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改弦易张
“耶律将军可以看一看，这天时地利人和，联军占了几样，辽国军队又占了几样。”花吟夕平静道。
耶律齐仔细思量一番，最后才苦笑道：“怕是，一样也不占。”
先说天时，这天寒地冻的，根本就不是行军的好时节。至于地利，辽人擅长平原战，各个辽人都是天生的骑手。可是这青山关附近多是丘陵山地，关隘更是易守难攻。可以说，骑兵在这地方占不到半点便宜。第三点的人和，则更是挨不上边。
辽国新立，与北周素来没有太深的仇怨。说实话，周人从未主动冒犯过辽国边境。倒是辽国建立之前，草原上有不少大的部落劫掠过周国边境的银钱粮草。
这次发兵的初衷也是一样，就是为了从周国劫些东西回去，好让大辽度过这个粮荒之年。
正义之师的名头占不到，联盟军内更是暗潮汹涌。西秦军队自成一脉，军规肃然也就罢了。辽国和南楚的士兵，却是自从合兵之日起，就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这一次死了三个辽兵，却是不知道明日、后日又会如何。
“这场对周的战争，可以说，辽国的参与是最冤枉和划不来的。”花吟夕道：“就算灭了周国，北周这偌大的土地，也会被挨得更近的南楚和西秦瓜分。你们辽兵等于废了老大的力气，最后只得了些芝麻绿豆大的钱粮回去。国内的问题根本得不到解决，等到来年又缺粮了，却是要面对吞并了北周的南楚和西秦。这两个国家可不是吃素的，辽国只要胆敢出兵进犯，便是不死不休。”
“话说回来。”花吟夕说着，面色带着几分疑惑道：“这连小孩子都看得穿的把戏，辽国大王怎么可能会看不出，竟作出加入联军对抗周国的蠢事？”
耶律齐的表情有些尴尬，他语焉不详道：“国主自然有国主的难处。几个月之前，我们大辽也发生了一些事情。国主才刚坐上王位，自然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
苏青珃静静的听着，却也隐隐猜到些端倪。辽国怕也是演的一出政治大戏，为了巩固权位，辽国大王才会做出这样激进的决定来。
“如今呢，如果联军败北，辽国什么都得不到。反而白白死了这么多的将领和士兵。”花吟夕又一针见血道：“若是联军赢了，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甚至是，养虎为患。养了一头大老虎，在来年把辽国当成可食的猪羊。”
苏青珃一直盯着耶律齐的眼睛，看到他眼中泛起剧烈的波动，心中不由一笑。
“花公子言之有理。”耶律齐长叹一声道：“但我大辽，如今却是骑虎难下。”
花吟夕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
耶律齐到底有求于人，终于扛不住，开口道：“不知道花公子有何妙策可以教我？”
“耶律王爷在进攻北周的事情上，能做多大的主？”苏青珃终于开口道。
耶律齐盯着眼前的女人，心中有些不悦。辽国是完全的男权至上，女人地位低下，甚至等同与可以交换买卖的货物。虽然一开始因为花吟夕的关系，耶律齐也给了苏青珃几分薄面。但是此刻被一个女人开口打断，脸上的神色还是微微一变。
耶律齐的眼中才刚露出几分不明显的轻视，花吟夕的笑脸却瞬间变作满面寒霜。
耶律齐心中一悸，只觉得被什么极恐怖的野兽死死盯住。一股磅礴的气势将他锁定，刚刚还觉得有些放松惬意的心情，瞬间又变得紧绷和惴惴起来。
“问你话，你就说。”花吟夕一字一句道。
转眼看向苏青珃时，又变作满面春风。
他声音轻柔带笑道：“我们家的大小事，都是归夫人做主。”
苏青珃早就对他死皮赖脸的举动免疫，脸上都没有显出多少尴尬的神情。
“呵，呵呵。”耶律齐干笑两声，满脸堆笑道：“花夫人莫怪，是小王刚才怠慢了！”
“不是小王夸海口。”耶律齐又道：“大王既然派小王来督军，自然对小王充分信任。鲁赤儿等人虽然勇武，但分属不同的家族。只有小王和大王是本家堂兄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临行前大王曾经说过，这次战事上的决定，小王可以全权做主。”
两人听出些名堂来。这辽国才刚统一立国，先前那些族部的力量却仍然盘根错节无比强大。立国之初便赶上粮荒，对新上任的辽王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才刚刚被捆成一团的家族部落，又开始蠢蠢欲动。没理由各自为政、四分五裂的时候，大家还能吃口肉；现在归顺大王日子太平了，却只能喝汤吧？
这样那样不安定的因素凑在一起，才刚统一的辽国又有分裂的趋势。辽王也是没有办法，才发动了这次战争。各族都抽调了不少精锐出来，瞬间减少了内部战争的可能。
而在与周国对战的同时，又不动声色的铲除一些老牌势力的嫡系部队。
“若是耶律王爷愿意配合，我们可以送你一份大礼。”苏青珃道。
“这……小王能不能先听听看，这份大礼是什么。”耶律齐道：“还有，小王需要做些什么。”
“耶律王爷有没有想过，改弦易张。从三国联盟中撤出来，寻求别的合作伙伴。”
“花夫人是说……北周？”到底是身居高位的政客，耶律齐的脑子还不算太笨。
“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要来得珍贵。”苏青珃道：“如今北周内有动乱，外有敌兵，正是最最严寒困苦的时候。若是辽国愿意伸出援手，哪怕提出的条件苛刻些，想必周国也不会不答应吧。”
耶律齐眼睛一亮，不过思及西秦和南楚的数十万大军，又有些犹豫。
“若真是这样，那我大辽岂不是背信弃义！”耶律齐装腔作势道：“我辽人虽然被中原汉人看做蛮夷，却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大王当初既然签订了盟约，就不会轻易做出此等令人唾弃的事情来。”
不会轻易做，并不代表不会做。
说白了，国与国之间又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友谊和联盟。是敌是友，全看利益。
一开始，与秦军联手更符合辽国的国情，加入联盟伐周能夺得更大的利益。
可是在攻打了十几个城池，碰到青山关这块难啃的骨头后。联军之间的问题渐渐变得尖锐起来，这时候罢手，再反口从北周敲诈一笔，似乎反而更加划算。
苏青珃轻哂道：“明人不说暗话。此中利弊，先前已经说得够多了。我相信耶律王爷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定论。是继续陷在联军之中，最后不管胜负都得不偿失。还是果断的接受周国的好意，得到丰厚的报酬归国。王爷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要怎么选。”
“你们是周人？”耶律齐道。
花吟夕托着腮，又习惯性的偏着头看他的小花。
苏青珃则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们是周国大王派来的使者？请来的救兵？”
依旧摇头。
耶律齐面色一变，不由道：“就算真要与周国联盟，也不是凭小王在这儿一厢情愿能够决定的。我大辽绝不会主动降低身段，除非周国派遣使者前来和谈，更开出合适的价码。否则，哪怕现阶段与周国合作最为有利，我们也宁愿一打到底！”
“废话这么多！”花吟夕瞪他一眼道：“你当我们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和你扯闲谈拉家常的吗？既然我们来了，自然有相应的把我。你就说敢不敢，干不干吧！”
耶律齐方才还磨磨唧唧，被花吟夕这一吼，却是脑子一沸，热血上涌。
他眉峰微蹙，端起身前的酒碗一饮而尽道：“干了！”
“呵，这还像点样子。”花吟夕突然起身，跃出营帐道：“你等着。”
耶律齐目光一移，发现依然端坐在原地的苏青珃，他的眼皮子不由微微一跳。
苏青珃若无其事的饮完手中的那碗酒，突然抬起眼开口道：“虽然我的内力不如他，但有些简单的小把戏，还是可以做到的。”
说罢，她像是自然而然的随手一拍，手中那个陶瓷酒碗，立时变成了一滩细碎的粉末。
耶律齐瞧着她那双细嫩莹白的纤手，不由吞了口唾沫，干笑道：“哈，哈，呵呵，那个花公子贤伉俪果然是，果然是夫唱妇随，那个，不相伯仲，天生绝配啊。”
耶律齐很有些语无伦次，心中却是欲哭无泪。原本那点想趁着花吟夕离开，挟持苏青珃掌握主动权的小心思，是一丁点也不敢想了。
“啪！”
也就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花吟夕又重新回到了帐内，将手中提着的东西随手扔在地上。
耶律齐定睛一看，地上那“东西”却是一个穿着便装的中年男子。瞧上去眼生得很，不像是联盟军中的人。
“唔唔唔！”那男子被点了穴道，摔在地上时疼得眼冒金星，却又喊不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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