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东瀛
第八章琉球东瀛
显然,这几天方陵仲也不是完全没做功课,最起码,他对眼前这三人错综复杂的关系已有了大概的了解。听到法明的说辞,方陵仲冷笑道:“公主?我只认得徐家的小姐,不认得什么公主。至于说双圣赐婚,双圣再热心也管不到寇徐两家的婚事上来。”他瞥了一眼李令月,若有深意道,“有些事情,自己逃是逃不掉的。推其他人顶缸也没用。毕竟,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出身上的束缚是一辈子的事。”
这辈子还没人敢这样当面向太平公主放话。法明气得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冷笑道:“一个身世不明血统不纯的养子,居然敢放这样的厥词!……”
还未说完,徐书颐抢先一步,一掌拍在桌上,喝道:“方陵仲,你满口胡说些什么?我的事,轮得到你来插嘴么?你也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她真是气得发晕,方陵仲的话看似指责李令月,却实实在在戳在了她的心肺上。徐书颐满腔恨火难以发泄,指着方陵仲冷笑道:“你让我嫁给你?你有个什么值得我嫁,你倒是自己掂量掂量!武功么?我们皇家随便一个侍卫统领,武功也不见得比你差。家世么?你有什么家世可言?便是你赖以为生的宋阀,如今也不过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品么?人品对我而言,可没什么用。才华么?我身边才高八斗的人一抓一大把,哪个都比你强!”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连法明也不生气了,冷眼看着方陵仲难看之极的脸色。徐书颐说的话字字在理,就像方陵仲说的一样,出身的束缚是一辈子的事,他方陵仲就是这么个宋阀养子的出身,想娶当朝公主,那是难如登天。当然,若是娶一个没权没势的山野之人徐子陵的女儿,那又是另一回事。说不得还要有人说,方陵仲有德行,知道报恩,娶了昔日恩人的女儿——
身份地位这种东西,活在红尘中的人,哪个敢说自己不在意?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不想赫赫扬扬、爵禄高登?谁能甘心在荒草间一生埋没?
“天皇天后是下了旨,让我嫁给城阳姑母的儿子,薛家的二公子薛绍。从名义上来说他是我表哥,这门亲事,人人都喜闻乐见。”徐书颐道,“更重要的是,薛绍是我自己挑中的人。方陵仲,今生今世,咱俩没有缘分。”
方陵仲脸色发灰,肩膀微微颤抖,书颐冷冷地偏头不看他。令月温和地劝道:“方公子,书颐一时情急,说话没有分寸,你多掂量着些。我知道,你是为阿颐的事情担忧,怕她孤身一人在长安,受了我们的蒙蔽。但我们家的人实实在在是把她当亲人看的,她在长安这么多年,我父亲母亲只当自己多了一个女儿,我几个哥哥只当自己多了一个妹妹。她的终身大事,我们绝不会罔顾她个人的意愿,擅自做主。”
方陵仲默默看着她,令月又道:“至于你与她的亲事,这件事我们家事先全不知情,想来只是当年寇徐两家一个口头约定,书颐年纪小,不知轻重,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书颐跺脚道:“令月!你怎么尽说我呀!”令月不理会,道:“这件事如何处理,全看寇阀主和徐前辈如何决断,咱们再怎么商量也是做不得数的。”
方陵仲嘶哑道:“我知道了。”
令月道:“明日我们一道启程往长安去。方公子与我们一道罢。”
“……好。”他淡淡瞟了李令月一眼,意味不明地道,“令月仙子处事圆滑得体,不愧是皇家公主的风范。这样的皇家,难怪能……哼!”摔门而去。
李令月哭笑不得,方陵仲看起来对她意见很大呀,说来说去,就是疑心她骗了徐书颐呗。至于说处事圆滑什么的,她都活了多少年了,他们这种小儿女斗气的琐事,也值得她掺合么?遇到这种情况,还不是只有息事宁人,把双方劝开了事?她,毕竟不是容易激动的小年轻了……
徐书颐又被惹怒了,愤愤地道:“哼,这家伙还耍起横来了,打量我们好欺负么?”半晌,她又抓住法明追问,“你说,我刚才骂方陵仲的话是不是有点太难听了?”
“你忘记天后娘娘怎么教你的啦?”法明道,“你是当朝唯一的嫡公主,在这世上,只有你给旁人气受,万万没有旁人来气你的。要是连你都要受气,那我们这些人还活不活了?”
“你说的对,都是那厮的错……”书颐恼恨道。
“其实,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法明笑笑,“您还记得《史记》中司马迁怎样记载陈涉的吗?没发达的时候,他说‘苟富贵,勿相忘’,后来乡里人真的找到他了,他却被同乡的言行惹怒,杀了他们。这不是陈涉或乡里人任何一方的错,只是陈涉的同乡没有认识到,陈涉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
徐书颐低头不语,良久才道:“其实方陵仲说的也没错,我本来不是公主……”
“你是公主。”李令月纤细的手指搁在她肩头,令月坚定道,“你记住,这一辈子,你就是尊荣至极的太平公主,以后,你还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书颐慢慢点头:“嗯。”
江湖女子的生活,徐书颐也见过的。外人说来是如何的传奇如何的风光,其实内里不过凄凉。有家世的女子们还好,不过闯荡江湖过过瘾头,时日一到,还是在家族的安排下嫁个门当户对的男子,一辈子衣食无忧。那些没有家世的侠女们,可就真的是有苦自己咽,风餐露宿,刀林剑雨……
女孩子好比鲜花,是不能吃苦的呀。一经风雨,娇嫩的花瓣就枯了、黄了,慢慢地干瘪,走向衰老……
不要说什么婠婠,什么师妃暄,江湖中有几个容颜永驻的她们?大家不过是平凡人,用肉身捱过人生中每一场风霜雨雪。且婠婠和师妃暄,她们就真的能够超凡脱俗了么?这两个人一辈子孜孜以求的,不过是太平公主一生下来就握在手心的东西——这样东西的名字,叫做权势。
她有什么理由放弃作为公主的一生?锦衣玉食、轻裘肥马、尊荣无极……没有尝过的人,才有胆量说不要,那不过是无知者聊以□□的言词;已经享受过这种滋味的人,你让他放弃?那比从万丈高空跌落,还要更可怕。否则,那些在夺嫡之争中落败的皇子,为何一个个的都迅速死亡、都精神崩溃?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令月,为什么你就能轻轻推出怀中生来就有的一切?
书颐犹豫道:“令月啊。”令月疑惑道:“嗯?”书颐轻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我是说,你的愿望是什么?连公主都不做、一定要实现的愿望……”
此话一出,屋子里诡异地安静起来!不要说法明,就连小武都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李令月。
“这个啊。”令月轻描淡写道,“其实我早就打算告诉你,送你回长安后,我就不进城了。我打算一路北行,去惊雁宫。”
“你、你连圣上圣后都不见了吗?”
“……嗯。”令月脸上竟显出淡淡的温柔和惆怅来,“你千万记得,以后多孝顺他们一点,就当是替我尽了一份心。我这个女儿,他们生了和没生也差不多,我对不起他们……”
徐书颐和法明都诧异地望着她,小武坐在床上冷眼旁观,脸上显现出一种极端阴沉的神气,他那俊俏又可爱的小脸儿一瞬间显得成熟了,像个小大人。
到下午,当地县衙突然命衙役来回报:昨日下午偷袭李令月、徐书颐、法明一行人的高丽弓箭手,突然被人尽数杀死在一片灌木丛里!
令月道:“这帮高丽人死的蹊跷,我去看看,书颐,你留在寺内休息。”
书颐“嗯”了一声,嗔道:“法明这家伙,这半晌怎么忽然出去了?莫非喝花酒去了不成?”
令月笑道:“他一个和尚,喝什么花酒?”
“和尚怎么了?你当和尚就老实么?”书颐冷哼一声,“就连方陵仲那个木头,我听说啊,他府里都藏着两个“江南侠女”“中原第一美女”之类的人物呢!男人么,总不过是如此。哼,方陵仲这种东西,还想着娶我呢!”
令月“哧”一声笑了,点着她的额头道:“你这丫头!”微笑道,“你们好好待着,我去去便回。”
谁知正在卧床养病的小武道:“我也要去!”两女诧异地瞧着他,他说:“此事不仅是国难,更是我的家仇,我当然要去看看仇人是怎么死的。”
令月点头赞许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随我去吧——能站得起来么?”
小武咬牙道:“能!”说罢,不顾浑身上下的疼痛,慢慢站了起来。
书颐瞧着他,眼中流露出喜悦又骄傲的神气,她觉得这孩子心气极高、聪明懂事又肯下苦工,以后定然能成大器,看他这个样子,竟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欣慰。她笑道:“既然三思都去,那我也一定要去。我总不能不如一个小孩子吧?”
谁知一见现场,她就吐了起来。上百名高丽人死状凄惨,乱刀砍的、乱箭射的、中毒的、被勒死的……鲜血染红了地面,这一个小小的灌木丛,此刻像是小小的地狱。
令月道:“十个人。”书颐咳道:“什么?”令月解释道:“动手杀人的有十个人,其中三人是女子,七个是男子。使刀的有两个,使剑的有一个,精通箭术的有一个,其余的几个人,或使掌法,或用毒,或用独门兵器,比如这个带头的高丽人是被勒死的,杀他的人用的武器是缎带。”书颐茫然道:“那又说明什么呢?”
令月慢慢地走了一圈,答道:“这次的杀人者,是魔门中人。”
小武盯着她,目光闪闪。
“魔门中人?”书颐惊道,“难道又是天后的命令?”
“不会。”令月摇头道,“如果我阿娘要杀这帮高丽人,直接派军队岂不更好?高丽人敢潜入中原,本也是犯了死罪。”
书颐道:“那魔门中人为什么要杀高丽人啊?”
令月微微一笑,道:“或许是为了引高丽高手入中原吧。”她虚指了指带头人的尸身,“此人修习过‘九玄大-法’,说不定与昔年的高丽剑术大师傅采林有什么关系。既然他死了,那真正有能耐的高丽人也该来为他报仇。”
书颐闷闷道:“只盼他们来报仇的时候找准对手,别诬赖是咱们杀的人。”
小武忽然道:“他们不敢。”
“什么?”
“你是公主,他们不敢。”
“不错,你是公主,他们敢来找你报仇的话,那就上升到邦交问题了。”令月含笑道,“不过法明那和尚估计就倒霉了,肯定会被人找晦气的。”
书颐大乐。她对于法明关键时刻不在场耿耿于怀。
“你的机会来了,阿颐。”令月忽然道,“我看了一下,这次出手的魔门中人武功都不低,我们一路追踪过去,抓住他们,问问他们帮派的秘笈都在哪个人手中?”
书颐喜悦不尽,催到:“那我们快去罢!”
小武古怪地看了她们一眼,苦笑道:“这……是不是不大安全?”
“那还要怎样?”书颐心急道,“有令月在,咱们怕什么!”
令月点头不语,查探半晌,忽然一转身,向城内走去,书颐和小武慌忙跟在她后头。走着走着,却到了花街柳巷附近,楼台馆舍、笙箫歌舞,更别提暗香隐隐、红袖翩翩。书颐不自在起来,问道:“是在这儿么?”
“我想了想。”令月道,“这十位魔门中人肯定有个带头人,而这个人必定十分清楚咱们的行藏,是不是出了内奸这个问题咱们且不论。但他们肯定有个汇合的窝点,你说对不对?”
书颐不觉点头。小武略微扬了扬眉。
令月道:“我追踪那个使缎带的女子,一路到此地。想必她今天杀人过后就藏身在这里,待会儿咱们叫县令查封了这儿,细细搜索,这帮人必定现身。”
书颐笑道:“你真太聪明了!”
令月道:“也没什么,杀人之后的黄金二十四小时是最佳搜索时段,错过了行事就不方便了——”她话音未落,突然愣住。
“啊——”书颐惊叫起来,指着远方一个青衣瓜皮帽的俊秀小青年,愤怒道,“法明这臭和尚,他真的来这里喝花酒了!”
小武霍然抬头,非常感兴趣地看过去。只见法明乔妆改扮,在街上匆匆走着,忽然一位妙龄女子从民居里走出来,恰巧撞在法明身上。法明连忙扶住她,赔笑说着什么。女子点头微笑,又是行礼又是道谢。
“啊!”书颐又是一声惊呼,小声道,“这女人好面熟,我仿佛在哪里见过她。”
小武惊奇道:“这女人也去过长安?”
“嗯……”书颐艰难地回忆了片刻,“她是琉球使团的一员,曾经随他们琉球使者的夫人进过宫!我听天后娘娘提过,琉球看着是男人做主,其实是女人当家,她还说了很多,还有什么……东瀛?和东瀛也有关系?”她再想不起来了。
令月道:“琉球是琉球,东瀛是东瀛,它们两个现在还不是一国。”
小武怪怪地看她一眼——说得好像以后就是一国了似的。
三人边笑边看,琉球女人说了两句,忽然捂住胸口开始喘息,法明发慌地扶住她,琉球女人一下子倒在地上!这下子,周围的人可围上来了,法明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向周围人不住解释。可惜围观的人挡住了三人的视线,再看时,法明抱着琉球女子进入民居了。
“他们这是勾搭成奸了?”书颐怀疑道。
小武不说话,令月道:“看来他与琉球女子有旧。”
“哼,这臭和尚……”书颐咬牙切齿,忽然道,“令月,我们去看看吧,我好想知道他们在屋里干什么。”
小武苦笑不已,令月二话不说,带着两人就跃入民居院中。谁知脚刚落地,有人双拳齐出,向令月肩骨下打来!小武情急之下直挡上去,书颐骇得尖叫。
惊鸿一瞥间,却见法明与一位女子盘膝相对而坐,正在廊下喝茶。女子道:“是么?静斋的徒弟如今就这么出息?圣门无人可当其锋芒……呵,我东瀛派却培养出了一位静斋的宿敌呢!阴癸派虽然败落了,东瀛派还在,哪能任静斋中人欺我圣门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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