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二太太,倒也不是没这可能。”知微用指尖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只是她如今身陷在戒香营中,要传出消息来怕是不易。虽然昊大夫人对二太太宁愿用三太太也不用她之事心存怨怼,只是若二太太许她好处,她二人联手倒也说得过去。”
姜嬷嬷疑惑道:“若是二太太,这二人却是如何搭上的?戒香营里咱们也是安排了人的,今个还捎了信来,道二太太虽还是大吵大闹要回府,却也并没有可疑之处,也未见她与人有不寻常的接触。”
知微摇头,“有些事,又怎是眼睛可以看见的。安佳怡又如何?”
姜嬷嬷回道:“说仍是刚去时一样,只是发呆,不说话,连灵舒翁主时常刁难甚至还动了手,据闻她就跟……傻了似的连反抗也不曾。不过却听说——”
姜嬷嬷顿了顿,瞧着知微平静的神色,有些忧心的道:“灵舒翁主被查出已有身孕,只怕不日便要从戒香营里出来。这次世子爷率先拿她开刀,她心中怕是多有怨怼,如今又有孕在身,只怕比之往日更要不好应付了。若她怀恨在心,趁着世子爷不在京中来寻咱们的麻烦,只怕……”
知微听闻她居然有了身孕,也怔了下,她嫁与荣国公府时日已久,也未传出身孕之事,怎的一进了戒香营,反倒被查出有了身孕?
“她果真有了身孕?”知微第一个念头便是她想假借身孕之由离开戒香营,却随即又被自己否定了,金雍管着那一片,依他的为人,是不可能徇私的。若非自己与他有些关系,如今他家妹子也定给了自己表弟,安佳怡并未吸食乌香之事,他怕是不肯帮忙隐瞒一二的。
“可知她有孕多长时日了?”知微蹙眉问道。
姜嬷嬷想了想,“足有二月余了。”
知微神色微变:“两月余?她竟一直不知道?即便她不晓事,她身边伺候的嬷嬷也不知道吗?荣国公府于子嗣上十分看重,若她真有了身孕,怎还会任由她被请到戒香营中而不闻不问?嬷嬷,此事太过蹊跷,怕有什么咱们不知情的内幕,你让人多注意些。”
姜嬷嬷听知微这般分析,深觉有理,点头道:“姑娘放心。”
知微想了想,没漏安排什么,这才将话题重又拉了回来,突发奇想道,“若不是二太太与安佳怡,那只手,是不是还在侯府中?”
姜嬷嬷闻言一惊,沉凝了神色,顺着知微的思路往下想,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来,“若有人隐藏的这样深,也太可怕了。但姑娘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府中内眷,除了昊大夫人,三太太四太太么?却是半点端倪也无,栢二夫人?她是二房的人,如今嫌疑却是最大的,姑娘以为呢?”
“我与伊氏接触不多,只知她平日里因着出身不高不得二太太欢心。其性子也软弱温顺得紧,不像装出来的。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既然咱们无法肯定,也让人先盯着吧。”
姜嬷嬷点头应下,想了想没漏下什么事,见知微神色倦怠,便想服侍她先歇一下。知微却摆了摆手,将回落樱园的路上自己与九姑娘的对话说与姜嬷嬷听了。
“嬷嬷替我分析分析,那四太太怎的对自己儿女态度这般冷漠,全然不似亲生的般。四老爷清高,不耐俗事,况又是男子,对于儿女之事粗心些却也说得过去。可母子天性,四太太却为何能狠的下心这般对自己的儿女?我听九姑娘话里的意思,这么些年只怕四太太都是不管他们的,这其中却是什么缘故?”
“老奴倒是打听了一些。”姜嬷嬷顿了下,神色间颇有些挣扎。
知微瞧了出来,疑惑道:“嬷嬷?”
姜嬷嬷叹口气,道:“这些事本不该说与姑娘听,没得污了姑娘的耳朵。”
知微忍不住笑了笑,姜嬷嬷仍将她当成小孩子般的神情令她很是窝心,“嬷嬷尽管说来,什么事我没听过见过,嬷嬷不必这般小心。”
姜嬷嬷一咬牙道:“老奴听闻,原来四太太嫁来侯府之前,已经有了心上人。当时还远在兹江的魏府零落,又无出世之才,但魏家的女儿却个个都有傲人之姿。魏家当家的便将注意打到了她们身上,据闻四太太是魏家最为出众的一个,魏家不知怎地与四老爷搭上了,也不知怎地经约到四老爷出游,竟是不顾男女之防让魏家各位姑娘作陪。这在当时的兹江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都道魏家家主是疯了,全然不顾魏家女孩的名节,让人唾骂不已。而当时,已经定亲的四太太被逼无奈,身不由己的陪着去了,不料竟被四老爷一眼瞧中了。可四太太与那未婚夫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生生被拆散了,也是……”
知微听的皱起了眉头,都道女子命苦,最苦便莫过于四太太这般吧。已经有了想与之执手白头的人,却无奈的嫁作他人妇,如何能不心灰意冷?
知微想到九姑娘与她兄长两人,也觉得甚是可怜,不被母亲期待与喜爱出生的孩子,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母亲一个赞赏与慈爱的眼神……知微急忙打住,不让同情心太过泛滥。
姜嬷嬷轻叹一声,作结道:“魏家能来京城,且还在官场上谋得官职,再度兴盛起来,也是因四太太的关系。只这件事,魏家人瞒的好,老侯爷过世之前半点风声也没传出来。老侯爷仁心仗义,魏家能有今日,可说全是老侯爷的功劳。老侯爷去世后,四太太便借此吃斋念佛起来,日常起居也在小佛堂中,甚至拒绝四老爷的……亲近。四老爷当时虽年轻气盛,却也觉出了不对来,着人细细调查了一番,这才知道事情原委。四老爷如此清高的性子,得知自己不但抢了他人未婚妻,且妻子心中从未忘怀过那人,自是大发了一顿脾气,怒骂魏家人都是卑鄙无耻之徒。而后,便再也未踏足小佛堂半步了。”
“不想其间竟还有这样的事。”知微唏嘘叹道:“如此,倒也排除了四太太的嫌疑。”
她心中定是厌憎侯府的,连儿女尚且不在乎,又怎会对府里的事务感兴趣。
“只是,姑娘要为九姑娘议亲之事,还是先知会四太太,妥当些方好,到底四太太才是九姑娘的生母。如此,旁人也拿捏不到姑娘任何错处。现如今这府中,只怕有人睁大了眼,就等着寻姑娘的错处呢。”姜嬷嬷提醒道。
知微了然,“自是要先知会四太太,这两日寻个时间过去坐坐。嬷嬷,我记得我嫁妆里头有一套手抄经书,你让丫头们去找了出来。四太太既一心向佛,送与她正正好。”
姜嬷嬷应了,便着手去准备了。
睡了午觉起身后,知微让画蔷叫来了水兰与水莲二人。
两人请安行礼一如从前,规矩且略显拘谨。知微有些发懒的靠在椅子里,温和道:“你二人在针线房里可还适应?”
两人异口同声道:“托夫人的福,奴婢们很好。”
知微笑道:“你们两个从太太房里过来的,勤快手巧,我倒也放心。只是今个听针线房的禾嬷嬷说,最近你二人的绣活儿不如从前了。我也瞧了瞧你们给五姑娘缝制的新衣,确不如前,是以才叫了你们过来。若有什么难处,便同我说,太太将你们送到我这里,我便是你们的主子。若你们信得过我,我也可以为你们做主一二。”
“是啊,你们跟着夫人时间尚短,所以不太了解。“画蔷笑眯眯的插话道:“旁人都是做奴才的为主子分忧,我们夫人却偏爱为奴才们操心。不说别的,只百灵这一桩,可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呢。”
知微与画蔷毫不做作与违和的配合,让水莲忍不住抬起头来偷觑了一眼。水兰仍是低眉垂目,一副恭顺小心的模样。
金铃笑眯眯的道:“旁人可比不得我们夫人护短。只要是忠于夫人的,夫人苛待了哪个去?夫人,画蔷羡慕百灵姐找到了好归宿,可不也是动了心,此时故意说起来,莫不是暗示夫人也该给她找个好人家了?”
“你这死丫头,我叫你胡说。”画蔷急眼了,上前一把抓住金铃急巴巴的捂住她的嘴,转头焦急的对知微道:“夫人,你可别听她胡说,我才没有动什么心。我先时便说过的,要在夫人身边服侍一辈子。谁要嫁人自去嫁便是,反正我是不嫁的。”
水莲忍不住睁大了眼,似极为惊讶,几乎忘了规矩直愣愣的瞧着并未发火依旧笑眯眯的知微。
夫人身边伺候的人,私底下却是这样的。夫人想是见惯了,不但没有阻止她们胡闹,反还笑眯眯的看她们闹。这若是换做旁的主子,怎可能由得她们这样放肆!
文杏瞥了眼水莲,上前拉开画蔷道:“说什么嫁不嫁的,也不知羞。”
画蔷忿然道:“还不是金铃这死丫头胡说八道惹怒我。夫人,你也听到了,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金铃终于从画蔷的魔掌下逃出生天,一张脸憋得通红,可怜巴巴道:“夫人,明明是画蔷欺负我,奴婢将才险些上不来气儿,可知她手下一点儿没留劲儿呢。夫人,你要为我做主才是。”
“好了,你们两个吵得我头都晕了。”知微仍是笑模样,“你们都是跟在我身边日久的,我也舍不得把你们一个个的嫁出去,但若让你们在我身边伺候一辈子,耽误你们的年华,我却是不肯的。只等有那合适的,画蔷也好,金铃儿也罢,都得乖乖给我出嫁。如今百灵过得好,她又是消了奴籍的,日后你们认作姐妹,不拘是从侯府出嫁还是从她府上出嫁,身份上总不会教你们尴尬了去。所以都别吵了,人人都有份的。”
这回连水兰都忍不住抬起头来,她心里知道,夫人这话说来,是给她和水莲听的。她也听明白了她们的暗示,想来是发觉了她玉昊大夫人接触之事。这是以利诱之,若她与水莲能主动交点什么来表忠心,日后在夫人面前,其地位便如画蔷金铃一般。会被夫人视为自己人,私底下也会这般纵容她与水莲。
水兰水莲二人心里千回百转,那厢画蔷却不依的跺脚道:“夫人,与你说了多少人了,我是打死也不嫁的。金铃才是最想嫁的那一个,夫人赶紧把她嫁了,省的她一天到晚总惹我生气。”
“画蔷姐可冤枉我了,我哪有一天到晚惹你生气,是你自个儿小气罢了。”金铃嘴快的反击道。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嘴仗来,文杏连忙一手拦下一个:“你们两个也差不多一点,夫人正与两位妹妹说话呢。”
说着,又笑着转向水兰二人道:“两位妹妹别介意,她们两个平日里闹惯了,夫人也纵着她们不管,倒是叫你们看笑话了。”
画蔷不服气道:“文杏,你说我们便罢了,怎地连夫人都指责了起来。夫人,平日里你纵着文杏,这回总该打她板子了吧。”
文杏浑然不惧,只拿眼白了画蔷一眼。
知微笑着摆摆手,“文杏可打不得,打坏了她心疼的不还是我?你们两个再不许闹了,没得日后叫水兰水莲笑话你们没规矩,还得道我驭下不严。”
水兰水莲忙跪下来,急声道:“奴婢不敢。”
“快起来,我不过随口说说,瞧把你们吓得。”知微口里说道,却又并不让画蔷几个将人扶起来,声线淡淡,不似面对画蔷几个那般轻松亲切,“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别动不动就跪,也不嫌膝盖痛的慌。罢了,既然你两个没事,便先回去吧。”
两人起身时,知微瞧见那水莲的动作比水兰略迟疑些。
她轻轻垂下眼,长长的眼睫掩住了眼中一缕笑意。
画蔷将人送出去,没多久回来,喜滋滋的道:“姑娘,成了。”
“是水莲吧。”
“没错,那水莲临出院门时借故找金铃借花样子呢。”画蔷笑道:“她在针线房李,什么样的花样子没见过,却偏找金铃借,那丫头的女红还没我好呢。”
“行了,咱们就等着她来吧。”知微嘴唇翘起,笑的很是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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