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亲自送了大夫人与顾明珠出来,走到院门前,她扯出一丝尴尬的笑:“怕是下人们糊涂,不小心将五郎的书箱错拿了回来。”她说的声音很低,脸上的笑容也很勉强,只因为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个很是荒唐,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有人刻意为之,大夫人与顾明珠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大夫人也知道二夫人的难处,微微笑了笑:“都是些小事,弄清楚就好了。”顾明珠没有开口,她低着头,以大夫人的意思为准。二夫人松了一口气,却又心中有些怨怼,若不是崔临和顾明珠,三郎房里怎么可能闹出这些事来,郑媛与琴娘不都是与崔临纠缠不休才会有这些。只是如今,她只能忍着心头不快,放软了口气:“晚些我让人把东西给五郎媳妇送过去。”大夫人却是不知道二夫人这些心思与计较,她带着顾明珠往长房的院子回去了。出了二房的院子,走出老远了,大夫人扶着婢女的手才松了松,轻轻吐出一口气,摆摆手让身后伺候的远远跟着,不要近前来。自己却是让顾明珠过来,一边走一边道:“那信笺上的字是五郎的吧。”顾明珠知道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大夫人,她轻轻点头:“的确是五郎的字。”却又飞快地道:“只是那张纸仓促潦草,又是无头无尾,并非五郎所赠,只怕是有人刻意为之。”崔大夫人听着顾明珠着急地为崔临分辨,却是笑了起来,往日里肃穆的神色也软和了下来:“我知道,你说的是。”顾明珠陡然想起眼前人不是别人,是她的阿家,是崔临的母亲,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的缘故,她是关心则乱了,登时红了脸,低下头去:“阿家自然是看得明白,我方才是怕……”崔大夫人伸手拉过顾明珠的手,欣慰地道:“有你在五郎身边替他着想为他周全,我很是放心了。”她看着顾明珠,目光闪动着少有的柔和:“阿宁跟着你们,我也安心了。”顾明珠忙道不敢,这才陪着大夫人往院子走去。一边说着话,大夫人却是想起来问了一句:“我见你竟能写出与五郎字迹七八分相似的来,想必是临摹了很久吧。”“五郎的字苦练多年,寻常难以临摹,你却能写出这样相似的,想来是早已经用了心的。”看她笑望着自己,顾明珠脸更红了:“我不过是看郎君送我的几本游记上的札记字迹清隽,便跟着临摹了些时日,却不曾习到几分,终究登不得台面。”她压低了声音捂着嘴轻笑着:“不瞒阿家,那半阙赋中我只写得出那两个字,只因临摹过,别的都是不能了。”看着她精灵古怪的模样,连大夫人都绷不住笑着摇头:“真是教你蒙住了。”送了大夫人回了院子,顾明珠才回了玉笙院,只是这时候的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尽数隐去,冷冷坐在上席,让人唤了高嬷嬷阿碧留香紫鸳几人过来。“……今日的事你们怎么想的,都说说吧。”她并不急着发作,却是让她们几人都说一说。高嬷嬷最是心焦,原本是想着在顾明珠跟前表现一番,日后也能得了看重跟在顾明珠身边养老了,可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这院子里她是管事嬷嬷,岂不是生生在打她的脸。她吸了口气,上前拜倒:“无论如何都是婢的疏忽,才会出了这样的事,求少夫人责罚。”顾明珠却并不接她的话,却是道:“我今日不是为了要责罚,而是要怎么处置这件事。”那边的留香想了想,却是道:“郎君书房里的书卷都是珍本,等闲少有人能够碰到,往常也只有大方小圆几个在那边伺候,轻易也不能把书卷带出去,只有这几日在收拾书房打包箱笼的时候能够拿到。”阿碧蹙着眉:“收拾箱笼的人不少,但书房那边都是特意安排了识得字的仆从过去,就是怕把郎君的书卷给放混了,如此说来只有他们才有可能。”顾明珠不急不慢,笑了笑:“然后呢?”小葵一拍手:“婢这就让人去打听,总能知道谁与那边有来往的。”紫鸳不甘落后:“婢这就去让人清点箱笼,看看还少了哪些,晚些那边送了书卷回来,也好不少了去。”这几个一点即通,是不用自己操心了。顾明珠转而望向高嬷嬷:“嬷嬷觉着呢?”高嬷嬷这时候哪里还会不知道顾明珠的意思:“婢这就把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都换下来,再换了妥当的人去。”顾明珠微微含笑,轻轻叩着案几:“不但要处置了,还要教别人知道缘由,不仅仅是咱们知道,出了这么件事,各房各院不都等着听消息,也让他们都知道。”她抬起头来,目光犀利:“我听说三郎君也要回来了,他也该知道这些。”该知道自己的妻子不但嫉妒小妾,动手害了怀了身孕的妾室,还要把手伸到兄弟的房里,栽赃败坏兄弟与自己妾室的名声,崔玮若还是个男人,就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还有琴娘,那样深的城府,那么重的心机,就不信她能够忍下这样一口气。崔临回来得有些晚了,外边已经开始飘了小雪。他一身蓑衣上还顶着雪珠子,带着寒气撩开帘子进来,让小葵帮着解了蓑衣,才到榻席边坐下吃了口热茶汤。顾明珠笑着接过阿碧端上来的热水,拧了手巾送上前去:“今日回来这样晚,可是外边的事没安排完?”崔临轻轻吐出一口气:“要将族里的一些事情交给二兄,说得久了忘了时辰,就与二兄在外边吃了几盏酒压压寒气才回来。”他身上果然有些淡淡的酒味,夹着点苏合香的味儿,并不算难闻,却是让顾明珠忍不住皱了皱眉,稍稍退了一步才缓和了些。见她神色有些不好,崔临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顾明珠定了定心神,这才坐下把今日在二房里的事说给他听,又让人取了二房送过来的几本书卷与那一张信笺递上前去,似笑非笑:“……我瞧着还真像郎君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