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香县主话音一落,便有夫人皱眉道:“这赵大人……仿佛是建宁侯府那位于三少爷的妻舅,听闻还是凭着于三少爷才捐了这么个官儿。”
“王夫人一提我也想起来了,这位赵大人以前可是个混不吝,自从做了那顺天府伊后,与从前的狐朋狗友也未断了联系,寻花问柳也未见消停,听闻是最近御史常常参的就是他。”另一位夫人接口道。
“瞧他从前的做派,如今仅凭着一份不知道谁扔进衙门的状词,便要一品夫人过堂,着实荒谬!”夫人们再次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知微自是一副受害者模样,扶着腰与九姑娘站在一处,神色黯淡而楚楚。
允香县主瞧一眼知微,知道眼下自己算是最镇得住场面的,便转身重又回到暖阁中,众人见状,不愿错过热闹的自也跟着进去了。昊大夫人见状,哪里还敢添油加醋说知微的不是,忙命人送上茶点,将暖阁的暖炉燃的旺盛起来。
“原本侯府的家务事本县主是管不着的,不过既已惊动了官府,想来便不再是侯府的家务事这般简单了。”允香县主端了手边的茶杯,却并不喝,只反复拿那茶盖拨着杯中起伏的茶叶,“再者,众人皆知知微是本县主的闺中密友,于公于私,这件事本县主都不能置之不理!”
她顿一顿,目光在堂中轻轻一扫,语气沉了沉:“眼下有人不但攀诬知微杀人,更是连已故的人都不放过,实在叫人不齿!今儿我便替知微与九姑娘做主一回,定要查出背后那不仁不义之人!”
九姑娘扶着知微的手,闻言忙欠身致谢。
允香县主挥手令她们坐下,九姑娘便小心扶了知微坐下来,又忙吩咐画蔷去取来锦垫放在允香县主与知微身后,让她们坐的更舒服些。忙完这些,又叫人捡了知微爱吃的点心放在她手边,知微惯用的蜂蜜水也是她亲自泡了来。
众位夫人瞧着她这般细心与熟稔,都不禁点了点头。
知微要真是杀害四太太的凶手,九姑娘便是装只怕也装不出对知微的亲近仔细来。谁也做不到对杀母仇人这般妥帖周到吧!
允香县主瞧着也暗暗点头,她与九姑娘接触并不多,在这件事中,她最大的担心自然便是来自九姑娘。如今瞧着九姑娘对知微的态度,她便知道她完全不用担心九姑娘这边会出现什么变故了。
让人将跪在园子里的小丫鬟提了进来,允香县主沉了眉目,威严的极具迫力的目光落在小丫鬟脸上。
允香县主的目光犹如实质的落在小丫鬟脸上,她虽并不敢抬起头来,却仍能感受得到那目光挟着怒气紧盯着自己,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你是哪个院子的?”允香县主见威慑的作用已经有了效果,这才沉声问道。
小丫鬟眼珠乱转,大冷的天鼻尖冷汗直冒:“回县主娘娘的话,奴婢……奴婢是前院的伺候的粗使丫鬟。”
“粗使丫鬟?”允香县主冷哼一声:“本县主瞧着却不像,你这粗使丫鬟这般伶俐,能得你家二爷的青眼,该是很受器重才是,又怎会让你在外院做粗活儿。”
小丫鬟忙辩解道:“奴婢愚钝,担不起主子们的器重。方才也是奴婢恰巧在前院伺候,二爷瞧奴婢还算堪用,便叫奴婢进来送信。”
如此机灵的丫鬟,怎么瞧也不是愚钝的粗使丫鬟。
允香县主也懒得求证她到底是不是前院的粗使丫鬟,只问了话,将疑问留给在座的夫人们。又道:“现在本县主也要你做一件事,你可愿意?”
小丫鬟不知道允香县主想叫她做什么,迟疑了下才道:“奴婢谨听县主娘娘的吩咐。”
“你既在前院伺候,又凑巧伺候着你们二爷,可有瞧见内院有什么人找过你家二爷?”允香县主不慌不忙的询问。
知微在府里的处境她自然知道,也明白她与李思瑞之间的过节。侯府眼下侯爷重病卧床,太太养伤无心其他事,其他几房除了昊大夫人爱蹦跶,也就只有李思瑞有嫌疑了。
是以,允香县主一来便先锁定了他。不管事实到底如何,这盆脏水她是泼定了。
小丫鬟一惊,咬牙准备硬着头皮道自己不知道。允香县主闲闲一笑,“若让本县主知道你口中有半句不实——”
小丫鬟一抖,伏地颤声道:“奴婢瞧见,瞧见栢二夫人院里的紫丹姐姐,她匆匆忙忙出来找过二爷。之后,之后……”
允香县主双眼一亮,不由自主坐直身子,与知微相视一眼。她哪里知道侯府内院有什么人会去找李思瑞,不过是要诈一诈这小丫鬟罢了,反正接下来她有许多法子将祸水引到李思瑞脑袋上去。却不想竟真的被她蒙对了。
而知微脸上却并没有允香县主那样的喜气,而是缓缓皱起了眉心。随侍在旁边的画蔷忍不住咬牙,紧紧握了垂在身侧的手!
想不到竟是栢二夫人!
自家姑娘对她这般,她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还……简直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之后如何?”允香县主不动声色的收起眼中的喜色,蹙眉问道。
小丫鬟倒也识时务,反正已经开了口,再藏着掖着也没意义,若能在此立了功,说不定还能得了夫人的亲眼,将她从外院调来落樱园里。常听周围的丫鬟婆子议论,在落樱园里当差是最好的事了,只要没做错事,夫人对底下都很宽容的,且只看从落英出嫁的百灵以及即将出嫁的文杏,不但能脱了奴籍,还能得夫人许多丰厚的赏赐,哪个说起来不是眼红的要命?她要是能来落樱园,定也能挣得这样的好前程!
想到此,心中便是一定,恭敬回道:“之后二爷便遣了阿四出府去了,没多久,赵大人便领着人来了。”
夫人们顿时哗然,知微却微低了头,垂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允香县主更是精神振奋,“方才本县主的话,你出去说与赵大人听,若他仍坚持要带李夫人过堂,本县主少不得要去皇上与太后娘娘面前同他分辨一二了!”
小丫鬟愣了下,才应了声是,便起身躬身退出去。
允香县主已经不管前院那赵大人如何了,她瞧向知微:“这事儿,牵连到你府中的人,我若继续过问,怕不大好。”
她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暗示知微仍是将此事全权交托于她,她定会完美的助她脱困——虽然其实眼下这许多夫人已经自行猜测到了是怎么回事,看向知微的神色都和善了许多,且都带了怜悯之意。
知微想了想,却是抬头看向允香县主,认真道:“姐姐今日已经帮了我良多,此事,涉及府里兄弟妯娌,还是我自己来处理吧!”
允香县主微怔,显是没料到知微竟会拒绝她的好意,忍不住蹙眉,却见知微瞧向她的目光充满了请求的恳切,终是气恼道:“罢了,当本县主今日多管闲事了!你呀,再这样好心性下去,迟早要被人揭一层皮来,到时候可别找我哭!”
允香县主虽是气恼知微竟不乘胜追击将敌人一锅端了,但还是忍不住帮了她说话。今日她受的委屈大家都瞧在眼里,又见她虽已经有了线索目标,却并未痛下杀手去治理,不愿让众人瞧安乐侯府的丑事,忍着委屈极力维护那些个明显要害她的人,便都对她另眼相看了起来。
“李夫人宽宏大量,仅是这份气度,便是我等无法企及的。”便有夫人拍起马屁来。
“是啊,难怪咱们太后娘娘会如此厚爱李夫人。太后娘娘慧眼如炬,自然知道李夫人是敦厚心慈的。”
……
允香县主见状,以为知微这是借故要博好名声,不由暗叹一声倒是好手段,便轻叹一声,佯怒的瞪一眼讨好望着自己的知微,“众位夫人便别在夸她了,她哪里是什么敦厚心慈,分明就是傻里傻气,偏有几分傻福罢了。”
便有夫人笑着附和道:“有傻福也是好的,我倒也希望能有李夫人这般的傻福呢,可惜老天不怜我,只肯怜李夫人,我们可是羡都羡不来的。”
她这话的意思,除了恭维太后,也恭维了允香县主,倒是个会说话的。
一时间暖阁中气氛倒是不错。大家看知微的眼神都和善而亲近,知微便也乐得装个傻逗个趣,反正也不少块肉。
不多时,那小丫鬟去而复返,禀告道:“赵大人道或许此事有什么误会,待他回去查明到底是谁要攀诬朝廷命妇后再来与夫人请安。还道,此事他会亲自与皇上和太后娘娘请罪,还望县主娘娘与夫人原宥。”
一场危机解除,众位夫人又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了。
允香县主本欲多留片刻,奈何身边的丫鬟太过紧张,担心回去晚了会被责罚,便哄着允香县主告辞了。
邹氏留到了最后,临走时拉着知微的手担忧的叮嘱了又叮嘱:“今日之事决不能这样轻易放过了,定要仔细查查,该如何便是如何!没得让那起子没眼色的东西爬到你头上来欺负你,好在今儿有允香县主在,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你若继续纵着,日后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来!”
知微连连应是,邹氏再是不舍,瞧着天色确实不早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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