咧的驱赶着林一。林一低头看看身上的镣铐,对兵丁的骂声不理不睬。他双目怒气一闪,手臂一震,铿锵声刺耳,“轰——”的一声,那几十斤的镣铐顿时间炸成了碎片。不顾两个兵丁愕然,林一上前一人给了一脚,对方不及躲闪,被一脚踢飞出去两丈多远,摔了个嘴啃泥。“也算你两个小子命大!哼!”林一将手镣铐的碎片往后一抛,扬身而去。众官员以及兵丁也被林一的嚣张吓得一跳,这可是刑场啊!这年轻人怎么如此大的力气?转眼便将执法兵丁给打了。可林一已被赦免,眼下是无罪之身,护国真人刚刚离去,这些官员兵丁倒不好拿他如何。那两个兵丁惊魂未定地爬起来,琢磨林一方才说的话,也吓得一身的冷汗。此人真要怒起来,自己的小身板还真没镣铐那般的结实。林一独自往场外走去。周围的一切,他熟视无睹,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林一脚步稳健,神色淡然,单薄的身子挺得很直,如风雨琅玕,云雾崖石,寻常而又不凡。他面上的灰尘,头上的草屑,破碎的衣衫,掩不住眸的神采!心神从未有过的轻松,让林一感到许多尘世的负累,已随枷锁一同抛去。几年来,林一始终如同一个离开大人看护的孩子,谨小慎微,凡事小心翼翼。才十七岁的他,心思便如一个年人那般深沉,全没了寻常年轻人的安逸与快乐。这一切,都是置身于这红尘的无奈。他想远离尘世纷扰,他想心无旁骛的一心修道。可他一直如一个行走黑夜的人,始终处于惶惶不安之,心有太多的莫名和未知,令人茫然。他小小年纪想的太多。想亲人的将来,惦记朋友的安危,体察人情冷暖,便是苏雪云也令其放心不下。尘世走得久了,牵挂也多了,如此又怎能做到心体澄澈,灵台清明呢!放不下,舍不得,何谈修行?刑场上走了一遭,面对生死瞬间,面对这如兽人群,他挣开了枷锁,也除去了心的镣铐。师父离去的那一刻,他心境一直处于郁郁之。他也笑过,只是他心底从未轻松过。他学别人的阴沉,学别人的算计,学别人的世故。而末了,他觉,他还是林一。他作不了别人,别人也改变不了他。行事不离本心,行走于这世间,又何须悖逆本性呢!兵丁排开人群,姓自觉闪开一条路来,如河水分流,闪出一条尘嚣的缝隙。林一慢慢穿过人群,仿佛行走红尘的岸边。红尘距他很近,而他要独自远去——……京城一所宅院内,蓝平躺榻上,依然神智不清。其一旁的妇人满脸忧色。听天牢的人说,自家老爷犯了癫痫,可找了郎看过,也是无药可医。郎说此症很像是癔症,或者是天牢煞气重,撞了邪也说不定。外面鼓已过,夜色深了。妇人叹息一声,唤了个丫头守着夜,便自去安歇。小丫头见夫人走远,也躲到外屋睡去了。远处隐约传来咿呀的说唱声,京城的夜晚,正是寻欢作乐的好时辰。屋内只有一只白蜡静静燃烧,蓝平痴呆着双目,愣怔看着房梁,口水流下老长,哪里还是那个威风八面的都尉。一阵冷风吹来,白蜡的烛光摇动了一下,一个人影,凭空出现蓝平的面前。仰躺着的蓝平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偏转着头,痴呆无神的眸子,露出难言的惊慌。他颤抖着伸出手指——“你……”来人一身破碎的灰袍,十七八岁的模样,面色冷峻,正是林一。林一冷冷看着榻上的蓝平,手指一点,一缕指风凌空点入他的死穴。蓝平长出一口气,手臂无力落下。他的双目洞张,只是眼瞳涣散,再无生机!林一伸手一抓,榻旁飞出两样东西,正是乾坤袋和紫金葫芦。他这才稍稍安心,脚步轻移,身影淡淡消失。……怡红楼,是京城有名的一家妓院。夜深之时,正是怡红楼灯红酒浓之时。二楼一间装饰精美的雅间里,几名男子酒兴正酣,各自搂着几个衣衫半裸的妙龄女子,淫*笑不止。几个女子也是软语轻喃,眉波横飞,娇笑连连。一片春色,一个干瘦的年男子,正狠狠揉**搓着怀的香软,听得连声的娇呼声,他得意的大笑起来。雅间临街的花窗开着,一阵清风吹过,那大笑的男子竟仰头摔倒,手的酒杯撒出老远来,雅间里顿时惊呼一片——“陈侍郎……?”林一站怡红楼的屋顶之上,看着下面的混乱,他默然出神。本不想这么急着杀人,可见到了那个老道士后,林一不敢大意。自己的乾坤袋还蓝平那里,不及时取回,恐生意外。那个护国真人的修为或许不高,可谁知人家还有什么难测的手段。懂得的法术还是太少,与其徒手应对,他无分毫的胜算。面对凡俗人,他林一好像很厉害。可面对同道,才知晓自身的手段少得可怜。好还有狼牙剑,不及时取回来,林一真的放心不下。林一从刑场回来后,谢过孟长老的伤药,与众人打了个招呼,便称身子困乏,一个人关屋子里装睡觉。入夜后,他潜出了四平馆,便是要为这一切,作个后的了断。脱下破碎的灰袍收起来,从乾坤袋取出一件的换上,林一这才脚尖轻点,化作清风而去。屋顶上疾驰之时,林一想了想,便往天牢而去。戒备森严的天牢,对他的到来,无从查觉。轻车熟路的来到地牢的门前,却见牢门紧锁。林一不想惊动他人,欲寻钥匙之时,迟疑了下,他的神识向地牢内伸展而去。那个铁笼子里,已不见了那个老者的身影。……一辆马车走过大街,进入了一条小巷。前方不远处便到家了,车子里的人轻舒了口气。车厢内点着风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色有些苍白。他一双无神的死鱼眼珠子,带着几分恐慌,还有几分的侥幸。车到一处宅院前停下,男子并未如往常一般大呼小叫,而是匆匆跳下了马车,不忘回头交代:“小三,别忘了关紧院门!”来至后宅的门前,见屋内还亮着灯,男子松了口气,将要推门而入之时,突然一阵清风吹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他的面前。“噗通”男子面色大变,一头跪地上,声音带着颤抖,拱手求饶:“林兄弟啊,都是我鬼迷心窍,一时糊涂啊,你饶了我……”来者是一身着灰袍的年轻人,根本不理会地上之人的哀求,他抬起了手指——“吱呀——”屋门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出现门前,其后还跟着一位妇人。“爹爹——”“夫君——”见到跪地求饶的男子,以及那夜色形同鬼魅的身影,那妇人一把搂住女孩子,各自出了一声惊呼。男子闻声回头,吓得连连摆手,见娘俩愣怔原地没有反响,他急得回过身来,磕头如蒜,忙哀求道:“林兄弟,我一人之罪,罪不及她娘俩啊!都是我不好,第二日去画舫处瞧热闹,被人指认出与你相识,被迫无奈之下,我才……我该死啊!此事与她娘俩无关,请你高抬贵手啊……”“多儿——”妇人又是一声惊呼,她怀的女孩子已挣脱了出去,竟与那男子跪了一起,冲着那悄然站立,抬起手指的身影说道:“我爹爹常常责骂娘亲,他不是好人。今日怕是又惹下了祸端,多多身为女儿,愿代父受过,求您饶过他一回……”女孩子相貌清秀,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却兀自昂着小脸跪着。“多多啊!这是爹爹的报应啊!与你小孩子不相干的,快随你娘亲回屋去……”男子急得手足无措,他疼惜地看着女儿,眼泪也流了出来,忍不住回头喊道:“夫人,快将多多领回去啊!”那夫人倚门边,腮边带着泪痕,怔怔望着前方——见状,男子惶然回顾,那带有杀意的人影,已消失不见。……天牢,林一神识所见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竟是李公子。官府的人抓捕邯生,之后又寻到了四平馆,是知道了大闹画舫之人便是他林一。为此,他还为官府雷厉风行的手段而感到诧异,并对自身的鲁莽而深深自省。而李公子的出现,这一切都水落石出了。身天牢的林一,便已知晓这一切的原委,故尔,他杀了蓝平与陈侍郎之后,李公子便是他要杀的第三个人。……暗夜无声,身影如风——第二卷云济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