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知道瑞康与嘉琪分房之后,心中的不安不断的在扩大,他终于明白,瑞康并不是在说胡话,他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瑞康有了外室有了孩子。
“瑞康,你和嘉琪到底是怎么了?”周老爷坐在床边问儿子。
“爹,您别问了,我已经很烦了。”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喜欢的了?”
“是。”
“哎呀,这有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平常事,虽然说什么新革命啊,新思想啊,闹腾的乱七八糟的,但是你看看那些达官贵人,谁没几个姨太太。你喜欢,娶回来就好,爹支持你。”
周老爷的话,让瑞康哭笑不得,摇头道:
“爹,嘉琪是不会答应的。再说……她也不答应……”瑞康支支吾吾的说着,他还无法预想如果父亲知道自己外面的女人是梅若君会是怎样的态度,还有梅若君和丁晓辉到底摊牌了没有,他也不得而知,所以没法说更多了。
“哎,爹去和嘉琪说,不过,瑞康,程家对我们可是恩深义重,你可不能对不起人家,再怎样,嘉琪也是正室,你的原配,那个姑娘进门后你可不能冷落的嘉琪,更不能提离婚,知道么?无论你喜欢谁,爱谁,嘉琪也是我们周家名正言顺的媳妇,你的原配正妻,这辈子都不能改变。”
瑞康歪着头,苦涩的,无奈的摇摇头,沉默不语,他知道父亲那牢不可破的封建思想,这些思想就如大树的根一样,深扎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
忽的,一阵朗朗的笑声从屋外传来,卧室的门开了,一个神采奕奕的男子,带着笑声走了进来:
“我回来了!”
宋远洋推门而入, 他的出现让瑞康觉得救星出现,精神振奋,急急就要下床。
“远洋,你回来,太好了,我快急死了。”
“哎哎哎,你别激动,躺着躺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怎么一走就是两个月?”
“咳,沿海一带是完了,上海的局势很是复杂,滇缅公路也是一片惨烈,物资缺乏的一塌糊涂,我这次托了英国使馆的关系,才弄到一批药品,一路上又是驴车,又是火车,躲躲藏藏的,总算是运到了重庆,等委员长分派到前线去。好在日本人在太平洋上和美国人打起来了,兵力有所分散。我想重庆暂时安全了。”
“嘿,你真是好样的,我从来没想到你这么爱国。”瑞康兴奋的笑起来。
“呵呵,还不是受你影响,我原本是不管这些打打杀杀的事的,后来有一次,我劝曼琳跟我一起离开中国,曼琳把我骂的狗血淋头,用你的那套大道理把我贬的一文不值,嘿,这小妞可是爱你到入心入肺的。” 说着,燃起一支烟,眯起眼睛来,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咳----”
“我没想到你对曼琳如此真心。”瑞康有些愧疚的低声道。
宋远洋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摇摇头:“是啊,不过每个人的感情都是自由的,爱谁不爱谁无法强求,就如你和……”
“远洋……”瑞康轻轻转头望了望一旁的周老爷,示意让他不要在说下去了。
宋远洋会意,马上转过脸来对周老爷说:“哦哦,周老伯,我从上海带了些上好的英国烟丝和洋酒,还有几套西装,都是送给您的。您回房看看中不中意。”
“哟,西装啊,我这辈子都还没穿过呢。好,我去试试。”周老爷笑,也知道儿子和宋远洋定是有话要说,说笑着站了起来,宋远洋喊了下人进来扶着周老爷出去。
周老爷离开后,宋远洋绞着双手,倚着床架,意味深长的看着周瑞康,喷吐着烟雾,笑道:“怎么样大情圣,这两个月憋苦了吧。我没想到你真的有勇气和嘉琪摊牌,还分了房。”
“唉,别提了,我心底是亏欠她的,不过我不想再妥协了,就算千夫所指,也就这样,我以前太高估自己,以为自己可以做圣人,其实我不过是个私心杂念,贪恋爱欲的凡夫俗子罢了。”
“呵呵,我倒觉得你能摆脱世俗看法,追求心中所爱,很是了不起。”
“说真的,我也很对不起曼琳,我不该答应和她结婚的。如果没有那场婚礼,她也不会死。或许某一天她会明白,我非佳偶,选择和你在一起。”
“感情是不能强求的,曼琳对你的爱,炙热而固执,我虽然吃醋,但是也尊重她的抉择,所以我并不恨你,只是觉得可惜。周瑞康,在感情上你是个既幸运又可怜的男人。”弹了下烟灰,宋远洋摇摇头,又笑道说:“明天我就带你上缙云山吧。”
瑞康浑浊的眸子里突然闪出了喜悦兴奋的光芒,整个人坐直起来:“我们现在去吧。”说着就要翻身起床。
宋远洋上前摁住他笑道:“你也太急了,我可是在路上颠簸了一整天,现在全身酸疼,难道让我现在陪你去爬山啊?你也心疼心疼我。放心,我早就派了人在那山下盯着,梅若君不会有事的。”
周瑞康感激的点点头,又不解的皱眉问道:“说真的,你为什么要如此帮我?”
宋远洋深吸口烟,浓浓的烟雾从他的嘴里,鼻子里喷吐出来,好似在想什么事,过了一会说:“一来,我敬你是条汉子,投笔从戎,血染战场,你做了我做不到的事,二来,我是受人所托。”
“哦?谁?”
宋远洋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说:“别急,等你康复了,我自然会把所有的事告诉你,而我也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但是这个忙必须等你的眼睛恢复视力才能完成。”
“可是,我不知道我的视力何时能恢复,会不会恢复?”
“我们试试吧,缙云山上可能会创造奇迹。呵呵”宋远洋神秘兮兮的笑。
“呵,你说若君?”瑞康现在很喜欢和宋远洋聊天,只有和他在一起,瑞康才能没有顾忌的谈起梅若君。
“对,她能把你从昏迷中唤醒,把你从沉默中唤醒,我相信她有能力把你治好。 i believe the power of love。另外,我手下打听到缙云山中有医术高超之人,只是行踪十分隐蔽,我们需要好好找一找。”
“呵呵,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似乎非常的romantic。你觉得我们真的不用顾及恩情么?”
“不,我们当然要顾及的,如果不顾及恩情,那还怎么为人?只不过,我不赞成中国人把爱情恩情混为一谈的思想。你欠嘉琪的恩情,可以用其他的东西还,例如,金钱。何必要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还?”
周瑞康摇摇头,叹气道:“或许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只不过这种想法在中国是行不通的,再说嘉琪也不在乎金钱。”
“我知道,她在乎你这个人,她爱你,想用恩情占有你的一辈子,恕我直言,我不赞同这样的占有。爱情必须是男女双方你情我愿,婚姻也是该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我无法想象如何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同床共枕。”
周瑞康重重叹了口气,虽然他同意宋远洋的这套西方婚恋理论,但是实际上,他依然觉得宋远洋的这一套少了人情味,太过冷漠了,“恩比山高,以身相许”依然是大多数中国人的想法。瑞康也已经决定,只要嘉琪不提离婚,自己也不再提了,无论如何,周瑞康夫人这个名衔是嘉琪理所应当拥有的,也是他能报答嘉琪,能给嘉琪的东西。
两人这一番长叹,让瑞康心情开朗了许多,不觉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同窗好友,徐子言,曾经徐子言也是个睿智的知己,也是他第一个发现了自己和若君之间的情愫,可惜徐子言如今不知道身在何处,瑞康心中期待着与徐子言重逢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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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天气很是清爽,若君蹲在小菜地旁拔着杂草,小念安坐在椅子里,自己在那玩着玩具,嘴里叽里咕噜的,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若君一边拔草一边和他说着话,拔起一棵萝卜,在念安面前扬了扬,说:“念安,这是萝卜,萝……卜……”
念安伸手就要抓,高兴的嘴里:“bo……bo……bo……”的喊,把若君逗的咯咯直笑,深深的亲了一口他的小脸。
身后一阵窸窣脚步声,有人说话:“哟,大变样了呢。都筑起篱笆了。看来是打算长住了。”
若君一回头,看到宋远洋站在门口,瑞康拄着拐杖站在他身后,心都要跳出喉咙了,飞奔上去,开了篱笆的门,将他二人迎了进来。
“宋先生,瑞康!”
“若君!”瑞康听到若君的声音,激动的颤声唤着。
他的眼睛依然浑浊无光,微抬着下巴,伸手在空中搜索着她的身影,她忙牵住他的手,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的拥住她。
爱情是什么?相思是什么?他们忘却了矜持,忘却了痛苦,忘却了旁人,她的心回来了,魂回来了,她一时忘却了整个世界,激动的攀住他的脖子,亲吻着他。
“天啊,你真的在我面前么?我不是在做梦?”她捧着他的脸细细的看。
“真的,真的。”他激动的眼中笼上了一层水雾。
两人忘情的拥吻着,直到一旁的宋远洋笑着轻咳了几声:“喂喂喂,虽然我早就看多了这种场面,但是拜托,也顾及一下我这个单身汉吧。”
若君这才羞红了脸,松开瑞康,瑞康则不管那么多,依然紧紧搂着她的肩头笑说:“别管他,他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才不会在乎这些。”
宋远洋呵呵笑着,燃起烟来,若君很高兴他们的到来。
进了木屋,宋远洋才明白丁晓辉已经离开了。
“丁晓辉走了?”
若君一边给他们泡茶,一边怏怏的点点头:“是的,我从‘思乡园’回来的第二天,他就走了。”
三人都沉吟了片刻,若君拿出了一碟“梅花酥”和一些瓜子,花生,招待他们。
“哎,没想到丁晓辉有如此气度。”宋远洋喝了一口茶摇头道:“难得,难得。”
“是我对不起他。”若君看看窗外,幽幽叹了口气。
瑞康轻轻拉她坐在自己身边,握住她的手说:“因为他知道你心里的人是我。他是个了不起的男人,我感激他照顾你们母子那么久。也是个劲敌,说真的,如果不是他自己离去,我根本没把握你还会要我。”
若君惨然一笑,的确是的,她并没有和丁晓辉决裂的勇气,如果丁晓辉不走,她可能会继续维持他俩的婚姻,而把对瑞康的爱情深深埋起来。
宋远洋吃了几块“梅花酥”赞不绝口,惊讶道:“若君,你这手艺真是了不得,除了这个,你还会做什么糕点?”
若君略有些羞涩的掰着手指头说:“也没几样,大概十来种,‘荷花饼’,‘翠柳条’,‘黄梨酥’,‘太阳糕’,‘桃粉蒸’……”
“哇,喂,你会那么多,为什么只给我做梅花酥啊?” 瑞康怪叫起来,打断她。
若君轻声说:“我只知道你喜欢吃梅花酥嘛。”
瑞康摇头,翻翻白眼说:“笨若君,你没做过给我吃,你怎么知道我只喜欢吃梅花酥?我不管,从现在开始,你要挨个做给我吃,我每一样都要吃。每天要不同款的,不准重复。”
若君“噗嗤”笑出来:“好好好,我做,只不过现在的很多原材料都难买。”
“哎,原材料这些你不用愁,你把需要的东西,写下来,我去置办,不过你可也得替我做一份。犒劳一下我这个爬上爬下的月下老人吧?”宋远洋笑道。
“做点心是小事,只是让您破费怎么好意思?”若君尴尬道,她并不知道宋远洋有多富有,虽然从他的穿着上,她知道他的身份定然与众不同。
“唉,小事一桩。”宋远洋笑着挥挥手,看了看小木屋说:“不如搬下山去吧。你总不能一直带着孩子住在山里。”
“是啊,是啊,若君,回到我身边来。”瑞康紧紧拉住她的手,急急说,他又忘了他们之间的问题了。
若君摇摇头说:“不,我在这很平静,我和孩子生活的很好。我不想下山,也不想介入别人的家庭。”说着轻轻从瑞康的掌心里将手抽了下来。
她这么一说,瑞康沉默了,他还未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什么资格要求她跟自己回去?嘉琪变的那么刻薄妒恨,周老爷态度不明,嘉伟也是绝对不会接受若君的,现在让若君抱着孩子回去,无疑是把她母子放在风口浪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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