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冬寒(一)(18/5/5重新修改)
自那日被打了之后,两人在床上休养了差不多半月才好起来。
可惜天气渐冷,两人又受了重伤,一不留神,刚好起来的二人又双双受了风寒再度倒下。
‘仙选’开始的日子临近,君堡主作为流云城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自然也要去布置筹备。
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等君堡主想起要找二人秋后算账时,已是快到了年末。
夫妻没有隔夜仇,父子也是。
君堡主那日痛下狠手,也是被少年给气的,平日他虽严厉,其实很少责打少年,那日大约是被气急了,恨少年的‘怒其不争’,这才一时失了理智,下了重手。
如今冷了一段日子,父子二人都冷静下来了,虽偶有冲突,但也再未有当日的情况出现。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少年也不愿在这当口再惹父亲生气,只想等过了年,多多磨练自己,让父亲满意,再趁着父亲心情好,将这事重提了。
谁知还没等到过年,就生了变故。
那夜少年正睡得迷迷糊糊,大门忽然被撞开,天外火红一片。少年大惊,翻身下床,不等他发怒,就被一人揽进了怀里,少年几欲挣扎,却发现是自己的生父。
君堡主满身是血,却仍镇静自若,他也不理少年是否清醒,当机立断将人带离房间,几个兔起鹘落,往外奔去。
少年这才发现门外站满了家中的武师,众人神色肃穆,各持兵器,围成一团,不远处隐隐还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爹,怎么回事……”
君堡主一语不发,只带着少年一路往暗阁所去,少年这才察觉不对,正要挣扎,就被君堡主抢先点了几处大穴。
“吾儿,时间紧迫,你听为父说,君家今遭灭门大难,大约是在劫难逃了。你今后……莫要报仇,一定要自己保重,好好活下去。”
少年如遭晴天霹雳,灭门大难?!什么灭门大难?今日不是才阖家吃了一顿团圆饭,和林师父谢师父他们一如既往地打闹逗乐吗?
正要问询,却发现哑穴也被人点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父亲把他带到密道旁。
密道内早有人在,却是叶戈。
“你这书童平日心思伶俐,最难得是忠心护主,我将少堡主交托给你……你切记带好少堡主,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君堡主沉声说完,又从腰上解下一枚玉佩递给叶戈:“如今君家的财富大约都动不了了,这玉佩还算值钱,权当做是君某报答你救助爱子之恩!”
叶戈脸色也有些发白,看着君堡主坚毅的脸,再看看门外冲天的火光,他心中一酸,低头揉了揉眼睛,将玉佩接到了手里,算是给君堡主一个安心:“堡主放心,小的一定好好照顾少堡主!”
少年被点了哑穴,言语不得,只得在旁拼命想冲破穴道,见君堡主如交代后事一般的行为,更是急的两眼含泪,青筋暴露,一双美目赤得发红,呜呜呜地呜咽不已。
君堡主见他这般模样,眼眶一红,却只能最后一次轻轻地摸了摸少年的头,然后毅然按下了密道的暗阁。
“唔——”少年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差点就要撞到那落下的石门之上。
叶戈赶忙将人拦住,知道如今情况紧急,容不得他顾虑,立即反手将少年背到背上,带着人往密道外奔去……
这到底怎么了?
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石门外弥漫进来的烟雾,叶戈心中仍有些茫然和不确定。
明明昨日的和睦美好还近在眼前,怎的一夜之间……到底是出了怎样可怕的事情,还是一切……只是一场梦?
叶戈心中空空落落,带着少年,踉踉跄跄地爬出密道去……
**
昏暝幽暗的沙树林寒风瑟瑟,薄薄的积雪散落在整个地上,踩上去只觉又滑又冷,冰寒冻人。
叶戈此时就觉得自己的脚快没了知觉,他背上还背着个人,让他的每一步都深深地扎入寒冷的雪渣里。
眼前昏暗的景象忽然一亮,叶戈抬起头,发现他已经走到一处山丘上了,苍白的脸上此时是红色和黑色连成一片,脏兮兮地只剩下一双明亮的眼睛。
他长长地喘了口气,借着月光他已看得清楚,所谓的山丘其实是一片乱葬岗。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叶戈回头看了一眼,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跑去,在坟地里找了个略为隐蔽的地方,将身上的人放了下来。
“唔……”那人痛苦地□□了声,睁开双眼迷茫地看了下四周。
“小、小叶……”
少年哑声道,死死抓住叶戈的衣服,怎么也不松手。
叶戈想了一下,将人扶起,小心换了个位置放在自己怀中揽住,道:“少堡主,你先别动,我看一下你的伤口。”
此时少年也和叶戈一样,原本白色的衣衫已经变得黑蒙蒙的一片,间或的还有触目惊心的红色血迹印在衣服上。
叶戈担忧地看着少年,小心地将他的衣衫扯开,发现是腰间受了伤,伤口此时一片血肉模糊,血淋淋地直往外渗血,只是那伤口的形状古怪,叶戈一时也看不出是为什么所伤。
少年却道:“不……你快走。”
叶戈一愣:“少堡主,你先别说话,你现在腰间受了伤,说话却是会扯动伤口的。”
少年摇头:“小叶,你不用管我了。”
“少……”
“听我说完。”
见叶戈安静下来,少年才强自镇静道:“我从小习武,眼力界还是有的,今日来的仇家只怕是不同寻常……君家的武师都是一流高手,加上我爹,就算是江湖排名第一的高手来,也绝做不到……灭我全家!”
后面那四字说得是咬牙切齿,少年面色一红,‘哇’地又呕出一口血来。
“少堡主,你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叶戈沉声道,见他腰上又渗了血,连忙从怀中拿出一瓶伤药,不要命地倒在了少年的伤口上,然后扯下自己的袖口将伤口包住。
少年咽了口血,眼眶发红:“小叶,你不懂,这仇家绝非你我二人之力能斗得过的,你……我不想连累你……”
叶戈心中微酸,忍不住斥道:“少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叶戈可是忘恩负义的人?堡主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我自然不会抛弃你。”
少年还是摇头:“这次不一样,你……你要是留下来,你也会死的……”
“谁说我们会死,我们都会活得好好的!”
“哎哟哟!好一出感人至深的戏码啊!”
凭空中忽然蹦出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将两人吓了一跳。
叶戈警觉地朝四周一看,发觉仍是那个乱糟糟的乱葬岗,未见第三个人的身影。
“哼!小东西,看哪呢?本座在这里。”
一股黑色的浓烟忽然从少年身后的墓碑里窜出,在半空中游荡了一下,才慢慢地凝成了一张人脸。说是人脸,也不过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巴,灰蒙蒙地蠕动着。
妈的!活见鬼了!!
叶戈吓了一大跳,双脚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少年虽然更冷静些,但他失血过多,此时受此刺激,心绪不稳,只觉得脑袋中一阵眩晕感铺天盖地罩来,终撑不过去,昏迷前他猛地一把抓住了叶戈的手,褪去伪装,露出如被遗弃的小兽一般的神色,哀哀道:“别离开我……”
说完便晕了过去。
叶戈心中一软,此时也回过味来,见这鬼面将少年吓晕,不由有些恼火:“哪、哪里来的恶鬼!”
他虽强装着,心里也是害怕,大半夜乱葬岗里跑出个鬼面,是个人都要吓死了,想到这里,他忽然又冷静了一些,恨恨道:“你是故意吓我们的!?”
鬼面见他这样,嘿嘿一笑,道:“本座本就长得这样,你们自己被吓到还怪我?”
叶戈还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鬼,当下又想起自己还有要事,强撑着发软的小腿站起来,弯腰背起少年,寻了个方向,准备下山。
“那边方向是断崖,你确定要去?”鬼面见这少年不理自己也不怕自己,反而开心了起来,眯着一双鬼眼飘荡到二人身边。
叶戈此时担忧仇家寻来,心急如焚,没空理它,但想了想,还是换了个方向下山。
“本座可是这片乱葬岗上最凶恶的鬼,你不怕我?”
“本座很凶恶,最喜欢扒人皮,抽人筋,特别是你这种小娃子,细皮嫩肉,本座最爱了……你怕不怕?”
“你这样的小娃子,本座最喜欢先绑起来,然后扒光衣服,拿把小刀一刀一刀地刮下去,等血流出来,再在那白皮肤上一点点舔喝,你怕不怕?”
叶戈此时倒是不怕了,只觉得这鬼面烦人得很,但到底不好发作,忍了又忍,才忽然笑道:“你既然是最厉害的恶鬼,那应当是很有本事才是了?”
“这是自然。”
“那好,你把我们送下山,我就承认你是最恶的恶鬼。”
那鬼面愣了一愣,忽而大笑起来,露出森森白牙:“小娃娃好大胆子,想打鬼爷爷的主意,白送你们下山?”
叶戈也不惧它,闻言缓缓道:“既然你不愿,就不要挡路。”
“你这小娃娃脾气还真大,既然如此我便好心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我方才为何出来?”
“……”
“唉!早知你这小娃娃冷酷无情,不愿理我,那我就再好心回答你,我是闻了这小子身上的味道才出来的。”
鬼面指了指叶戈身上的少年,见叶戈瞟来一眼,连忙得意一笑,又道:“本座途径此地,觉得此地极阴,颇适合本座的功法,便打算在这里修炼几日……哪知练着练着突然来了你们两个小娃娃,扰了本座的清静,本座本不愿搭理你们这等凡人,却闻到这小子身上有法器的味道,这一个忍不住,就出来了。”
叶戈脚步一顿:“法器?”
“小娃娃还不知道什么是法器吧?”那鬼面得意洋洋,“本座便来告诉你,这法器就是修士用来傍身的法宝,就和你们凡人的宝剑差不多,不过这伤了小娃娃的法器品阶也不怎么样,是最低等的下品,只是光用来伤你们一个凡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叶戈面上装作不在意,但心中却是越听越惊,他现在终于有些明白方才少年那急于让他离开的迫切了,‘不同寻常’的仇家确实是不同寻常,因为来者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武林高手,而是让凡人闻之色变的修士!
修士是什么,是反手便能摧毁一座城池,一夜之间变能毁灭一个国家的存在!
叶戈脸色一白,却又生出一股恼意:就算那些修士手段再如何通天,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如此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这么说你也是修士?”
鬼面见他主动搭理自己,总觉得胜了一局,心情大好,刚要回他,却在这时,三枚白色的骨钉破空而来,直直扎入叶戈身前的空地上。
“小兔崽子!看你们还往哪跑?!”半空中响起一声怪叫,凭空跳下个绿面老道,落在二人前方,那老道赤发长耳,尖嘴獠牙,一看就非善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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