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我的命,是月姨换的

                “如果,你只是想杀了他报仇的话,我知道他在M国的地址,我可以带你过去。”墨鹰的声音里,难得一次地,不含着嘲讽和奚落。白安却不想再说一句话,掏出耳机扔进马桶里冲下去,放了一盆水,好好地洗了一把脸。林梦笙小心地给她递了一条毛巾,心疼地抚了抚她的后背:“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白安?”白安抹了一把脸,笑看着林梦笙:“不出意外,顾枭寒应该马上就要到了,梦笙姐,帮我告诉他,我昨晚被路月灌了春药,所以来你这里避难,一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到今天早上才睡过去,所以很累。”林梦笙眼里直直地滑下来一行泪。她要瞒的人是顾枭寒。她要杀的人,是顾枭寒的亲人。而她是那么的,喜欢顾枭寒。“好。”“姐,你家里还有酒吗?”林梦笙心底发疼,搂着白安不住颤抖的身子:“有的,我拿给你。”“嗯。”白安靠在墙壁上,双目放空,让林梦笙把房门关紧,捧着酒杯不知道在一个人低声喃喃着些什么。“白安,你在说什么呀?”林梦笙听不清她含糊不清的字眼,害怕她真的出什么问题,担心地问道。白安只望着天花板,握着酒杯的手指都松软无力,剜得千疮百孔的心底尽是密密麻麻地伤痕,她像是梦呓一般地低声道:“梦笙姐,你不是问过我,当年我有没有逃掉那些人的魔爪吗?”“嗯,白安,你要是不想说,不用说的。”林梦笙摸了摸白安发烫的额头。“其实当年,林成章带着人来找我,他一直在找一样东西,怎么也找不到,心急了,就来逼问我到底知不知道,我一直跑,一直跑,跑进了那个房间,缩在角落里,怕得不得了。”“我说,舅舅,我会听话的,我不会惹你生气的,我不问你要糖吃了,舅舅你别打我,但林成章还是一脚又一脚地踢在我身上,还捂紧了我的嘴不让我哭出声。他们撕开了我的衣服,我隐约间知道那是不好的事情,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白安说着停了下,又笑起来,“然后月姨就来了,月姨冲过来把我抱在怀里,挡着那些人,求着林成章放过我,说毕竟我只是一个孩子,有多大过错呢,哪里罪不容诛了?但他们没有半点心软,月姨把我推上窗子,让我不要下来,不要怕,她说她会保护我的。”“她说,小姐,小姐你不要害怕,月姨在这里,月姨在,不要怕。”林梦笙握住白安的手,声音哽咽,“白安。”“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月姨活生生打死了,眼睁睁看着,她被活生生打死。月姨吐着血,看着我,大概是意识模糊了,一直对我说,快跑啊,小姐,快跑。”“我太害怕了,从四楼跳了下去,所以,你们就看到,我跳了窗,从四楼自杀跳下去,摔在了操场上。”“别说了白安,别说了。”林梦笙光是听,都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无法想象白安平淡地说出这些时,又是怎样的痛苦跟绝望。“梦笙姐,我这条命,是月姨换来的,月姨是被林成章害死的,林成章的背后,有顾君儒,有路铮,还有很多其他的人,他们害死了我的爸爸妈妈,还害死了月姨,三条人命。”白安喝了口酒,面颊上全是泪水,但她却笑看着林梦笙,“那时候林成章不成气候,为了拉拢商场上的合作方和资本方,办了月牙福利院,满足那些人的恶欲和残暴。”“我没有一天不想杀了他,没有一天不想报仇,没有一天不想回到华国,将凶手绳之以法。但我也很清楚,他只是一把刀,不是主谋,我一直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而我,我!我这个,月姨拼了性命救下来的人,爱着幕后主谋的儿子,你说,可笑不可笑?”林梦笙捧着白安的脸,她比白安哭得还要厉害,“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白安啊,你把这些事早一点说出来多好,你一个人活得多累呀。”“没有,不算很累。”白安笑道,“谁的家里还没死过几个人啊。”只不过,轮到他们了而已。“梦笙姐,我会把林成章的头摘下来给你。”“我等着。”凌晨五点半。天仍未亮。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夜晚长到怎么也不肯过去。活像是暗夜永临。白安提着酒瓶坐在地上,失血的脸上是绝望掠过之后的荒芜。毫无表情有时候也是一种生动的表情,它大多出现在极度的绝望之后。现实永远不会按白安所期待的那样上演合家欢结局,他总会以最残忍的方式摧毁她所有的美好想象,自小到大,向来如此。白安是个极其理性的人,这种理性源于她多年来接受的训练,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她将这种理性带入了最不能讲道理的爱情里。当她看到那份视频,知道其实顾枭寒一直以来,至少知道一半的真相后,她就做不到冲破一切枷锁和阻碍,声泪俱下地恸哭一声,她将过去都放下,决意好好跟顾枭寒在一起,共度余生。她会羡慕那些可以放下的人,那想必是有大智慧大心怀大胸襟的,而像她这样的非正面人物,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她做出的最大程度的放下,是不将顾君儒的事,牵怒到他的后辈们身上。所以白安不曾因为顾君儒的过错,就疏远顾弦越,顾溪清,以及顾枭寒。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她只要顾君儒为当年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好,她将永远不把自己的身份说开。她会悄悄地消失,就当他们生命里的一个插曲,他们至多会有些遗憾和怅惘,他们不会有面对自己的为难和不堪。但显然,她太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现实世界的残酷。在她快要失去理智,将怒火烧到顾枭寒身上之前,白安给自己的理智上了最后一道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