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连道真所处的地方,从一处山壁到另一处,足足跨越十数里远。这么遥远的距离,可以想象下方的深坑是多么可怕。只望一眼,便感觉魂魄都要被吸下去。那种深邃的黑暗,比烛龙阴影更加令人恐惧。在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上方,距离我所在位置大约数千米的高空,那是让连道真都被震撼的巨物。它盘在那里,一圈又一圈。每一截躯体,都高达数百米,层层叠叠在一起,仿若数千乃至上万米高的巨山。而那裸露的地方,凡是眼睛能看到,便起码数十里长。仰头相望,那种十足的压迫感,让人感觉随时会有一座大山压下来。我只打量了两秒钟,就觉得身子都快被压碎,连忙低下头不再去看。连道真比我强太多,他仰望上空,发出惊叹的声音:“果真如传说中所言,首尾相连,长达千里!这样的巨兽,自当为神!”明明烛龙在前,却无法细致观赏,这让我有些恼火,便说:“什么神不神的,不还是被压在这里动弹不得。”“不可胡言乱语!”连道真语气一沉,说:“烛龙吞吐间,便是冬夏之临,即便它被压山下,也不是我们可以亵渎的神物!”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它实在太巨大,不亲眼看到,根本无法想象一条上千里长的巨龙盘起来是什么样子。用任何语言来描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只是,每看一眼,你就越发能感受到,潜藏于那庞大躯体内的威迫力。渺小,软弱,这些贬义词,都可以再这种时候用到。因为在你面前的,是一尊神话中的神。我看不到它的头颅,就连尾巴都看不到,唯一能看清楚的,便是那堆叠在一起,一片便如高楼大小的鳞片。那鳞片在黑暗中,依然明亮,只是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看起来白,实际却如青紫,很朦胧。明明可以看清,却有仿佛在看一团迷雾,这种极度矛盾的感觉,让人心血翻腾,几乎要吐出血来。正常人哪怕是接近烛龙的躯体,都会被可怕的压迫力碾碎。我无法想象,郑秋原是如何带走烛龙魂魄的,这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办到的事情。这时候,连道真再次发出惊疑声,说:“上空有绳索。”我抬头看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好低下头问:“什么绳索?”连道真仔细看了一下,说:“几乎与烛龙齐平,似乎曾有人打算接近它,或者已经接触过。”“郑秋原?”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名字。“有可能,但若要取魂,根本不必接近烛龙本体。”连道真说:“那些绳索,应该是其它人用的。看起来很不一般,好像是某种金属。”连道真说。“可能是钢丝,或者合金绳什么的。”我说。“郑秋原仅带走了烛龙魂,这是为什么?”连道真忽然问。“这么大的一条龙,他想带走也带不走吧,反而魂魄无形,很方便携带。”我理所当然的说。连道真虽然并不这样认为,但目前来看,除了这个原因,也没别的答案了。我好奇的多看了一眼烛龙,问:“你说烛龙怎么浮在空中的?那么大,肯定重的吓人,要是有魂魄在还可以解释,但它魂魄已经被取走,怎么还没掉下来?”“神话中的事物,非常理可以解释。”连道真说。我撇撇嘴,说:“不是说烛龙被压在山下吗,它这么大,什么山能压得住它?”连道真摇摇头,说:“古籍中记载的诸多神山,均方圆上千里,高万仞有余。这样的大山,足以压住烛龙。”我知道和连道真辩论这些,是没有任何胜算的,便看向下方的深坑,问:“你说,这下面是通往哪的?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地府?”山腹中没有风,自然没有可怕的呼啸声,但每每看往坑下,我都不由自主的脑补了那声音。一来二去,却是把自己吓的够呛。连道真自然也不知道深坑下是什么,但他很肯定,绝不是地府。按他的说法,如果这下面是地府,早就有无数鬼怪爬上来把桃花源灭了,哪还轮得到我们来探索。我们在那观察许久,虽然烛龙巨大的身躯让人震撼,可看的多了,也就不在意了。连道真说古籍中的神山,都高数万米,肯定能用来压烛龙。于是我想象了一座数万米高的雄峰压在烛龙上方,觉得太过科幻,可随后念头一转,想着那山如果突然掉下来,岂不是要地球都砸个窟窿?说不定,下面的这深坑,就是山曾经掉下来砸的。想的多了,人就怕了,我不得不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此时,连道真望着远处的灯光沉思,我问他:“是不是在想,那些入口通往哪里?”连道真没有否认,只是他想的与我还是有些不同,说:“不知那些入口是好是坏,倘若有什么怪东西从那里出来,岂不是可以随时进入桃花源?”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说:“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吧……桃花源存在数千年,如果那些入口有什么怪物存在,早就该爬过来,把桃花源从麦子到人都吃一遍了。”连道真眉头舒展,像是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我,笑着说:“关心则乱,倒没你想的清楚。”我哼了哼,说:“你别想着去那些入口再探查一遍就行了,这深坑我总觉得很诡异,咱们最好快点走。”连道真也是这样认为,他与我一样,在深坑中感触到危险的味道。我们俩没有过多犹豫,只是多看了几眼烛龙,这么神异的巨兽,以后想看也不一定有机会了。之后,我们顺着阶梯向下走。一路走,我开玩笑着说:“咱们往上走,走到一个不知多高的怪地方。希望往下走的时候,别再走半天发现又到不认识的地方去了。”连道真看我一眼,笑骂说:“莫要乌鸦嘴,这里哪有你说的那么奇怪。”“还不奇怪吗!”我说:“咱们现在的高度,都快到和桃花源四周的山壁一样了吧,明显是进了另一个世界。”“那也只是奇异,不能称之为奇怪。”连道真很认真的纠正说。我翻了个白眼,说:“你处女座的吧……”连道真狠狠瞪我一眼,说:“毛没长齐的小子,莫胡说八道,我是正经的男人,怎么会是那,那什么做成的!”我楞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会错了意,当下哈哈大笑起来。别看连道真好似什么都懂,其实他懂的都是需要知道的东西,像星座这种消遣的学识,估计他比幼儿园强不到哪去。我们一路就这样聊着有的没的,逐渐下了阶梯。我不喜欢太沉闷,便总问他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例如有没有抓过鸟啊,爬过树啊,偷亲邻家小姐姐的。连道真被我问的烦了,索性冷哼一声,不再搭话。我正琢磨着要不要问他是否曾被人装扮成小姑娘,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那力道极大,我忍不住喊出声来,却听他沉声说:“你看脚下!”这话与我之前登上最后一层阶梯时几乎一样,心里不由一咯噔,低头去看,顿时愣住了。我们脚下的阶梯,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层水。那水黑漆漆的,看起来很脏,可我非常清楚,它之所黑并非脏,只因为那是来自缝隙中的赤水!“这不可能!”我惊讶的大喊:“这里怎么会有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