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杜若说可能是巧合,或者就是我小时候来过这里,但已经不记得,可是潜意识中还有印象,韩煜也赞同云杜若这说法,出来后走在我旁边说。“最近你压力大,加上经常熬夜睡眠不足,又突然记起小时候的很多事,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时候你没记起来的记忆就在梦里出现。”“这个可能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你出现在梦里又是为什么?”我揉揉额头大为不解地说。“我小时候可不认识你。”“这还不简单,你们天天呆在一起,虽然谈不上朝夕相对,不过你已经习惯他在你身边。”云杜若的表情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或许小时候带你来的另有其人,你见到的也是别人,不过你记不起来,就把你最熟悉的人放在梦里。”他们两人三言两语居然说的头头是道,我都有些茫然,似乎他们的解释颇有道理,我居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是那梦太真实,以至于现在想想都好像是真正发生过的一样。云杜若看看时间不早,催促我和韩煜先买东西,这事等有时间再慢慢琢磨,在鬼市逛了这么久,云杜若也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瓷器,都说鬼市出好货,这个我相信,不过看了一圈这里的商贩都是在这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行家,大眼捡漏的事即便是有,估计也不会发生在我们三个门外汉的身上。在街道的一处拐角,这里不是鬼市的正街,过往的人很稀少,一棵柳树低垂在路边,迎风飘荡的柳叶下是一个摊位,和我们之前看见的完全不一样,鬼市可谓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摆摊的人多能分到的地方就小的可怜,巴掌大的地方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文玩。可这个摊位干净的让人想不注意都难,而且这个位置估计能光顾的客人也少的可怜,在这儿摆摊的人要么就是不会做生意,要么就是不想被人打扰。我更相信是后者,因为摊位后面坐着的那人二十来岁,看上去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一张很淡泊的脸,但和云杜衡那种心如止水的淡泊完全不一样,他的淡泊透着和他年纪不相称的沧桑,似乎是看透世事的智者,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可能是他的眼睛让我多看了那人几眼,好威严的眼神,他穿的很普通甚至可以说简陋,但即便他是安静地坐在柳树下,我隔他那么远都隐约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息,我甚至刻意去回避他的目光,他安坐在那里,却令人不敢直视。那人低头专心的编织着手中的东西,好像对于一切落在他眼中都不及他手中的东西重要,韩煜和云杜若不知道是被这人干净的摊位还是这个与众不同的人吸引,两人走了过去。“你这里是卖什么的?”韩煜笑着问。“你来了。”那人抬头看了韩煜一眼,回答的让我有些奇怪,好像那人是认识韩煜的。“你……你认识我?”韩煜指着自己很亲和地问。“我有一个朋友和你长的很像。”那人即便是笑也透着威烈,他的腰一直挺的笔直,像一把坚不可摧的剑。韩煜笑,回头看我一眼,翘起的嘴角永远是我熟知的不羁。“那还真是巧了,今天有两个人说我和另一个人长的像。”“你是卖什么的?”云杜若看着那人的脸也很好奇。“闲暇无事,摆个相摊。”那人目光转到云杜若身上,平静地回答。“算命的?”韩煜一听来了精神,或许是和他职业有关,遇到同行有些兴奋。“摊位摆在这里又有几人能看到,你这生意怕是不太好吧。”“只相有缘人!”那人心平气和地回答。“走吧,还有正事没做。”云杜若对于这些没多少兴趣,拉着韩煜,叫还没过去的我走,她忘记看脚底,一片青瓦在她脚下踩碎,那人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好像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生意,埋下头很专注地编织着手里的东西。我刚想走过去,听见韩煜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你都能算什么?”“五指掐算天下苍生,一卦谋定万代江山。”那人头也没抬脱口而出。我虽然不懂命理相学,可这人口气未免是太大,韩煜一听口微微张起,我猜他对道家五术中相术也略懂一二,听到那人的话心里多少有些好奇和不相信,可奇怪的是,那人说这话的时候,我在他脸上竟然没看见浮夸。“什么都能算?”云杜若都有些兴趣地问。“你想算什么?”那人抬头和颜悦色地问。“算对了多少钱我都给你,要是你算不对怎么办?”云杜若忽然开始较真一本正经地问。那人爽朗的淡淡一笑,抬手轻轻一挥指着面前的摊位。“我若算错半句,这里的东西任你拿。”摊位之所以在我眼中干净,那是因为那人面前的摊位上只有一把很古朴的铜镜,我站在身后看了半天,普普通通,镜身后是一幅山水画,倒也算是典雅端重。“这铜镜满大街都是,有什么稀罕的。”云杜若拿起来看了看不屑一顾地说。韩煜探过头看了一眼后,从云杜若手中接过去反复看了很久。“这是江山图,南塘的铜镜,我师傅也有一面这样的铜镜,她说是故人送的,可惜那一面是仿制的。”“你……你师傅是女的?”我一愣好奇地问。韩煜点点头,注意力还在那铜镜上,越看眼睛越亮。“我师傅她一直想找到真正的那面,没想到居然让我在这里遇到。”“你说面铜镜是真的?”云杜若问完后又无所谓地说。“真假有什么重要的,不就一面铜镜吗,能有多大来历。”“这铜镜并不值多少钱。”韩煜有些爱不释手地拿着那面铜镜目不转睛地说。“我师傅说这面铜镜仿的多,因为是南唐后主李煜送给红颜知己周后娥皇的,能流传至今,因为李煜赠镜时作了一首诗。”“什么诗?”“江山看不尽,最美镜中人。”……我看云杜若的目光就知道她瞬间喜欢上这面铜镜,她一把从韩煜手中夺了过来,笑嘻嘻问那人。“说话可算数,你若算错了,这镜子就归我了。”那人浅然一笑,连头都没有抬,张口只说了四个字。“君无戏言!”我站在韩煜和云杜若的身后,那人这四个字说出口的那刻,我竟然看的有些痴迷,但凡这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多少有些托大和骄纵的意思,但那人说的轻松却显得如此自然,好像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不容许任何人改变,也不允许任何人违背。“那好,你就算算我们来鬼市干什么?”云杜若乖张地笑着,把镜子抱在怀中,看她的样子势在必得,我都有些佩服她的机智,看相算命说的都笼统,即便应验也要假以时日,云杜若一开口就问今天的目的,那人即便再会说,我想他也很难猜到。“买瓷器。”那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云杜若之前还得意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韩煜也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人,我在他们身后也大为震惊半天没说出话来。“你……你怎么猜到的?”云杜若吃惊地问。“你二人站在屋檐下是一个次字,刚才你踩碎青瓦,次字下面加瓦正好是一个瓷字,看你们不像是摊贩,这里不是正街你们分明是在找寻东西,想必是买瓷器。”那人自始至终头都没有再抬一下。云杜若抿着嘴显然是被震惊到了,恋恋不舍地把手中铜镜放回到摊位上,韩煜收起脸上的疑惑和质疑,态度很谦逊,嘴角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没想到鬼市遇高人,韩煜有眼无珠不敬之处还望海涵,还未请教怎么称呼?”“萍水相逢已是有缘,知不知道名字又有何妨。”那人抬头和煦的一笑轻描淡写的说。“既然有缘,不如我也给你测一字。”看的出那人并不想我们知道他的名字,韩煜也不再追问,看了看那人旁边的柳树。“韩煜就以柳字请教,问前程。”“柳字多才多情重恩,你以柳问前程,可见你是重情重义之人,柳字左木右卯,卯字加艮为卿,艮为山牢固不可摧,足见你曾是卿相权臣,你淡名疏利游戏人间淡泊洒脱之人,艮字加目为眼,目为闻。”那人依旧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以柳问前程,柳为二十八星宿之一,你权名在天,你在等一人,亦有人也在等你,待到你遇到等你那人,你便能闻其前尘后世。”“韩煜在此先行谢过。”韩煜听完点头称是,笑着追问一句。“敢问我何时能遇到等我那人?”“柳字左为木,你依木而立,良禽择木而栖,何时故人重逢……”那人淡淡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雁字回时,月满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