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在马车上老远就看见两层小楼旁扬起的布帆上“元晟堂”三个隶书的字体。一楼正门大开,不断有前来问药的人们进进出出,停在门外的马车也不乏富丽堂皇的,可见元晟堂石家庄分号生意红火,顾客从老百姓到富贵人家,络绎不绝。
苏禾照规矩从侧门跟随一个热情的伙计往里走,待苏禾报上名号说是总柜派过来的学徒时,那热情满满的伙计竟一下子冷了下来,只把苏禾领到店面后方一个平常的房间里让她等着。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来来往往的人中没有一个人搭理苏禾。苏禾主动上前询问,得到的回答不是“不知道”就是“那您先等着”,好一点儿的就是“我帮您问问去”,可问了半天了,依旧没人来接待苏禾,就连一口茶都没有。
苏禾心里难免火大,一路从北京到石家庄,风雨无阻的,来了元晟堂的第一天就感到周围的陌生与冷漠,着实不悦。然而苏禾此时的身份依旧是学徒,孤身一人也带不得伙计、助手一类,态度也必须放谦恭。
就在苏禾焦躁难耐的时候,一个小伙计从屋子当中穿过,一面小跑着一面对外头的不知是谁嚷嚷道:“掌柜的就要回来了,之前要咱们备好的几个药材的样本你都拿来了么?”外头的声音远远道:“在高副掌柜那儿呢,我去前头抄个单子,你去取吧。”之后的伙计不满地砸了砸嘴巴,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掌柜的要回来了?苏禾从椅子里站起来,既然人要回来了,不如就在前店里等着,直接去找这位掌柜的去,省得别人根本不把自个儿当回事儿。如此想着,苏禾背起装着行李的包袱,大步往店里走去。已是下午,柜上的人比方才少了许多,一个小伙计在抄单子,小账房在噼里啪啦地拨算盘,两人默契地配合着。整个店里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却并不难闻。
苏禾刚一走进去,柜上忙活着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可这么一看,小账房右手一指,吆喝道:“哎哎,那谁啊,怎么从里面进来的?”
看清这小账房的长相倒也清秀,二十来岁,虽是深秋却依旧衣着单薄,却并不随意,看上去清爽干净,只是眉眼间似有一股雾蒙蒙的困意。苏禾笑着拱手:“噢,在下是今儿刚从总柜派过来的学徒苏乐,等贵号余掌柜的呢。”
“噢,原来是你啊。”小账房勾唇一笑,随意一指旁边的凳子,“等着吧,你要等的余掌柜就快回来了。”说完低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不再理睬苏禾。
果不其然,不出半个小时,便有马车停在门外,下来三个人,徐徐往里走。苏禾从凳子上起身,小账房连忙放下算盘,快步走到来人面前,满脸笑容道:“师傅您可回来了。今天的账就快对完了,誊好了就拿给您过目。”那被称作师傅的男子不过三十多岁,衣着朴素深沉,一张并不出众的样貌在苏禾的眼中却颇为熟悉。他就是元晟堂石家庄分号的余掌柜,苏禾纳闷,自己怎么可能见过这么个人呢?
余掌柜点了点头:“我要你们备好的几份药材呢?”
“噢,都放在里头呢,去作坊里看。”小账房示意余掌柜往里走。余掌柜嗯了一声,领着两个伙计走了进去。
就这么短短两分钟不到的时间,苏禾想插句话都插不上,正迟疑着,却见那小账房从门口回过头来:“哎,你,那个叫苏…苏什么的,你快跟上啊。”
“哦来了……”苏禾整了整衣领,急急地往里走去。
……
余掌柜验过了样品又查完了账,把不过关的两样原材料丢给作坊的师傅,又喝了几口茶,吃了点心,这才有空余的时间来。小账房对余掌柜说明了苏禾的来意,余掌柜细细打量了苏禾一番,疑惑道:“咱们以前见过么?”
苏禾一愣,细细一想,不觉恍然大悟——这个余掌柜,就是当年程佑礼生病的时候一直去给他看病开方子的余郎中。苏禾到了东曜斋之后,因为程佑礼的病渐渐好了,余郎中虽然没有去过几次,但苏禾对这张脸以及这副有些畏畏缩缩的神态还是有些熟悉的……如今不过将近两年的时间,当初那个年轻的郎中如今竟已成为石家庄分号的掌柜,可谓是平步青云。然而联想到那时候程佑礼的小毛病在此人的诊疗下竟拖延了那么长的时间,不知他现在医术有长进了没有。他记忆力倒是不错的,连苏禾一个新去的丫鬟的长相都能记得清楚。
苏禾拱手笑道:“不瞒余掌柜,学生不曾见过您。”
“那是我看错了。”余掌柜喝了一口茶,“苏乐,听说你在总柜表现不俗,提前分到了咱们号。不知你学过几年医术了?”
“这……”苏禾道,“学生惭愧,不曾学过医术。”
“嗯?”余掌柜的眼神狐疑地瞥向苏乐,“一点儿都没学过?”
“只是略懂养颜,看病治病倒真是一点儿都没学过。”
“姚大先生这是考验我呢,竟拿一个丁点儿医术都不懂的学徒丢给我,说是个好苗子要仔细培养……苏乐,你可真让我为难。”余掌柜说话的时候颇为平静,语气也并无什么波澜,仿佛那张干涩的嘴都没有什么张合。
“呵呵……让余掌柜您见笑了。”苏禾又是一拱手。
“这样吧,周易总学了吧?”
“学了。”
“那好,回去把药性歌赋、汤头歌诀、平湖脉学给滚瓜烂熟地背了,然后再细细地研读《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与《温病条辨》。”余掌柜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苏禾脑子一蒙:“您……您说什么,能不能说慢些,学生没记下来。”
余掌柜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小账房”,对苏禾道:“这是我的大徒弟柳丞贤,不懂的可以问他,他应付你应该是没问题的。”
苏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那个白净的“小账房”,看他那拨算盘的架势,苏禾还真把他当成账房了,原来竟是余掌柜的大徒弟,苏禾只得讪讪一笑。
“丞贤,苏乐暂时就交给你了。初学者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该多多指点他些,我相信你有这个耐心。记得定时检查他的进度,切勿松懈,过阵子我会亲自检查他的学习成果。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没问题吧?”余掌柜看向柳丞贤。
柳丞贤随意地看了苏禾一眼,答道:“谨遵师傅的意思。”
……
柳丞贤把苏禾带到她应该住的房间,随口道:“你就住这儿了,我看你也没多少行李,自己张罗没问题吧。天色不早,我有事儿先走了。”说完快步离开,苏禾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元晟堂的人给苏禾留下一种普遍印象,那就是——行色匆匆,单纯追求高效率。
“哎哎,等一下……”苏禾想到余掌柜让她背的那些个歌谣、歌诀什么的自己连名子都没记住,连忙追上去想要问个明白,可那个柳丞贤早已消失在暮色中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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