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愣了愣,才回过神来,随即克制的低下头,恭敬端正的行了一礼。
栖桐瞥了她一眼,瞧向云锦亭,道:“哥哥,我去外边瞧着,今儿人多眼杂,你们不要耽搁太久。”
说罢,一转身又匆匆的往外走。
知微眉头跳了下,抬眸瞧向云锦亭:“殿下……”
云锦亭温声道:“出了什么事?”
知微愣住,眼里的茫然化作心虚内疚,垂首道:“没有什么。”
云锦亭深深地看着她,温润的眼里闪过一线了然:“上回我让栖桐给你的手炉可好用?那不是宫里的东西,你大可放心用。”
知微呐呐道:“很好用,多谢殿下费心了。”
云锦亭顿了顿:“从围场回来后,你就有些不对劲,仿佛是要刻意与我生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知微咬住唇,脸色微微有些白,静默片刻,终是坦言道:“殿下,对不起!”
云锦亭神色微变,目光一瞬间尖锐的令人心惊,眉心皱褶逐渐加深,语气仍是温和:“你改变了心意?”
知微不敢看他的眼睛,然而有些话却仍是要说:“我原本以为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唯一难过的便是对不住沧眉。可围场那一日,沧眉的勇气让我不得不反省自己的自私。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应当是沧眉那样的,而我,很明显做不到。我更没有办法在知道她将你视为唯一梦想的情况下,一边鼓励她争取自己的幸福,一边却……”
知微顿一顿,鼓起勇气看着云锦亭,却在触及他凌厉阴沉的目光时愣了愣,口中仿似无意识的继续道:“沧眉很喜欢殿下,从小就很喜欢你。她活泼善良,性子也好,很仗义很勇敢,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殿下若能同她在一起,你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原来,你已经替我定义了我的幸福!”云锦亭淡淡笑道,然而呼吸急促,心里的火变成刀,一下下割的人发疼。“我比你更早认识沈沧眉,她好不好,我比你清楚。”
知微听着他温言下的嘲讽,心里更是愧疚,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一开始她就果断拒绝,不要优柔寡断的拖着,也就不会弄到眼下这个局面。若是别人给了她希望后又突然反悔,她心里怕也要恨透了对方。云锦亭却好脾气的隐忍着没有发作,只这般不痛不痒的嘲讽两句,知微心下更觉难过,还不如发作一顿,打一顿也好,骂一通也好,她心里也要好过一点。
知微忍不住苦笑一下,到了现在,她仍是自私的只顾着自己心里能好受,便盼着云锦亭发作,却根本没将云锦亭的心情排在她的内疚惭愧之前。就她这样的,凭什么配得上云锦亭呢?
“早前你同我说,沧眉那里你会处理。我信你,便由着你去。”云锦亭大约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激烈,终是缓了一缓,“可现在你告诉我,你反悔了!因为沈沧眉同你要好,因为她喜欢我,你便要将我推给她!孔知微,你当我是什么?你又当你自己是什么?”
知微垂着头,紧紧绞着手指。
云锦亭一直是温和的,知微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般严厉的模样,况且始终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对不住人,又是心虚又是惭愧,眼前不同于以往的云锦亭也让她颇有些紧张,故而一时也不敢开口回话。偷觑着他的脸色,直到见他神色稍霁,才嗫嚅着道:“我的喜欢,比不上你,更比不得沧眉,甚至我在考虑要不要将错就错下去时,我想到的全是我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其实即便是现在,我首先想到的仍然是自己……我不能仗着你们喜欢我,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你们对我的好,做人不可以这样无耻。”
“所以你为了回报沈沧眉的好,就决定将我推给她,即便你心里非常清楚我并不喜欢她!”云锦亭盯着她的眼睛,淡淡道:“既然都是对你好的人,你只回报她哪里够?”
知微一窒,云锦亭的咄咄逼人仍让她有些不适,她清楚他那话的意思是要索要她对他的回报,她也知道他要的回报到底是什么,可是,在她决定退出时,就已经不能给他回应了。于是她只好道:“我很抱歉!”
云锦亭久久的看着她,俗话说,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呢,可他仍是没有发作。半晌只短促的笑了一声,语气愈发平淡:“过两日父皇会宣你进宫,他有意将你指给李思渊,皇祖母与母后竭力反对。皇祖母更是因为此事卧病不起,父皇这才做出了让步,他会让你自己选。”
云锦亭顿一顿,见她惊怔的睁圆眼睛,瞠目结舌仿佛被吓得不轻的模样,神色终是缓了缓,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知微怔愣无言,默默地消化着这个打的她措手不及的消息。她忽然想起沈沧眉,她将才那么失魂落魄,慌张的拉着她,要她去求太后成全。她定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会说出让她告诉太后她与云锦亭两情相悦这样的话。
她那么喜欢云锦亭,知微不敢想象,她当时说那话时,是抱着怎样难过的心情。
为了她,连那么喜欢的人都可以放弃的心情!
很多人帮助过知微,却都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沈沧眉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她又怎能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疼痛而珍贵的馈赠?
云锦亭从袖中取出一方精致的小锦盒递到知微手中,轻轻叹道:“你我之间,若没有沈沧眉,你还会有诸多顾忌吗?”
知微握着锦盒,云锦亭却并未收回手,她闻言一怔,抬眼望向他。他低头看过来的目光柔和清澈,面色却是凝重,睫毛低垂,安静地模样。
知微匆匆低下头,轻声道:“这种假设并不成立。”
“那么李思渊呢?若你……选了他,可知日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安乐侯府远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云锦亭语气沉重:“同时,你也许会失去皇祖母与母后的庇护,没有娘家依恃,你会过的比现在更艰难。这样,也没关系?”
知微张张嘴,她想说没关系,反正最苦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安乐侯府就算是个会吃人的怪兽,她也不怕。失去太后与皇后的宠爱也没关系,没有家族可以依恃也没关系,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她还想说谢谢殿下的厚爱,对不起要辜负殿下的美意了,殿下日后多看看沧眉,一定会发掘她不同于常人的美丽……
可她忽然之间仿佛失声了一般,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知你与沈沧眉素来要好,可这种事,并非你退让就能成全的,你明白吗?”云锦亭道,“母后将秦姨的意思转告我后,我当即便拒绝了,只是父皇那儿压了下来。可我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就算你为了成全她而选了李思渊!知微,任何事我都可以由着你,只这一桩,我绝不成全!”
云锦亭说完,定定的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知微失神的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捏着锦盒,目光复杂深邃,似有无穷的困惑挣扎,最终慢慢恢复平静,轻轻一叹,转过身,慢慢走出园子。
四下平寂,只有枝头被阳光融化的积雪扑簌掉落的声音。须臾,却有轻轻地脚步声响起,停在方才知微与云锦亭交谈过的地方。
沈沧眉面色惨白,手里几支梅花在掌心烙下深刻的印记。
仿佛气声一般的叹息刚一出口就被打着卷儿的北风吹散了。
“……为什么要骗我?”
知微离开梅园,只想立刻见到沈沧眉,可暖阁一时半会儿又走不开,又忧心着沈沧眉的心情,便显得有些神思恍惚。陪着金姑娘等玩了一会投壶的游戏,画蔷匆匆走进来,在知微耳旁轻声道:“姑娘,如枂说沈姑娘并未去咱们院里。奴婢方才在暖阁附近找了找,还是未见到沈姑娘。”
“都找过了?”知微蹙眉,不知为何心里竟升起浓浓的不安。
画蔷点头道:“都找过了,只除了梅园。奴婢怕姑娘着急,便没进去寻。”
知微心里一跳,“梅园?你叫上如枂她们一块儿进去找找。”
画蔷正要退下,眼角却扫到如渔在外边冲她眨眼睛。她忙悄悄退出去,如渔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画蔷便打发她先离开,返回知微身边来,“姑娘,如渔她们在兰心院附近的小楼里找到沈姑娘了。”
知微稍稍放心了些,但这时总要见到她人才放心,便寻了个借口,出了暖阁直奔兰心院附近的小楼!
不知怎的,心里仍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兰心院离梅园并不远。
一道怨毒的目光紧追着知微而去,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暖阁外,孔诗乔才收回目光。喊了身边伺候的香巧到近前来,轻声说了几句,香巧闻言一震,却在孔诗乔威吓不耐的目光下低下头,不敢多言,低下头匆匆出去了。
孔诗乔见她一脸仓皇,不由得拧起眉,仿佛有些不放心,又唤过如蓉,“你跟着她,若出了纰漏仔细你们的皮!”
如蓉显是早已知道孔诗乔的计划,她看起来要比香巧镇定许多,脸色却仍是苍白,眼里有掩不住紧张和担忧!
“怕什么?我早已安排好了。”孔诗乔瞪她一眼,“我便不信,这次她还能躲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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