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鹰眼（18/10/24 重修）
这道观已经很破旧了。大门上的漆早已掉光，只有几处还残留着一些零星的红色漆块。让人在意的是这些漆块上的痕迹，像是有人临死前拼命留下的抓痕，有几道已经深深嵌入了门内，看起来颇为让人不舒服。
“裘朝，你先进去，记得……”马维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正低着头和裘朝说话，但不知是不是有意不让人听见，后面的声音陡然又低了下去，站在最后的叶戈只能听到一些模模糊糊的交谈声。
站在叶戈前面的习苗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叶戈不明所以，但还是习惯性地回了她一个微笑。
习苗也笑了，只是看向叶戈的眼神除了冷漠之外还多了一些复杂。
叶戈被这个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刚想说点什么时，马维康走了过来。
“叶师弟。”他神情严肃，“我们此前查探过四周，确认这座道观已被废弃许久，只是道观长年累月潜藏在山中，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妖兽和邪道中人盘踞于此，为防安全起见，我们打算先派一部分人进入道观。”
“你修为虽然高，但毕竟只是阵师，也没有什么保命的手段，我看不如留在观外，为我们掠阵比较妥当……你意下如何？当然，你也可以随我们进去，只是一是我们修为有限，在里面若是遇到了危险，只怕难以顾及到你…”
马维康神情恳切：“当然，若是真的有收获，叶师弟的那一份我们绝不会少的。”
叶戈想了想，爽快应下：“行，那就听马师兄的，我就在观外布阵等着你们，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也可以里应外合，互相照应。”
见他答应，不止马维康，其他人都露出了舒展的表情，裘朝还将一直别在腰上的手拿了下来，倒是方唐，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于是，六个人除了叶戈，由裘朝打前阵，推开了那扇大门，依次进入了道观之内。
叶戈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进去，只见裘朝推开的门内，入目的先是一座早已没了香火的香炉，香炉不知为何被掀翻在地，炉内的香灰洒了一半出来。香炉后则是一座冷清的木楼，木楼只有两层，第一层是宽敞明亮的大殿，依稀还可见殿中供奉的三清像，神像下是几个黑乎乎的蒲团，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什么了。
可以看出这是一座很简陋的道观。
叶戈眉头微微皱了皱，目光从大殿移到它的木楼楼顶，木楼上方被密密麻麻的竹叶覆盖，几乎像是被竹叶一样的怪物吞噬了一般。
方才他虽然没有听到马维康和裘朝说了什么，但他早修炼出了神识，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并没有逃过他的耳目。
马维康打得一副好算盘，一开始就压根没想着带他一起进这道观，他们也不像他想的那样对这座道观一无所知，而是有备而来，只是不想将辛苦找到的宝物凭白分给他这个‘外人’一份，只是他们离开这片毒瘴还要仰仗他的避毒阵，所以不能将他抛弃，只得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寻宝。
至于马维康口中承诺的‘少不了他的那一份’到底是多少份，就全看他们的心情而定了。即便说是没找到宝物，一份也不分给他，他叶戈也不好说些什么，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证明真假。
不过……叶戈的目光循着那密密麻麻的竹叶往上移动，越移目光越沉。
这竹林是不是有些太密了……？
他印象中的竹木大多独木而支，即便是细小如指的菲白竹也不会像这木楼上的一样……交叠纠缠。与其说是竹木，不如说更像是如藤蔓一般的植物，团成了一个圆，前面牢牢将木楼包裹在其中，而后面沿着木楼往后催生出一片竹林，越靠近木楼的地方竹枝就越密，盘曲旋陀，像是……巢穴。
“也好，先让你们去探罢。”叶戈不知道马维康几人有没有发现这道观的异样，不过既然人已经进去了，说什么也没用了，而且即便是知道这道观有凶险，想来他们也还是会进去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叶戈摇头，转身离开。
他倒也不是看不起马维康几人，只是略有感慨罢了。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圣人，换做是他自己，也会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选择进入道观，只是相比起来，会比马维康他们更加谨慎一些。
而且他现在，对这座道观的阵法更为好奇。
是什么阵法能够避开山林内的毒瘴？并且在此座道观废弃这么久后，还在运转呢？
他心中隐约觉得这个阵法有些用处。
从道观下来后，叶戈抬腿就往外走，他打算先到周围查探一下这座阵法的情况。
首先是运转范围，这个倒是容易，只要看到淡青色的毒雾在外面漂浮不进来，基本就能知道哪里是阵法的极限了。
他一路往道观的正东方向行去，一直走了差不多五丈左右，就看到了阵法的尽头。阵法内外果然相差颇为明显，淡青色的雾气在外流转，只要一碰到阵法屏障就会被轻轻弹回去，无法进入，以至于阵法边缘像被染上了一条青色的细细墨线。
可惜的是没有在尽头找到阵眼。
“究竟是什么人会在这个地方建立道观……”
在地上留下一个简陋的标记，叶戈一边思索一边沿着青色的雾线边缘缓缓前行。
这座道观有些诡异。
这里只是枥山以西的外围，灵气稀薄，算不上是什么灵府福地，何以弃枥山其他福地不要，大费周章地跑到这毒瘴重重的山林里来呢？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了？
而且……叶戈看向阵法外的那片青色禁地，神情难得有些严肃。虽然外面有毒瘴，但这里只是外围，不可能没有其他修士发现这座道观，可是道观看起来却仍然保存完好，未曾有人踏足……
道观虽然背靠竹林，但前面却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开阔平地，叶戈起初走的还很快，但是渐渐的，杂草越来越少，沿途开始出现了竹子的踪影，一簇簇翠色聚在一起长着，明明只有拇指粗细，却高得不可思议。站在竹子丛下往上望，兴许是头上的雾气未散去，竟然有种望不到头的错觉。
一进入竹林的范围，四周好像就变得阴冷了下来。不过这点寒气对叶戈来说，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不过他还是停了下来。最后只是站在入口处，远远望着前方已然布满竹枝的山林，伫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后，一直静谧无声的竹林里，有竹叶像是被什么东西触碰，轻轻颤动了一下。
左边行不通之后，叶戈又绕了回来，继续往右边走。
道观的右侧倒是比左侧宽阔许多，甚至还有一栋和道观差不多高的石塔，只是经年累月风吹日晒，日久年深，石塔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了，倒是石块堆叠仍在，依稀还能看到最上面的塔尖。
叶戈先是在下面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才提起纵身术，借着石堆，一步步往塔尖上跃去。他小心谨慎，所以花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但是到了塔尖之后，倒是让他发现了意外之喜。
“那是什么？”叶戈站在塔尖上，看着自己的前方。
那里也是树林，但不同的是，不是竹子，而是一些枝叶肥大的巨树，每张叶子几乎都有磨盘那么大，而正对着石塔的那株巨树上，有一片叶子下，有什么东西正发出细碎的亮光。
叶戈当即决定过去看一下，好在距离并不远，勉强在他的神识范围之内，他用神识先探了一下，发现没有任何危险后，这才跃到树上，小心拨开了那片叶子。
“水晶镜？”
叶子下端放着的是一枚水晶镜，镜子约摸巴掌大小，镜面上尘埃满布，但仍有淡淡的光彩流转。
看到这面水晶镜，叶戈一下就兴奋了起来，水晶镜是阵法师常用的法器，不是用来画阵，就是本是这阵中重要之物。
他站在树上，目观八方，掐指速算，约摸算出此地八卦位后，再从怀里摸出一张绸布，覆到镜子上，发现镜子挪不动，这才确信这枚水晶镜的用途——阵宝。
所谓阵宝就是阵法中的灵气中心，可以说阵法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使这枚阵宝发生作用。
这株巨树就是阵法的阵眼，将所有吸收来的灵气供这面水晶镜驱使。
“看来不是阻拦毒瘴的那个阵法。”叶戈沉吟，目光顺着脚下的树身一直落到巨树那盘蚺如蟒的粗壮树根，“青龙在木位，飞龙缠木，木高之处，登顶而望……是龙眼！”
“若是‘龙眼’，这镜子应当是……”
叶戈想了想，将自己的一丝灵力注入了水晶镜内。
镜子上黯淡的流光顿时熄灭，紧接着，镜面微微一颤，镜上竟然浮现出了画面！
“果然！”叶戈心中顿时大定，捧着那水晶镜端详了起来。
画面里一片青绿无垠，古树参天，看起来又像是某处不知名的古林，不过镜中斜下方有个灰白色的小点，看着有些眼熟，叶戈将灵力往那处汇去，果然画面忽然放大，而那灰白色的小点，正是刚才他站过的那座石塔！
这面水晶镜原来是俯瞰此处的一枚鹰眼。
镜中的画面在灵力的驱使下，不断变幻角度，虽然只能看到道观的一角，但已经可以清楚观察到道观北侧的情况，甚至从空中眺望还能望到北侧的一部分枥山森林……见此，叶戈心念急转，无数想法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咬住指头，出神地盯着那画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叶戈一惊，思绪被打断，他循声望去，却什么也没发现，只能粗略判断惨叫声是从道观中传来。
难道是马维康他们出事了？叶戈觉得很有可能，想起镜子可以看到道观附近的情况，他又重新坐下，将画面往道观所在的方位拉去，就在画面即将接近道观之时，一道黑影忽然贴着画面掠过，叶戈下意识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那是一只巨大的扁细长虫，身躯像是蜈蚣，却又不是，整个虫身又黑又亮，身上还布满了红色的小点，最让人悚然的，是它那从身躯上延绵而出的数不清的细密长足，足足有十多对，一根根从半空中垂下——与道观内遍地生长的竹枝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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