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我要活着
“凝儿,你要活下去,凝儿。”
酌古河的发源地在天暄与西陵的交界处的兰西岭,顺着东都的边界流向南蜀,算是横跨了三个国家。西陵的属于高原地形,所以酌古河的地势低,两遍基本上都是半高的峡谷。兰西岭不算是制高点,所以水流也不是很急。
一直到了雪君山的范围,地势才慢慢的平坦起来,淳于紫凝就被一个浪花冲上了岸。
淳于紫凝醒来的时候,是在个下过秋雨之后的午后。高大的雪君山,一半在云层里,烟雾缭绕,跟仙境似的。
借着些微阳光照射下来的光芒,淳于紫凝看到半山腰有一座院落。她听娘亲说,过了酌古河便是雪君山,浮桥就这这个山上。
但是,她现在很累,身上像灌了铅一样。淳于紫凝想伸手摸摸胸口,一抬手,胸口一痛,嘴里吐出一口黑色的淤血。
淳于紫凝在岸边躺了一会儿,用手抓了点水花送到嘴里。入了秋,水里的温度低,她身上的肌肤被水泡的有点浮肿,冰凉的有点麻木。
感觉没有刚刚那么累了,淳于紫凝就翻了个身。胸口还是很痛,她只能趴在地上,用手肘慢慢的往前爬。到山脚的时候,淳于紫凝每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浮桥庄里的人下山,都要走这一条路,所以他们特意修建过,很平坦。
有楼梯,就不像平地上那么难爬,但是阶梯很高,每爬一个台阶,淳于紫凝都要手脚并用。手肘一下子没有支撑住,她整个人趴倒在了台阶上,撞得胸口如雷鸣般的疼痛。淳于紫凝咬了咬唇,硬是将这口血咽了回去。
等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淳于紫凝手肘上的衣服,膝盖上的裤子已经磨破了,从山脚一直往上的台阶上,渗透了鲜红的血渍,像一条丑陋的疤痕。
淳于紫凝记得,她醒过来的时候,刚好的午后,而现在已经落日了。
抬头看着宏伟的朱红色大门,金色的狮嘴里含着金灿灿的铜环,正上方的石栏上,雕刻着玄黑色的“浮桥庄”三个字,淳于紫凝再也没有力气爬上台阶去敲门。胸口一痛,这口血是再也忍不住了,喷涌而出。
管家沈明本是要奉了少爷的命,出庄下山置办点东西的,一开门就看到一个小团子蜷缩在门口,身边还有一大摊血。
沈明干净上前,发现是个小女儿,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脸上满是鲜血。额头上的伤被水泡了之后,周围泛着可怖的白色,还是往外冒着汩汩的鲜血。
大公子楼澈出远门了,庄里只有二少爷楼小眠在,幸好是楼小眠少爷。
沈管家怕她哪里的经骨受了伤,不敢随便搬动,小跑着进庄里寻了楼小眠少爷来。
楼小眠探探她的鼻息,只剩下一些微弱的气息。
淳于紫凝感到身边有人,费力的睁开眼睛。
淳于紫凝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白衣胜雪,宛若天神般的少年,墨黑的青丝低垂在双肩上,用一根白玉发簪绾扎着。再一看这少年的脸庞,皮肤竟也白皙胜雪,清俊的面孔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出完美的侧脸,绝色的容颜映着晴朗的天空,竟比淳于紫凝的娘亲还要美上三分。风中弥漫着若有如无的香味,环绕着少年,愈发显得那少年风姿绰约,令人移不开目光:“你是神仙吗?”
“你哪里受伤了?”楼小眠没有理会她这个荒谬的问题。
“胸口疼。”淳于紫凝忍不住的低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我找楼小眠。”
“我就是。”楼小眠回答。
淳于紫凝侧了身,以便看清那少年的,她把右手举到他面前,里面躺着一颗羊脂的白玉项链:“娘亲叫我把这个给你,让我告诉你,她叫长孙茗,我叫淳于紫凝。”
“你说你娘叫什么?”楼小眠一激动,都忘记淳于紫凝身上还有伤,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眼睛里散发着一些危险的光芒。
“咳咳……长孙……长孙茗。”淳于紫凝将玉佩放到楼小眠的掌心里,便晕了过去。
“沈叔,赶紧叫人准备热水,快。”楼小眠一把抱起淳于紫凝就往庄里冲,“拓蓝呢,拓蓝哪里去了?”
沈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沉稳的少年,有如此疯狂的时候。
夜深了,整个雪君山静悄悄的,只有似烟苑烛火通明。
被外界传为“医仙”的拓蓝,在屋子里整整待了三个时辰,楼小眠只能在外间看着一盆盆的血水从里屋被端出来。
“拓蓝,怎么样了?”楼小眠紧张的拉住拓蓝的衣袖。
“这孩子,意志力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坚强,看这伤,起码三天了,她居然还能活着到浮桥。命是保住了,伤经动骨一百天,得好好养着了。”拓蓝接过侍女递过的外套,换下了身上满是血迹的衣衫,“我不知道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对这么半大的孩子下如此毒手。”
“我在庄口把她抱回来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是湿的,应该是从酌古河上飘下来的。”一想起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楼小眠眸中的神色就会暗一分。
“这孩子,幸好是碰到你了,要是楼澈那冰块,估计早就死了。”拓蓝忍不住的说了句实话。
楼小眠也是庆幸,还好是他在庄里。
目送走了拓蓝,楼小眠转身对沈明说:“沈叔,今天这件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包括大哥,就说是这孩子自己晕倒在门口的。”
沈明神色复杂,但是还是恭恭敬敬的拱了手,应了声“是”。
“少爷,需要另外给您收拾个屋子吗?”次韵看了看主屋。
楼小眠挥了挥手:“不用了,我在这儿守着,你们都下去吧。”
楼小眠踱回到里屋,淳于紫凝睡的并不是很安稳。
“不要伤害我娘亲,不要。”
“娘亲,不要抛下凝儿,娘亲。”
身上都被清洗干净,换上了舒服的衣物,额头上的伤也被清洗包扎好了。楼小眠才看清,她眉眼清秀,长得很像她娘亲。
楼小眠记得,他第一次遇到淳于紫凝的娘亲长孙茗是在十年前,那时长孙茗十四岁,他才十岁。那时他才六岁,那次也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负责暗杀北堂门的堂主。他中了对方的埋伏,虽然逃了出来,但是受了很重的伤。
当然,所有都不会知道,如今风光无限的楼家,十多年前居然是个杀手组织。而楼家的洗白,楼小眠的弑兄夺位,洗白楼家,与长孙茗都有莫大的关系。
那时,楼小眠自己都忘记翻墙翻进了哪个府衙里,只记得,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笑眼盈盈的长孙茗。
“呀,你醒了,大夫说,你今儿会醒。都这么晚了,我以为那小老头又骗我,没想到你真的就醒了。”长孙茗马上招了边上的丫鬟给他端来了参汤,“大夫说你身上的伤很重,幸好的底子好,一般人可就真救不活了。”
楼小眠喝了一口她喂过来的参汤,忍不住的出口询问:“这是哪里?我睡了几天了?”
“这是学士府,苏恒是我爹,你已经睡了三天了。”长孙茗看着他把参汤喝完,“我吩咐厨房煮点清粥,你先躺会儿,好了我叫你。”
“你叫什么?”楼小眠在长孙茗起身的瞬间,抓住了她的手。
“大胆,不许对我家小姐无礼。”长孙茗身旁的丫鬟---玲珑立马出声喝止。
“无妨,还是个孩子,我叫苏长孙茗。”长孙茗拍了拍楼小眠的手背,将他的手塞回到被子里。
吃了晚饭,长孙茗见他精神尚可,便留了下来。
“你叫什么?”
楼小眠看着她如泉水般透明的眼睛,忍不住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叫楼小眠,从浮桥庄出来。”
“杀手吗?可是你还是个孩子。”长孙茗伸手怜爱的抚上楼小眠消瘦的脸庞,才十岁,他就已经有了风华绝代之资。凤眼弯弯,透着一丝妩媚。
虽然长孙茗比他年长不了多少,但是,她让楼小眠自然而然的想起来“娘亲”这个词。
“我身负人命,你不怕你爹爹怪罪下来吗?”听说这些官宦人家,家教很是严格。
“不碍事,我爹很是英明,他从不干扰我做任何事。”长孙茗用帕掩嘴,吃吃的笑了一声。长孙茗想起了爹爹知道这个消息哪一刻铁青的脸色,但硬是半点责备都没有。长孙锦明白,自己的这个女儿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很有分寸,就算气的心肺都在疼,却半句话都没说,只是嘱咐她别让旁人知道了。
楼小眠后来才知道,长孙茗虽为女儿身,但是,十二岁的时候就混入哥哥的军营,指点江山,铁骑踏破南疆,叫南疆蛮夷俯首称臣。
长孙锦对他的一双儿女很是放心,从不对他们的事多加干涉。
第二次见面,是在帝都的皇宫里。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笑眼盈盈、指点江山的巾帼少女。她被乾帝囚禁在宫里的华清殿,这原本是乾帝的宠妃---清妃娘娘的宫殿。当朝丞相温少顷弱冠之资便已是权势过天,当年宫闱之乱的时候,清妃娘娘便消失在了宫里,很多人传言说是温少顷带走了她。
不过后来看他们君臣二人相安无事,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同月,苏恒的小女儿苏长孙茗被太后召进宫,住进了华清殿,乾帝更是主殿的名字改为掬月殿。
楼小眠在宫里守了三天,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宫里有人要毒害她,他才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带你离开这儿。”
“不,我走了,我父亲和哥哥怎么办?”
“乾帝将你囚禁在这宫殿本是与法不容,就算怪罪下来,也是那皇帝的错。你父亲是两代老臣,你哥哥是振国大将军,当朝丞相当年是你爹的门客,想要加罪于他们,也要问天日的百姓同不同意。”楼小眠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长孙茗想了一会儿,这多日来的阴郁一扫而光,毅然的跟着楼小眠逃出了宫。
他们半道被大内侍卫追杀,楼小眠为了救她引走了全部的侍卫。
长孙茗辗转逃到了东荒,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一别就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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