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人胜节
见凌妆要推距，宜静瞪大眼，顿时露出不预之色，“五王伯掌宗室玉牒，你册封的时候没按制提出异议，竟不去谢一谢么？”
言下之意，凌妆受封这个良娣，完全不合规矩。
虽然是金枝玉叶，但每个人的待人接物也大为不同。
宜静公主说话，根本就似不过脑子，更不会考虑方式，箭箭伤人。
起床气没消，凌妆便不爱搭话，何况今非昔比，新愁旧怨涌上来，她的脸色益发不好看，心想这位骄傲的嫡公主既然不懂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道理，对她再好也是徒然，于是就淡淡推道：“一会待殿下退朝回宫，我先问一问，若是不带同我去，就不用更衣准备了。”
宜静愀然不乐，“我竟忘记你是个侧妃了。”
她那里想，一个侧妃，皇族里的大事小情，未必都要列席，但是凌良娣不去，太子哥哥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想见伏郁侯萧瑾，又寻什么由头？
公主一时想不到法子，咬着樱唇不说话，顾自生闷气。她没什么好法子，打定了主意磨到太子哥哥回来，到时候再看怎么串掇凌良娣去，要不然她那好哥哥，哪里记得带挈上妹妹们？
凌妆懒洋洋的，脑子正木着，本来没往那上头想，只是奇怪这位跋扈公主为何突然跑来催自己去忠王府，她要找个伴儿，也有东海公主啊……
可是公主身上的装扮却有些暴露了她的心思。
素白底的洋刍襦裙上开满大朵的紫玉簪，甚是清新夺目，外头一件别致的妃色蝶恋花披帛，唐代式样乐游髻，金簪点点，步摇扶疏，一张樱桃小口点得鲜红若血。
素面红唇，真真夺目。
仔细想了一圈，这几日无非去过一趟承恩公府，公府里的公子都是宜静公主的表兄弟，自然是早就相识的，唯有那羽陵侯阿史那必力和伏郁侯萧瑾面生。
自己似乎还特特在宜静公主面前大大夸过萧瑾。
凌妆灵窍顿开。
太子麾下，萧瑾的人品才学，放到京都，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打眼看见宜静公主明明有求于自己，还一副轻慢样儿，她不由得起了坏心。
程妙儿替主子通好发，梳了个随云髻，用两枝长约七八寸的梅花宝顶粉玉簪固定住了，也不戴花。
就算一会良娣真要到忠王府去，挑整套的头面插进那乌油油的发髻，也省事。
程妙儿这么想着，但看到良娣分外丝滑的头发就觉得，即使就这么素着，也比插上满头金玉要好看。
分派给凌妆的传膳内侍除王顺发外，另一个名叫裘富民，山东人，身条不矮，却瘦精精的，见公主好歹歇了口气，连忙上前行个单跪礼道：“今儿是人日，膳房预备下了十几样长面，清粥小菜也是备了的，娘娘要不要尝个鲜？”
早晨凌妆通常都是用粥，东宫没有女主子的时候，太子是给什么吃什么，也不赞，也不批，即使膳房的人再卖力，也不知主子到底爱不爱吃，如今有了女主子，刻意巴结，即使只是粥，也可以做出几百种花样，凌妆并没吃腻，但是听说有许多长面，不禁有些意动，道：“就面吧。”
时间掐得准，几个食盒刚提进西配殿不过眨眼的功夫，听见传唤声，裘富民和王顺发赶紧接了过来往里头送。
凌妆在家都是丫环伺候惯了，一直不大习惯男人模样的太监在眼前晃荡，不过在宫里，太监显然比宫女更加得用，他们无牵无挂，不像大部分没盼头的宫女那样想着出去，认准一个主子，自然伺候得更加尽心。
如今宫里主子少，能得到一个伺候上位的机会非常不容易，太监们是在殷勤，凌妆也认为，假如没有被有心人收买的话，只要不是太蠢太贪的，都可一用。
面条用双层隔热的大瓷碗装着，整整摆了一桌子。
仅仅是面条也可以做得琳琅满目，五颜六色，花样百出。
花花绿绿一大堆搁一块，有盏白玉一般，上头只飘着葱花的，就格外显清淡。
凌妆看一眼，魏进赶紧夹一点在双飞燕白瓷小碗中，加上两小勺汤，敬到主子面前。
凌妆示意公主先用，宜静是用过早膳来的，再说她打扮得飞天一般，哪里还肯再坐下吃东西。
图珍珠献了茶上来，宜静公主不好阻止凌妆进食，只好耐着性子泯茶。
凌妆吃了一口，看着像阳春面的东西，入口却软软蠕蠕地化进喉头，味道鲜美，也品不出汤里都放了啥，怕不是烧一碗面条得宰上山鸡野兔、添进鱼肉，加各种海鲜才得的。
早上起来口味本淡，她倒爱挑清雅的吃，吃过这个，又看中了绿色的那一碗。
这面条卖相也简单，但吃起来清香扑鼻，细细的面条倒是劲道，拉了好长也不断。
裘富民就在一旁添彩话：“人胜节里吃长面，四季清明，人生繁衍，祝娘娘早得贵子。”
凌妆咳了一声，差点呛住。
魏进一脚扫在裘富民腿肚子上骂道：“谁让你瞎咋乎的！”
宜静公主见宫娥们手忙脚乱伺候茶水，忍不住嗤笑一声，“进了宫，谁不想早点养个孩子，你矫情什么来？这奴才说得挺好，怎么就噎着凌良娣了？”
公主说话只凭自己高兴，完全不顾别人，凌妆并不搭理，正眼也没瞧她，打发从人道：“面做得很好，膳房用了心思，赏。但若只我一人吃，日后千万别如此靡费，做一碗也就罢了，余下的你们分了罢。”
宫人们谢恩退下，宜静公主有些憋气，目光冷嗖嗖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这可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凌妆暗忖，前头不知太子待我如何，还不敢与你叫板，后头为着太子，也容忍你三分，怎么竟开起染坊来了？
你既要婚姻，求你父母去，想要如意，在我这里却是没门，若要想法子去收拾这等刁蛮无脑的人，又委实太小家子气……
不论如何，先头结好的心思全被折腾没了，她淡淡问：“公主跑到东宫来，只为了邀我到忠王府去么？我去与不去，又有什么要紧？”
宜静微怒：“你这人，大年初一就巴巴到德昌宫劝了我半天，如今我愿意出去走动了，你却又拿起乔来！不帮忙算了！”
说着站起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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