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宝
第三十六章
宋甜儿脱口而出:“你为何要这样做?”
月色是溶溶的,楚留香的脸庞在这样的月色下简直英俊到不能逼视。他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含笑把宋甜儿看着。很难想象世上能有这样的眼睛,说出心中不能说出、不敢说出的千言万语,像星辰一样闪亮,可是比星光更温柔。
宋甜儿竟移开了目光,仿佛也不能再看。
楚留香却不放过她,他执起她的素手,放在唇边深深一吻,轻轻道:“这不过是因为若你爱上了一个人,就总会多想些的。”他顿一顿,漫不经心似的说,“你会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做她的情人、爱人、家人……”
仿佛有一道电流直击心脏,宋甜儿难以自抑地战栗了一下。
太过深情,总让人觉得悲哀。
此刻还有谁忍心去质疑他?质疑他过往的风流、质疑他的不婚主义、质疑他太过炽热的爱情。
楚留香那线条完美的薄唇依旧贴着宋甜儿白玉一样的手背,仿佛这难得的亲近也让他觉得眷念。
宋甜儿道:“我不明白,你难道不是把我们三人都当做妹妹看?”就算有人不是你妹妹,那也不是我啊。
楚留香仿佛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镇定道:“我确实把苏蓉蓉与李红袖当做亲生妹子,但你这么精灵,我一直晓得你是不同的……若不是到十五六岁的时候,你突然和换了个人似的,而且对我又那般疏远,我早就……”
宋甜儿无语地看了一眼远处——来个人拯救一下这个世界好不好?楚留香你说谎说的也太流利了吧?这得多厚的脸皮啊?不仅会虚虚实实,居然懂得说话说半句了,故意想引人遐想是不是?
你早就?你早就什么啊你?
但是女孩子哪个不爱听他这一套。
你独一无二,你是当世的玫瑰,你是唯一的瑰宝,我爱你,你是我的女神……
听到这些话,明知当不得数,奈何对方那样诚心挚意,难免也要喜心翻倒,继而从眼睛到嘴巴一起笑起来。
宋甜儿摇摇头,轻笑着说:“回去罢。”
一路走入暂住的园中,花阴淡淡,柳丝含烟,到分手的时候,楚留香感慨一句:“甜儿,会不会有一天,你会答应嫁给我?”
宋甜儿忍笑道:“你想的倒是挺多的。”
楚留香微笑道:“若是这能让你多笑一笑,我多想想、多问问,甚至多被你拒绝几次都无妨。”
宋甜儿微微一怔,终于柔声道:“回去休息罢,明日再见。”
楚留香“嗯”一声,明明要走了,突然从手一翻,取出一支白雪馨香的昙花来,捧在手里赠给宋甜儿。
那昙花正开,又香,又美,又静。
冰骨玉肌,月下美人。是花,也是人。
人世间所有的芳菲都不过是刹那,但为何你的音容偏在我心中呈现?如果我写得出你的流盼,用韵律数得出你的秀妍,未来之人会以为我在撒谎。
宋甜儿手中捧着花微微笑,楚留香终于忍不住倾身在她额头上吻一下,这才舍得走。
有人说爱情是劫数,但有时会觉得,它也是天之恩赐。有了它,世界变得这么可爱,我也对自己前所未有的满意,有了这具肉身,我才能降临世间遇到你。
楚留香想必能做个好梦,宋甜儿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疑惑:是,若非他提醒,只怕还不能发觉。
为什么每次笑,都是因为楚留香?
这世上有一个人,他总能让你笑,微笑,欢笑,不住地笑,让你在冰冷和孤寂中感受到欢乐,这又是何缘故?
宋甜儿吃过早饭,和无花一起在园中走,到一处女墙旁,上面爬满了尚未开花的紫藤萝。无花道:“楼主,我多番打听,苏州虎丘剑池之下确乎是吴王阖闾墓葬之地,里面想必也有他生前所铸造的鱼肠宝剑,不若我们在此地多留几日,将它取出来罢?”
宋甜儿和其他任何剑客一样,也有收集宝剑的癖好。
宋甜儿摇了摇头:“不必了,剑池底下确实有阖闾之墓,但若擅动,则会动摇苏州城的根基,弊大于利。”
无花“哦”一声,接着又道,“衡山剑派收藏着吴帝孙权的宝剑白虹与流星,这次他们掌门变动得仓促,这两柄剑已数年无人问津,宝剑蒙尘着实可惜了,我去为楼主把它们取回来。”
宋甜儿颔首道:“劳烦你了。”
无花却有点怔怔的,过一会才问:“你真要为了我和水母阴姬敌对?”
宋甜儿道:“我下午便动身走了,你和无容回到楼中记得妥善行事,待南宫从西域回返,朝中诸事由韩王孙处置。”
无花神情说不出的复杂,喃喃地问:“为什么?你数次救我和小灵,到底图什么?”
宋甜儿反问:“你说呢?”
无花道:“我只知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对他人好的人。”
宋甜儿道:“南宫灵不会这样想。”
无花道:“是。”
宋甜儿道:“所以他比你快乐得多。”
无花讽刺地笑道:“这世上,还有比快乐更不重要的东西吗?”谁在乎,谁有资格在乎,谁敢说自己快乐,或者哪怕说自己曾经快乐。
他这句话却正贴合了宋甜儿的心事。她正要说话,突然伸出手来止住无花要出口的话语,自己也噤口不言——女墙另一边,一男一女边谈话边走了过来,正是楚留香和苏蓉蓉。
楚留香声音很平静,也很疏远,简直有点公事公办:“蓉蓉,我的账目都在红袖那里,你们挑几处庄子,自行去接洽即可。”
苏蓉蓉的声音简直有点歇斯底里:“也就是说,你要甩脱我和红袖,你再不会回我们那艘船上了?”
楚留香简洁地说:“是。我不会再回去。”他知道这时最忌优柔寡断,给对方不该有的妄想。
苏蓉蓉轻轻笑了起来,那声音宛如泣血一般:“为什么?就因为,你爱上了宋甜儿?”
楚留香轻声道:“你们都长大了,总有一日要嫁人,日后有了自己的家庭,和我往来密切更不好。而我——”他顿了一下,终于斩钉截铁地说,“我既已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就不会再与旁的女子来往过密。蓉儿,你与红袖永远都是我妹妹,但我们已不合适再住在一起了。”
苏蓉蓉冷冷反问:“妹妹?”她脆脆笑了两声,“谁要做你妹妹……以前,宋甜儿难道不是你妹妹?”
她周身一阵一阵发抖,毕生的噩梦变为现实,她连牙关都有点颤抖:“只是她也未免太心急,我们在船上是如何情形,外人不知道,她难道不清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次就连楚留香也沉默了很久,他也清楚,这时候越为宋甜儿辩解,反而就教苏蓉蓉越恨她。他最终只能叹道:“蓉蓉,你知道的,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你们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无论有什么事情或者难题,我都会为你们解决。”
说来说去,他只承认,永远是她们的大哥。
苏蓉蓉眼前发黑。
不知怎么回事,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以前一起学画的往事。那时李红袖说:“桃花最俗。”苏蓉蓉笑着温柔地说:“我却喜欢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苏蓉蓉含泪说:“我能得到的最大的幸福,就是与你在一起……但是你亲手打碎了它,我哪里还会幸福快乐?”
打破少女的梦想,岂非是一件残酷卑劣的事?楚留香只觉得说不出的后悔——早知如此,他根本不该放任少女心事的成长,他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她们寄养在别处的才对……
然后呢?然后莫非是近十年与宋甜儿独处的时光?
楚留香深觉惭愧,自己在这种时候居然能想到这不靠谱的事情。
苏蓉蓉反而慢慢地摇头:“我知道了,我会回船上去,不管怎样,楚留香,我会等你,反正你出门一向要很久,这次不过是更久的一次罢了。”
楚留香沉声道:“蓉蓉你——”
苏蓉蓉淡淡说:“世上的感情,要么热烈而短暂,要么平静却长久,我从没见过两者兼得的。你既与宋甜儿两情相悦,我自然要祝福你们……但我也相信,这世上是没有谁能永远留得住楚留香的,永不会有这个人。”
她疾步走了。
女墙的另一边,宋甜儿和无花对视了一眼。
无花突然笑道:“就冲这位苏蓉蓉姑娘的话,楼主,你怎么也得把香帅纳入内院啊。”
谁要赌这个气啊?宋甜儿瞪了他一眼,森然的杀气中温度仿佛都降了好几度,无花合十而笑,最后问了一句:“楼主,若苏蓉蓉姑娘和李红袖姑娘来找你,那属下……”
宋甜儿冷冷道:“挡住。”
无花笑道:“遵命。”
宋甜儿道:“好了,你去罢。”她还是很放心的,无花对上兰花先生那是绰绰有余,她不担心某一天半夜突然有个女人扑上来用爪子挠她。
不过,既然楚留香不回船上了……要不聘他来天一楼做事?现在朝廷上的事是韩王孙负责,江湖上的事是无花负责,财政之事是南宫灵负责,她一直觉得缺一个管理型人才。
这个人要情商极高、能融合天一楼内部势力、武功好、让她放心,最好还有生活情趣兼非常有品味有格调,否则总不能以后装修房子都让她自己亲自去选家具吧?
要是真找到这么一个人了,她就把总经理的位置派给他坐,把无花啊南宫灵啊什么的都定位成高管,毕竟这样的人恰好能弥补宋甜儿自己的全部缺点。
只是毕竟可遇不可求啊。
有无花的指点,楚留香和宋甜儿自然很快找到了神水宫的入口,那时已经又将近黄昏了。楚留香笑道:“江湖上全然是女子的门派也不算太罕见,但神水宫却好似与别处格外不同。”
穿过匣子似的两面山壁,经过秘径便到达了青草遍地、水声淙淙的山谷。宋甜儿听了楚留香的话,回道:“自然格外不同,我还从未见过两个毫无干系的人长得这般相像。”
他们二人往山谷的溪流中望去,那里一叶轻舟,舟上站着一男一女,女子是他们早已认识的宫南燕,而另一人却是个和宫南燕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
他已老了,眼角也有了许多皱纹,然而他的容貌竟比天下绝大多数女人还要美得多,甚至比容貌与他相似的宫南燕还要美。
他们二人都是风姿绰约的绝世美人,然而这样看上去,又显得那么诡秘。
楚留香悄声道:“你认得这男子?”
宋甜儿道:“方才他撑篙上岸时露出了腰间佩剑,我认得这把剑,他就是那天在拥翠山庄围攻你我的六个黑衣人之一。”
其余五人身份早已明了,楚留香恍然,他就是唯一一个身份不明、而又与“君子剑”黄鲁直关系亲密的那人。
难怪那时他面目那般死板冷漠,原来是经过易容。可他的真容这般美,一个男人长成这样,岂不是有些奇异?更奇特的是,他为什么与宫南燕长得这么像?他们二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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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渺层云的地雷与长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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