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天家骨肉
（191天家骨肉）
永绍帝侧目向瞿道广问：“爱卿有何看法？”
老头子虽善明哲保身，但究竟有些守旧，对于太子擅杀大臣也是看不过眼，一直主张教训，拱了拱手道：“皇上不必过于忧心，太子心中应知君父，只是被那干武将蒙蔽，待见了群情激奋，交口指摘，悟得了严重性，必然会向陛下请罪。”
永绍帝斜了瞿道广一眼，老人斑满面浮现，眼袋大得惊人，佝偻着背，实在是老了，事到如今竟还完全看不清形式，坐在首辅之位上，却不去揣摩君上和太子的脾气，相比之下，他更欣赏其弟子阮岳。
瞧着跪在脚下的阮岳，身板挺直，神色坚定，急匆匆跑来，额头乌纱下都浸湿了汗水，却并不失仪态，且目中精光湛湛，似有一股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气势……永绍帝的这个念头便更加清晰了。
“东宫既还无动静，你不在那里陪着同僚，到此有何话说？”
阮岳在楼下静候的时候，就已瞥见高楼上陪侍的只有恩师瞿道广和龙城卫统领邵慕周二人，恩师自不必说，便是这个邵慕周，那也是皇帝多年培养的死士，自少年起带在身边，那是较之皇后更让皇帝信任的人，并不需要隐瞒他什么。他心中计较已定，磕头道：“臣见太学生怒殴东宫詹士左丞凌东城，女墙上神机营令旗挥动，五军营的人解读了旗语，说是里头已惊动了太子驾临前殿……臣恐变乱转眼将生。”
永绍帝一时未想明白，望了眼瞿道广道：“太学生殴打詹士小官，会出什么变乱？”
瞿道广不知个中原委，也就不表态。
阮岳顿首提醒：“陛下，凌东城乃是良娣凌氏之父。”
永绍帝这才想起来，他的官还是自己封的，竟有些高兴，击节赞赏道：“太学生血气方刚，虽鲁莽，却是一片爱国赤诚……”
太子的名声在朝臣里已是不堪，若激怒他对太学生大开杀戒，可不正好令他的嗜杀暴戾传扬天下？
太学生们都是全国各地精英与勋贵们的子侄，数千太学生闹起来，甚至抵得上一支军队，计划中本就有放出太学生为皇权奔走的意思，这番他们痛殴凌良娣之父，那个护短到家的容汐玦还能忍得住不闯祸？
阮岳见皇帝只顾高兴，忘记叫自己起来，又磕头道：“臣也以为这是考验太子心性的时候，但皇上不可不做两手准备。”
永绍帝这才抬手让他平身。
阮岳从容谢过恩，方欠身道：“臣见神机营占了东宫女墙的高位，两旁又都是五军营的骑兵步兵，再加上东宫中原宿卫神策军应该只听陛下调令，定能控制局面。”
阮岳早就进入了永绍帝的亲信名单，见他把话挑明，到这节骨眼上，皇帝也就不避讳了，道：“东宫尚有广宁卫约千之数，靖国公、燕国侯、定鼎侯、羽陵侯、伏郁侯五人上朝各带亲卫数十，且今日还有参将牙将在东宫，朕闻广宁卫均是广宁军中千里挑一的好手，有以一当十之力，可有胜算？”
问一个文臣可有胜算，邵慕周表示不服，在旁躁动了一下。
“你说。”永绍帝注意到侍卫统领的态度，礼贤下士通达已极。
邵慕周抱拳道：“世人将广宁卫传得过于强大，臣的龙城卫，接手于先帝禁卫，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每日里刻苦训练，营中不乏出类拔萃之辈。”
永绍帝又问：“龙城卫中可效死的有多少人？”
“回陛下，怕也有数千。”
“神机营与五军营呢？”
邵慕周老实答道：“将士们为富贵所驱，自然听陛下旨意，可这只怕是在形式有利于我方的时候。故而两营便是有万数之人，若一出手就占据上风，那就稳稳是陛下的人，否则，他们既从废帝手上降了一次，再降一次又有何难。”
阮岳听到这里，急忙道：“并非尽然，投降一次君上可容，一而再投降的士兵，就如吕布，不会再被收纳，咱们要两营的将士们懂得这个道理，他们才会为陛下效死。”
抬头见永绍帝沉吟不语，猜是心有疑虑，当即撩起袍子拜在地上，大哭道：“陛下，臣也知不该挑唆天家骨肉情分，但若太子存了谋逆之心，今日就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为大殷基业，为满朝臣子计，求陛下早下决断！”
阮岳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就是明着要他下令诛杀太子了，永绍帝心里自是一百个乐意，眼见机会稍纵即逝，此刻已容不得他再犹豫。
一念至此，永绍帝抬起头，目光炯炯，转向瞿道广，“朕践祚不满三月，今日骤然出手，东宫定无防备，当可一举拿下。爱卿三朝重臣，皇家贵戚，在朝野威望颇高，登高一呼，必然应者云集。”
他这是要瞿道广出面去训示禁军，讲明一降不可再降的道理，令禁军将士归心。
瞿道广耷拉着脑袋没有声音，永绍帝又叫了一声，还是端坐不动，却听到了微微的鼾声。
永绍帝勃然大怒，顿时脸色乌黑。
阮岳连忙上前在他耳边唤道：“恩师、恩师。”
瞿道广一震，似从梦中惊醒，强撑开老眼：“陛下方才唤过老臣？”
永绍帝怒气上涌，按捺不住，抄起桌上一个杯子劈面就掷了过去。
杯子没有打中，却似着实吓得瞿道广不轻，他颤巍巍爬下太师椅撑着椅子跪到地上，“老臣老迈昏聩，御前失仪，陛下恕罪。”
阮岳瞧瞿道广这模样，不管做真做假，都不适合在这节骨眼上跑腿了，咬牙请命：“陛下，臣愿前往说服禁军将士。”
以瞿道广的年纪身份，免跪已久，他是永绍帝的姑父，朝廷里的宿老，这头刚顺着众臣指责太子暴戾擅杀大臣，皇帝当然要结好于他，就算再怒，也不便在这时发作，见阮岳出头，哼了一声道：“念你年事已高，罢了。”
瞿道广像是不知皇帝的怒意，又颤巍巍撑着椅子要起来，阮岳连忙扶了他一把。
永绍帝懒得再理瞿道广，只盯着阮岳问：“阮爱卿，你待如何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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