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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试得了满分,我的文章也得到了发表,我想至少我在学业上已经可以和周瑞康一比高下了吧,而且我现在的个子也长高了许多。
今天念安竟然喊我“爹”,哈哈,我心里乐开花了。可是若君并不高兴,非要让念安喊我舅舅。
若君,让我做念安的爹爹吧,我会好好爱他的,你会发现我会是个好爹爹,好丈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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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疯了,我怎么会有如此龌龊,下流的想法,若君,我整晚做梦都是你……我……我想要你……可是我知道你不爱我,也不要我。
如果我露出一点点的马脚,你一定会吓的魂飞魄散的逃跑。
若君,我知道我还比不上周瑞康,我不够好,放心,你等我,我一定会比他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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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君,我快疯了,我对你怒吼,对你咆哮,对你大呼小叫,对你凶,你一定认为我是在讨厌你,责怪你,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是多么希望能温柔的拥抱你,可是我好怕,我知道你还爱着他,我在你心中一点分量也没有,如果我再靠近你,我会忍不住向你表白我那么多年的心迹,你会被我吓跑,你会拒绝我,你会离开我。
我好沮丧,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超过他,我越来越无力,就像一个深陷泥沼的人,若君,我不要你做我的姐姐,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
若君阖上了他的日记本,心里乱哄哄,酸涩涩的,他日记上的字迹从稚嫩到成熟,每一篇都是他写给她的情书,情感一页比一页炙热。
她该怎么办?她想起在周家大院的那个雨夜,狂风暴雨,她跑到荒野里,差点被郭兴全奸污,是他,那个小小的他,在雨夜救了她。在她犹豫不决是否要跟丁晓辉去重庆的时候,也是他拿着一支玫瑰花走进医院,鼓励她去寻找瑞康。
可是她从来都是把他当做弟弟看待的,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根本无法接受,而且这太荒诞了,自己比他大了十岁,早已不再年轻美丽。她拼命的思考,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不知道还要怎么和他相处。
他爱了自己那么久,那么深,他为了要打败周瑞康,拼命的学习,拼命的想让自己变的更好。
自己要怎么去拒绝他?她呆坐在院子里的小竹凳上,皱着眉思前想后。她不想再碰触感情,或者说她只想等待她和瑞康的结局,如果瑞康一辈子不回来,那么她只想守着念安度过余生。她不想也不要再来一个丁晓辉,她不想也不要再背负一个道德的十字架。
她一直发呆到傍晚,直到念安摇着她的臂膀,喊肚子饿了,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做晚饭。赶紧起身走进厨房刷锅做饭。
院门一开,若君不由的惊跳一下,没有像往常般迎出去,只听到院子里小念安欢天喜地的迎接着孟舒志回来。
“念安,你看这是什么?”
“哇,是烤鸡腿!”念安欢喜的拍手跳着。
“对,舅舅今天发了工钱了,拿去吃吧。”
“谢谢舅舅!”
他走到厨房门口,倚在门框上,尴尬的抓抓头,眼神四下里闪烁了几下,神情很是局促不安,从喉头里轻咳了一声说道:“姐,对不起,这几天我心情不好……我……我给你买了点东西……”
说着递过来一个小盒子,若君睁着大大的眼睛,若是平日里,她会开心的接过来,然后埋怨他几句不该浪费钱之类的话,可是此时她却愣在那不知所措,她没有接,转过身去继续做饭,很冷淡的说了句:“放在那吧。”
他的心一沉,看着她那没有表情的脸,点点头,把礼物放在了小桌子上。
“那我帮你做饭吧。”他说着就要走进来。
“不用!”她冰冷的阻止他。
舒志的心一沉再沉,愣愣的看着一脸冰霜的她良久,只得讪讪的退了出去。
她看着他黯然的背影,还是心软了,他是她的小舒志啊,他们曾经是那样的亲密无间,甚至他和洵美两人一起在她的床上嬉闹玩耍,她帮他做衣服,穿衣服,有时候还帮他洗脸,洗手,手把手的教他写字。
若君放软了语气补充说:“你去陪念安玩吧,饭菜一会就好了。”
他回头看她,她低着头切菜,没有看他,昏暗的灯光下,她显的柔美恬静,虽然已经步入中年,身上穿着灰色粗布的衣服,没有任何的首饰,没有任何的妆容,却是那样的从容。
饭桌上,只有念安一个人在那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继承了瑞康的好口才,不停的问这问那。而若君和孟舒志只是闷头吃饭,偶尔回答一下念安那些奇思怪想的问题,只是两人都是魂不守舍。
晚上若君才打开那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原来是一盒带着小镜子的玫瑰胭脂,盒子是景泰蓝的,湛蓝色的底色上是一支妖娆娇艳的白梅,显得是那样的清丽脱俗,雅致清新,若君很喜欢,可是她不能收下,她必须绝了舒志的念头,她必须对他冷酷,直到他放弃对她的爱恋。
她把盒子重新包好,来到舒志的房门口,敲了两下门。
他开了门,呆呆的看着她,喊了声:“若君……姐……”
“谢谢你的礼物,可是我用不到,你拿去送给要好的女同学吧。”她依然冷冰冰的,将盒子一把塞到他的怀里,转身就走。
“若君姐!”他喊住她,追了出来,顿了顿,支吾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若君怔怔的抬眼看他,月光下,这是她第一次好好的把他当一个男人看,天,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难道真的是当年瑞康领进周家大院的小乞丐么?她怎么会那么迟钝,一直都没发现他在悄悄的长大,他越来越漂亮,越来越俊美,她一直都把他当小孩子,宠着,照顾着,从没想过他会长大,长的能与瑞康一较高下。
“怎么会?”她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你是我弟弟,我们从来都是相亲相爱的,不是么?”
他垂下头,沉默良久,点点头,轻声说:“是的。如果你要我一辈子做你的弟弟,我就做你一辈子的弟弟。”
若君突然心里很难过,她从来都不喜欢伤别人的心,可是她却总是在伤别人的心,瑞安是如此,晓辉是如此,甚至是对瑞康,而现在又是舒志,她觉得自己真的很笨,一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感情。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想想还是快点回屋睡觉算了。
才要转身,他一把拉住她,又将胭脂盒子塞回她的手里,苦涩的说:“拿着,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扔了,但是,不要退还给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以后不会再买这些东西了。”说完,他大踏步的转身回到房里,将门关了。
梅若君拿着盒子,又缓缓的回到房里,看着已经熟睡的儿子,她真的思念瑞康至深至深,只是这些无穷无尽的思念犹如大海里的白沫一般,毫无意义,他在遥远的英国,他是有妇之夫,他是大富翁。
她坐在灯下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是的,她也有笔记本,里面的每一篇,都是她写给瑞康的情书,每每她的相思泛滥成灾的时候,她就写情书给他,让自己内心的情感得到一些释放。
“亲爱的瑞康,
不知你在英国是否一切安好,我思念你至深至真,念安已经会背唐诗了,和你一样的聪明伶俐,能言善道,前两天,带了他去照相馆拍了一张照片,很是可爱,希望有一日你能看到。
我好想你,好想,好想,想起当日在缙云山上,或许我不该一气之下带着念安离开你的。可是,如果我不走,我们能怎么办?你父亲的残忍,嘉琪的冷漠,嘉伟的愤怒,难道我们真的都能置之不理么?说道底,我和念安的确是难以令他们接受的。
我不知道该拿舒志怎么办?他什么都要和你比,我好怕他误入歧途,咳,希望他能早日醒悟,不要痴迷我这个不祥之人。这次我不能再犯错,真的不能。
可是,瑞康,你在哪?我是多么需要你给我力量和勇气。如果你在我身边,我就不用如此矛盾了。”
阖上日记本,若君伏在桌子上,看着那盒精致的胭脂,咳,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其他男人在做着原本应该是瑞康做的事?她的心头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她坐直起来将脸埋在双手里,痛苦不已。
……
接下去的日子,舒志依然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喊着若君,只是两人很少说话,似乎都在刻意逃避着彼此,时间似乎又倒回到了多年前,瑞康爱上身为自己大嫂的若君时,刻意逃避她的那段时间。
内战浩劫,物价飞涨,中国人的苦难还未结束,无论如何的勤奋努力,日子还是过的紧巴巴的,梅若君背着竹篓,拉着念安在大街小巷里穿梭着,那天,生意还不错,一家大户人家赶巧要搬喜事,那家的小姐看到若君的刺绣,精美素雅,非常喜欢,买了很多东西。
若君高兴坏了,抱着念安,兴高采烈的在街市上走着,想买点菜回去。
路过一个书店,念安想要看连环画,若君陪他走了进去,念安果然是得到了周家和梅家书香门第的遗传,三岁开始就对书本特别的感兴趣,舒志也一直在教他认字,背诗,每次路过书店,念安就会流连忘返在店里翻阅各种小人书。
去的多了,店老板都已经认识他们母子了。
小念安自己熟门熟路的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门口拿了几本小人书在那翻看,若君也在店里随意的看看。
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女人,圆圆的脸上笑容很是和蔼,很是喜欢小念安,每次来,都会给念安一些糖果零食。
“谢谢老板娘!”小念安礼貌的大声说,把老板娘逗的咯咯直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老板娘,您又破费。”
老板娘摇摇头说:“哎呀,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这小模样真是俊。”说着抓了一把瓜子给若君,若君摇头婉拒了,她谦虚的笑笑,不过她心里的确以儿子为荣。
她在门前的小橱柜了看了看,里面有各色的文具,一支乌黑闪亮的派克钢笔跃如了她的视线中,她立刻想要买下来送给舒志,他考上大学她都还没有送他礼物,而且他还送了她那么精致的胭脂,她该还他人情的。
这钢笔是多么的漂亮实用,正在心动,眼睛扫到旁边的标价牌,若君立刻就犹豫起来,那支漂亮的钢笔需要六万元,根本就不是她能够负担的,只得叹了口气作罢。
“咳,现在的物价是天天涨,这钱啊比草纸都不值钱了,这生意啊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日子也不知道要怎么过。你是要买钢笔么?我这里啊,有几支二手的,都还不错呢。我拿给你看看。”
老板娘说着圆滚滚的身子从凳子上挪了下来,开了橱柜,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一支深蓝色,金色笔夹的钢笔。
“这呀,是前几天一个大学生拿来卖给我的,你看看,还是很新的,价格可以便宜一半哦。”
若君眼中闪出光芒,嘴角露出微笑,点点头。
……
灯下,若君从一本旧杂志上撕下了一页彩色的封面纸,小心翼翼的包裹着装着钢笔的小盒子,念安跪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母亲灵巧的手指在那翻转折叠着纸张。
“娘,念安也想要,可以吗?”
“唔,舅舅念书好,所以娘买钢笔给他,将来念安要是念书好的话,娘也买给你。好不好?”若君笑着看着儿子的脸。
“好哎,好哎,念安一定好好念书。”
“这支钢笔等下个月舅舅生日的时候,念安亲手送给他好不好?”
“好好好!舅舅和念安是同一天生日,念安有没有礼物?”念安托着下巴问,那神态像极了瑞康。
若君心中一动,眼神迷离的看着儿子的小脸,又仿佛看到了瑞康在自己眼前。
“娘?你又发呆。”
若君被儿子这么一说,不好意思的笑了:“娘总是发呆么?”
“娘总是看着念安呆呆的。”念安歪着头笑嘻嘻,那调皮的样子和瑞康那撒娇的样子一模一样。
若君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真的很想去周家找嘉琪要瑞康的地址,写信给他告诉他自己在北平等他,可是……这只是痴心妄想,周家,一个让她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程嘉琪早就对自己恨之入骨。
若君摸着念安的小脸忍不住苦涩的笑道:“你长的很像你爹。”
“真的吗?”念安睁大眼睛,小嘴嚅嗫着:“娘,爹在哪?”念安有些瑟缩的看着母亲,低下头,手指在桌子缝里轻轻抠着,撅着小嘴,含含糊糊的轻声问:“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
若君的心顿时像被万箭穿心一般,赶紧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不停的亲吻他,眼泪滚落下来:“不,爹爹要的,要的,念安的爹爹是大英雄,打跑了日本鬼子,爹爹很爱念安。”
念安看到母亲哭泣,赶紧用小手为她擦去眼泪,爬下了椅子,跑到床上,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张纸,笑眯眯的递给若君:“我画的爹爹!”
若君打开纸,上面是一个很滑稽,很有趣的男人画像,鸡蛋一样的脑袋,两个圆圈做眼睛,咧着大嘴笑着,还有两撇胡子,这是一幅幼儿随意乱画乱涂的画作,非常可爱,但却让若君很难过,因为他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想象在画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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