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崔临并没有多考虑,甚至连一刻的犹豫思索都没有,冷清的俊脸上却是勾起了一抹笑,只是与他看着顾明珠时那样温和的笑容不同,这笑容里满满是不屑与冰冷。“大娘子多虑了,族里长辈的那里我会去说明白,崔家与郑家自来相互扶持唇齿相依,并不需要联姻来锦上添花,而我也不打算靠自己的婚事来稳固关系。”崔临慢慢说着,看着郑媛那颓然变色的娇艳容颜也毫不心软。郑媛真的愣住了,她没想到崔临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甚至还说出如此无情的话语来,也就是他压根没有把自己与他这一桩长辈们已经认定了的婚事放在眼里,也从来没有打算接受。她一时慌了神,结结巴巴地道:“那,那零陵郡主她……”崔临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了她的话:“大娘子又凭什么觉着我会愿意委屈她?”他说到顾明珠时,眼中光华璀璨,望向灞河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如同河上缓缓而过的风,却让郑媛如同坠入冰窟之中,遍体生寒。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竟然想……郑媛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变成一地灰烬,娇美的脸上如同褪去了颜色的白纸一般,脆弱到不堪一击:“临郎,你怎么能……大夫人不会答应的,你怎么能为了她犯了糊涂呀!”她努力端出名门闺秀的气度来,微微昂头:“你如今怕是一时糊涂了,为他人蒙蔽了,才会说出这些话来,我不会放在心里的,待你想明白了,再让人送了消息来与我就是了,我先走了。”话语说得那样镇定,可是她扶着婢女出亭子的步子却是慌乱而不稳,更像是逃一般地离开崔临的视线,她害怕会被崔临再唤住,还会说出更无情的话来,她没有胆量再留下来了。看着她扶着婢女流着泪快步出了庄子,崔奕带着端着茶汤的小圆有些不解地回了亭子里:“五兄,媛娘怎么就走了,她这是怎么了?”崔临望了他一眼:“待陈留王殿下的事毕,我要回博陵一趟。”崔奕叹了口气,到榻席上坐下:“你还是要与族里说与郑家的事?”崔临这会子脸上倒是悠闲自在,看着秋意渐浓的灞河边的景色:“许多事当断则断为好,我原本就无意与郑家联姻,崔家的未来不该也不会系在一桩婚事上。”崔奕摇了摇头,却是叹息道:“只是媛娘她……”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再摇了摇头作罢,或许这样对郑媛才是最好的,不必再如此执着。与离庄上略显轻松自在的气氛不一样,太极宫的东宫中这会子是一片愁云惨雾。东宫良娣赵茹眼泪涟涟,对着皱着眉满脸担忧坐在上席的太子妃丁氏哭诉着:“太子妃娘娘,还请允准妾身赶去那边,殿下如今伤势甚重,身子不便,总要有人在身边伺候才好,妾身愿意在殿下跟前伺候,尽力为娘娘分忧。”丁氏揉了揉额角,无力地道:“罢了,明日让人送你过去吧,你在那边我也能放心些。”她也知道赵茹的打算,赵茹出身不高,无家世可以依仗,这些年来唯一依靠的就是太子的宠爱,若是太子有什么事,她自然是再难有出头之日,所以她比谁都着急,丁氏也就不介意让她过去伺候。坐在一旁低着头的郭良媛这会子却是瞧着有些不大一样,她心不在焉地坐在榻席上,只是手中的手绢却被拧成了麻花一般,如同她此刻的心思一般担忧惆怅乱成一团。好容易熬到赵良娣抹了眼泪,急急忙忙带着宫婢回殿收拾行装,郭玉秀也起了身与太子妃丁氏告辞,她这会子没有心思与这些女人争长短抢恩宠,她要担心的是更可怕的事。匆匆忙忙回了自己殿中,郭玉秀脸色难看至极,与贴身宫婢秀梅道:“还不曾找到巧儿?她可还在大明宫?”秀梅摇了摇头:“大明宫那边送回来消息,说巧儿那日不曾得手,就不知去向了。”郭玉秀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她还能去哪,难不成是被顾明珠给发现了?”可她又很快摇了摇头:“当时那样的情形,若真是被顾明珠发现了,又怎么会不闹出动静来,不可能毫无音讯。”想来还是那贱婢悄悄跑了,若真是如此倒也罢了,不过是丢了个宫婢,量她也不敢说出什么来。她又皱了眉问秀梅:“贤王殿下不曾送了消息过来吗?”她不在意太子的生死,却在意贤王的事,这几日贤王都不曾送了消息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恼了她了。秀梅摇了摇头,低声道:“使了人去贤王府打听消息,只听殿下的亲随说,太子殿下的事未办妥,只是摔断了腿,殿下很是气恼,回府里动了怒气,将送信来宫里的几个人尽数给处置了。”郭玉秀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慌张地道:“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不打算再与我来往,就这样想要断了瓜葛?”她照着他的吩咐,让人在那匹玉狮子上下了药,可是没想到太子居然命大,只是摔断了腿,并不曾从马背上掉下去死在当场,没能如了他所愿,能够一箭双雕地大功告成。可是这也不是她的过错,为什么他会这样对她,明明当初他那样温柔地说过,只要太子一死,他登上太子之位,就会想法子让她从安乐殿中再回东宫,留在他身边的,如今却是半点都不记得了吗?她想到这里更是心慌,太子已经重伤,大理寺就要彻查此事,自己在东宫多留一日都危险,他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理了,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救自己!她咬咬牙,低声吩咐秀梅:“明日随我去向太子妃求个恩典,就说我阿娘病重,我想回府去探望一番,尽一尽孝道。”她脸色逐渐镇定了下来,“再让人捎个消息去贤王府,明日我会出宫去见他。”她不会就这样松手的,也不相信李裕对自己会如此冷漠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