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渊这般连悲愤带委屈的吼出这么一句话时,他自己倒先愣住了!
他李思渊活了这么十七年,从来都是任意妄为想怎样就怎样的,哪个不是争相拍马巴结他,但凡他露出一丁点不痛快来,那些人便要痛哭流涕下跪求饶,别说被人威胁,还是被这么个不到他肩膀的矮不隆冬的臭娘们威胁,李思渊一时间又震惊又愤怒!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这个臭娘们不但不把他放在眼里,昨儿还指使狗咬他,这账他还没跟她好好清算,今儿又被她这样威胁,这简直就是在羞辱他,李思渊怕这么个矮不隆冬的家伙,传了出去,他世子爷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可,让全京城的人瞧他裸奔的样子?他还不如昨儿个就让那些该死的畜生咬死!
不得不说,知微还是赌对了!李思渊再怎么胡作非为,裸奔这种事情,他还是接受不了的!眼瞧着知微的手指贴上了嘴唇,下个动作似乎就是要吹响口哨,李思渊觉得自己的臀部又是一紧。
“世子爷这指控可真有意思!”知微被他那么一吼,也不由得愣了下,随即便忍不住失笑,这无恶不作的恶魔,居然是个欺软怕硬的玩意儿?那句“你不是人”跟“你欺负人”听起来简直有异曲同工的意味啊!
就这么个东西怎么混出那么声名狼藉的名声的?知微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家伙就是被惯的,皇上老爷惯着呢,谁敢对他不敬?如今碰上她这么个稍微硬茬一点的,他就露出一脸不知所措的悲愤来。
李思渊气得脸都扭曲了,俊俏的脸蛋憋得几乎发紫,险些一口气没能上来,“你……你这个臭娘们,你给爷等着!”
凶神恶煞的撂了句狠话,大骂着他悲催的随从们匆忙登上马车跑了!
知微瞧着马车跑得飞快,眨眼就不见了影子,不免觉得好笑,这位世子爷大概只在她手里吃过亏,是以才对她有些忌惮,他又是亲眼瞧见她能指使狗儿咬他,屁股还疼着,教训还在呢,所以她拿流浪狗来威胁,这才能凑效!
那世子爷怕是从没在别人手里栽过,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想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知微要说不怕也是不可能,只是要她就此藏头掖尾的做人,也未免太为难她了!
既然得罪一次也是得罪,那么两次三次又有什么区别呢?
横竖一个死字,大不了老娘跟你拼了。
真要能拖着孔家一起去死,她还赚了呢!
如此胡乱的想着,画蔷与文杏坐了马车匆匆出府来,两人扶知微上了车,车夫便挥着鞭子启动马车。经过昨天的事情,知微对车夫充满了警惕。
画蔷轻声道:“大姑娘不必担心,这车夫是老夫人平时惯用的,他赶的马车稳得很呢!”
有文杏在,画蔷说话便也含蓄了一些。
知微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行驶中的马车果然又快又稳,朝着学院的方向奔驰去。知微回想着孔诗乔临走时候的样子,担心她在路上给自己使绊子,可眼瞧着就要出城驶上前往学院的官道了,都还无事发生,便觉得疑惑起来。
难不成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正想着,马车就停了下来,隐约听见前方一片吵嚷声。
“怎么停下来了?”画蔷忙询问车夫。
“大姑娘,前头仿佛有人在吵架,许多人看热闹,挡了咱们的路,马车没法过去呢。”车夫回禀道。
知微一哂,原来孔诗乔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除了这条路,没别的路可走是吧?”知微瞧着文杏,淡淡问道。
文杏忙道:“回大姑娘话,去学院只能从东门出城。”
难怪不在城里动手呢,知微了然的笑了笑。
太祖皇帝时,太学院建在城里,离皇宫不远,很是方便贵族学子们上学。先皇即位后,太学院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学子械斗事件,受伤人数众多,更是连累了他们身后的家族。不久又一个先生在自个儿房间里上吊死了,此后又连续发生了几起诡异事件,弄的学院从院士到学子都人心惶惶。
后来有个懂的风水的官员便对先皇说,太学院风水不好,建议择地另建。先皇大手一挥,准了。后来的太学院便建在了城外东山处,却苦了上学的学子们,每天早上都要早早儿起床,出城再上官道,坐上大半个时辰的马车赶到学院去。
“大姑娘,那些人还堵着呢。”画蔷难掩焦急道,“您头一天去学院,若迟到了,胡院士肯定要不高兴的。”
“你去打听下到底怎么回事。”文杏在,知微也不好与画蔷表现的过于亲密,便吩咐她去打探打探。
画蔷应了声,利落的掀了车帘下车去。
不多时就匆匆回来,皱眉道:“大姑娘,有个卖肉的屠夫说卖菜的老伯偷了他的钱,两个人在那里争执不下。”
“报官了吗?”知微问。
“说是已经报官了,可是衙门的人没有来。大姑娘,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您一定会迟到的!”
“我去瞧瞧。”知微下了马车才发现,被阻在这儿无法通行的不只她一人,后边还有两辆马车,与她并排的那辆马车赫然就是方才落荒而逃的世子爷那辆华丽的大马车,大概是怕行的太快屁股要遭罪,这才慢慢走着,不料竟与知微又撞了个正着。
知微目光瞥过去时,就见由随从扶着也下了马车来正怒目圆瞪似要大肆发泄一番的李思渊,知微心道,这种时候,恶人李思渊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她止住脚步,等那李思渊发作,谁料李思渊也瞧见了她,正要提气开嗓呢,威武雄壮立刻变成了大惊失色,“臭臭臭娘们!”
随从也跟着发抖,“世子爷,咱还是回马车吧!”
“回!”李思渊斩钉截铁,一个转身,借着随从的力爬上马车,一边扯过随从,“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会是跟踪爷吧?她想干什么?难不成真要使了流浪狗来咬爷?”
那名叫平安的随从稍微镇定了些,“世子爷,她会不会只是凑巧跟咱们同个道儿。”
李思渊一巴掌拍过去,“同什么道儿,这是去学院的道儿,她……对了,她到底是哪家的?”
平安立马狗腿道:“奴才打听过了,她是兵部侍郎孔大人家的,就是这些日子传的还挺热闹的那个生下来就被偷走现在又寻了回来的大姑娘,叫孔知微来着,他家还有个闺女叫孔诗乔,就在学院上学的。”
“孔诗乔?”李思渊皱眉想了想,不屑的嗤道:“那个一看见爷就跟见着猫的老鼠一样的女人?奇怪,那叫孔知微的臭娘们怎会这么大胆。算了,打道回府,今儿爷不去学院了。”
平安一听,为难道:“可世子爷,这是皇上的旨意啊,十一殿下跟公主都在学院里,皇上若从他们口中得知您没去学院,这……这不是欺君么!”
李思渊闻言,立刻就蔫了,“真是烦死了,好好儿的去学院听那些个酸腐的先生之乎者也,没劲死了!”
平安缩了缩脖子,不敢在这当头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马车下的知微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完全没想到,那李思渊见了她跟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得老大,而后一溜烟就上了马车,再也不露面了。
看来刚才的威胁实在太够力了,知微摇摇头,不觉失笑,本还指望恶霸世子爷开个道儿呢,结果却根本指望不上!
画蔷紧紧的跟在知微身后,走进人群中去。
平安撩了窗帘往外一望,小心翼翼的瞧一眼盛怒中的李思渊,不想自个儿又被拳脚招呼,于是毅然决然的闭紧了嘴巴。却不料已经被李思渊发现,眼风一扫,平安立刻道:“世子爷,孔府那姑娘走过去了。”
“什么孔府那姑娘,她就是个臭娘们。”李思渊冷哼一声,狠狠道:“总有一日,爷要叫那臭娘们在爷跟前磕头认错求饶。”
“凭世子爷聪明才智,奴才相信一定用不了多久那臭娘们就要跟世子爷磕头认错的。”平安加大力度拍马。
李思渊白他一眼,不知是不是脑补了知微跪地求饶的画面,心情便稍微好了些,趴在软垫中,懒懒的问:“那臭娘们过去要干嘛,找个人瞧瞧去!”
平安应了一声,喊了个人过来耳语两句,那人一点头就钻进了人群里!
知微好不容易挤到最前边时,那卖菜的老伯泣如雨下哆嗦着身子道:“老天啊,老汉活了五十有五还从没做过偷蒙拐骗的缺德事儿,今儿却被诬赖偷窃,还有没有天理了哇!各位好心人都给老汉评评理吧,可怜我老头靠自己辛勤耕种卖菜为生,如今竟叫人这样诬陷,往后再叫老汉的脸往哪里搁啊?再被乡邻乡亲看见,老汉也没脸活了啊!”
“臭老头,大爷的钱可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竟还敢狡辩不认,走,大爷现在就带你去见官,把你这头儿关起来再说!”那屠夫一脸横肉,一手抓着一个旧钱袋,一手抓着卖菜那瘦小的老头儿就跟拎着小鸡似的毫不费力。
但他也仅仅只是拎着,嘴里嚷着要报官,脚下却是不动。
“你胡说,这钱明明是老汉我卖菜得来的钱,你快还给我,那是我家孙子的救命钱啊!”老汉艰难的伸手去拿那钱袋,可惜却连碰都碰不到。
人都有同情心,围观的路人见那老头儿哭的声泪俱下已有了自己的判断,此时又见那屠夫动起手来,有些围观的民众便忍不住开始出言指责了起来。
“哎,这老伯确实是在这儿卖菜的,他家的菜新鲜着呢,我们都买过的。”
“是啊,老伯卖菜也挺公道,童叟无欺的,怎么可能做出偷窃的事情,定是那屠夫冤枉他。”
“做人不能这样啊,老伯家里还有生病的孙子。啧,这钱肯定是老伯的,那屠夫定是想要讹那钱……哎,那屠夫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老伯肯定要被欺了去。”
……
知微听着这来自四面八方的议论声真是无语到极点,这些人也就只剩嘴皮子功夫了,真要替那老伯叫屈,直接出头不是更有用?
此处虽已临近城门,但附近仍是商铺林立,行人也熙熙攘攘,只这一会儿工夫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知微瞧着那凶神恶煞的屠夫和他拎着卖菜老头儿那双蒲扇似的油腻大手,微微蹙眉。
片刻,她上前一步,微笑着瞧着那屠夫:“小女方才在旁边听了一阵,大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屠夫大哥说自个儿掉了钱,并从这位老伯身上搜出了钱来,可是这么一回事?”
“没错!”那屠夫凶狠的浓眉一挑,粗声道,“小姑娘家一边儿去,别跟这儿添乱!”
旁人便小心劝知微,“姑娘,快别说了,那郑屠夫可是个恶人哩!”
知微忙谢过那人的提醒,让全京城闻名色变的大恶人就在身后马车里呆着呢,眼前这个恶人及得上那人?
“可两位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啊,想要出城的人都被困在了这里,实在不大好吧!”知微见那郑屠夫脸上横肉一抖,已是露了凶相,也不惧,不疾不徐的提高音量,“既然你们两个掰扯了这么久也没扯出个结果来,小女不才,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证明这钱到底是谁的。”
“你一个黄毛丫头能想到什么办法,赶紧给大爷滚!”郑屠夫不耐烦的吼道。
知微站的近了些,差点被他的唾沫星子喷到。
画蔷虽心里害怕,却还是壮着胆子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家姑娘想出好办法来,你为何不敢一试?莫不是你心虚,诬赖老伯偷你钱所以不敢一试!”
画蔷此言一出,人们一见这么个小丫头都敢打抱不平,立刻也纷纷叫嚷着起来。
“既然这位姑娘有办法证明那钱是谁的,那就试一试呗。若是你的,便是把这位老伯送官查办也不值得人同情的。”
“你不敢试,莫非那钱真是老伯的?”
“就是,你这样欺负老人,也太不厚道了,谁家还没个老人啊,你这样做缺大德了。”
……
那郑屠夫见人群一下子激愤了起来,心一慌,眼神便乱飘起来,“你……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请你先把钱袋给我!”知微说着,朝他伸出手去,那郑屠夫皱眉,不想给,旁人又叫嚷起来,那郑屠夫一咬牙,就将那钱袋交到知微手里。
“姑娘,姑娘那钱真是老汉的,你行行好赶紧还给老汉吧!”卖菜老伯哀声哀求道。
知微微微一笑,掂了掂手里的钱袋,面向围观人群:“为公平起见,我需要两位见证人,不知道各位谁愿意帮我这个小忙呢?”
“我!”人群里一个清亮的声音兴致勃勃的响起来:“还有他,我们俩愿意做见证人,不知姑娘需要我们做什么?”
知微抬头瞧去,一个小姑娘拖着一个人挤了过来。那女孩年岁与她差不多,穿着一件绣百蝶穿花的桃红色滚紫边的上衣,下身着烟霞色绣撒花摆裙,梳着螺髻,髻上未别步摇或是朱钗,只用珍珠流苏缠绕着。女孩五官精致如画,脸庞泛着健康的红晕,明亮的大眼秋水盈盈,眼尾上翘,平添了几许骄傲,她不似别的闺中女孩那般柔婉雅致,倒与昨儿见过的栖桐公主有些相似,看上去很是生机勃勃。
而那个脸色黑沉胜似锅底不情不愿一瘸一拐被她拖着的人,正是李思渊!他此时口里正叫骂着:“沈沧眉你个臭娘们快放开爷,爷才不要做什么见证人,再不撒手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知微挑眉,这女孩彪悍程度与栖桐比起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这李思渊被她这般拖着,除了嘴皮子,竟是毫无还手之力。看来,这京城里,尊贵无比的世子爷还是有不少天敌存在的啊!
“这位姑娘,我们两个愿意做证人!”那名叫沈沧眉的女孩轻松的将比她高半个脑袋的李思渊拖到知微近前,“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开口说!”
“那就有劳二位了。”知微福了福身,直觉这女孩怕也不是个简单的。瞥一眼李思渊,那家伙脸色发青,恨的咬牙切齿,见她看过来,猛地绷紧身体,眼中怒意更甚,混合着那么些些冷艳高傲又狼狈的意思。
知微只作不认得他,转身面向郑屠夫和卖菜老伯,笑吟吟道,“两位都说这钱是自己的,那么这钱袋里有多少钱两位应该是知道的吧。”
“那当然。”那郑屠夫硬声道。
“老汉也知道,老汉那钱袋里……”卖菜老伯急慌慌儿就要说出来。
知微忙阻止道:“老伯,您先别说。”
卖菜老伯一脸狐疑,知微又道,“你二位分两边站吧,距离稍微再远些。”知微指挥着两人摆好间隔距离,接着道:“然后请你们悄悄儿的对这两位见证人说这钱袋里总共有多少钱,都悄悄儿的,别让旁人听了去。”
那屠夫的脸色一变,强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知微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淡淡笑了笑,对那沈沧眉与李思渊说道:“劳烦二位了。”
沈沧眉松开李思渊,下巴一抬,道:“你去郑屠夫那边,我去老伯那边。”
李思渊脖子一梗,“爷不去!”
“你真不去?”沈沧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我昨儿个见了栖桐,她告诉了我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这件事情好像跟你现在这一瘸一拐有关,可真新鲜,你说我要是跟咱们学院的人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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