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座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大上海的夜是醉人的,大上海的夜是梦幻的,大上海的夜也是神秘的……热闹的十里洋场,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耀眼,编织着一个大大的繁华世界,黄浦江风带着特有的气味混杂着各种进口香水的味道,在空气中竟然调和成了一种海派奢靡的独特风味。
上海的夜是令人心动的,先生小姐们穿着时髦的洋装,带着各种精致的礼帽走进各种娱乐场,“丽都夜总会”的大门口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舞池里挤满了男男女女,扭动着他们的腰肢,他们的脸上或洋溢着颓靡的笑容,或保持着高冷的酷意,有几对舞者在舞池中大显舞技,想博得他人的眼球。
舞台上的歌者一身大红色的窄身旗袍,披着羽毛披肩,一边轻轻摇摆着身体,一边用夜莺般的歌喉唱着各种流行情歌,她很美,很妩媚,很诱人,明亮的眼中闪烁着快乐的光芒,红润的嘴唇开开合合唱着各种优美的情歌,她的歌喉和她的美貌一样动人。
台下有很多人都在关注着她,被她的风采深深吸引,还有人上台送花给她。
唐小芸一曲歌罢,手中捧着一束鲜花,在掌声中缓缓走下舞台,台上的乐队演奏曲一些西方的舞曲,她摇曳生姿的走到最角落,最暗的一个桌子前,将花束随意的扔在桌上,坐在一个男人的身边。
“你怎么又来了?”唐小芸有点埋怨道。
“你不想我来吗?”那男人在黑暗中说。
“不想,太危险了。我俩在一起,不是你害死我,就是我害死你。”唐小芸拿出香烟和打火机,吧嗒一声打火机里蹿起一束火苗,火光映出一张忧郁漂亮的男人的脸。
“快走吧,我不想你死在上海。”
“你关心我。”
“呵,你要找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何必自欺欺人?”
“我不是她,别再胡说八道了。”唐小芸有些生气的站了起来,他一把把她拉下,在她耳边低声说:“你的上海口音模仿的很好,可惜,却掩盖不了你的北方口音。”
“我的确是从北方来的,那又如何?你什么也证明不了。”
“我可以,只要你跟我回北平,回去见你姐姐。”
“我没有姐姐,或许是你自己想去见那个姐姐,所以拿我做幌子。”
那男人听到这,倒在了沙发里,松开了握住她的手。
唐小芸又说:“徐曼琳正在赶来上海的途中,我告诉你,你逃不出她的手心的。”
“我并没有打算逃开她。”
“你还是小心点的好。”
“离开徐恩海,跟我走。”
“呵,上次说这话的人,第二天就躺在了冰冷的大街上了。”
“那就让他打死我吧。”
“你真是顽固而愚蠢,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她猛的站起来,皱起眉看着他,眼中满是愤怒和伤痛:“你是我的谁?我又是你的谁?你有钱还是有权?你养的起我吗?还是说你爱我爱的如痴如狂?”她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周瑞康一口喝尽杯中的“威士忌”,落寞的倒在沙发里。
唐小芸坐在后**立的化妆室里,摘下头上的发饰,烦躁的朝镜子扔去,从烟灰缸里,拿起香烟,深深的抽了一口。
“你怎么了?”身边另一个名叫季清的歌女看着她问:“你这两个月怎么变的这么容易发火?听说前两天你还给了徐老板脸色了。”
唐小芸白了她一眼,吸了口烟,不说话。
“你是不是对那个小子动心了?”季清笑问。
“别胡说。”唐小芸下意识的看了看门。生怕隔墙有耳。
季清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笑意更深,趴在化妆台上,盯着她的脸看,笑着说:“喂,这么漂亮的男人你不要?”
“去。我不想再害死人了。再说……他心中有人。”唐小芸眼神变的茫然,摇摇头,皱起眉。
“哦?他心中有人,为什么还每天都来捧你场呢?”
唐小芸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拿起纸巾,擦了一下脸上厚重的脂粉,幽幽的说:“或许我像那个人的影子……”
“咳,你可想的真多,我去看看他还在不在,这么漂亮挺拔的男人,你不要,我可要了。”季清扬了扬眉毛,妩媚的一笑,走了出去。
唐小芸更烦了,将手上的化妆纸扔在了桌子上,起身换衣服。
不一会儿就听到,季清在化妆间门口紧张的叫道:“小芸,你快出来啊,他醉的不省人事,保安正要扔他上大街呢。”
唐小芸忙拉上衣服的拉链,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果然,三个保安正架着周瑞康的胳膊,拖着他往后门走去。
“你们做什么?”唐小芸正声问。
她是夜总会的顶梁柱,大家又知道她和徐恩海的那层关系,自然是要买她面子的。
“唐小姐,你认识这人?”保安问。
“他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他的帐我给了,你们给他叫辆黄包车,让他回去。”
“好的。”
保安散去,季清颇有意味的看了唐小芸,挤了下眼睛,笑说:“还说你不敢兴趣呢。”
唐小芸脸上微微一红,摇摇头,说:“我不想他死。”
“也是,你看看这张脸,这身材。啧啧啧。”季清摇摇头,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季清,你做什么啊?”
“哟,吃醋啦?”季清笑。
“你让我想起那些吃女人豆腐的色狼。”唐小芸噗嗤一下笑出来。
“嘿,谁说只能男人吃女人豆腐的?我就是女色狼,又如何?”季清也笑。
不一会儿,黄包车来了,瑞康也稍稍清醒了些,唐小芸让保安把他扔进了车里,然后对车夫说了个地址:“师父,到了那,你就把他丢在门口就行了。”说着拿了双倍的钱给那车夫。
自己和季清又回到了夜总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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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康头痛欲裂的从睡梦中醒来,对昨晚上的一切都没了记忆,他撑着坐在身来,捏了两下眼角,抬头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自己的身上已经换上了舒适的真丝睡衣,落地的白纱窗帘前,站着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子,她正呆呆的靠着墙,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窗外的景色。
“若梨……”
“我是唐小芸。”她没有起伏的说。
“昨晚……”
“这里是我的一个隐蔽居所,但是我不能在这呆超过三个小时。昨晚我破例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问。“这两个月,我一直在观察,总觉得你有些神秘。”
“你最好别知道,尽快离开上海吧。我待会就让人给你买火车票,回去北平,那里有你的亲人和爱人。”
“不,北平已经没有任何人值得我留恋。”
“呵,是么?”她转过头来,冷笑一声,耸耸肩头:“我不能一直做那个叫若君的替身。”
“……”他的心犹如被人用刀子扎了一下一样,痛的皱起眉头:“别提她。”
“我并没有提她,是你一直在睡梦中喊着她的名字。”她摇摇头:“能伤你那么深的女人,一定不简单。我很羡慕她。”
瑞康猛的掀开被子,站起来,跑到卫生间里洗漱,用冰冷的水泼着自己的脸。
唐小芸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你是个会带给女人灾难的男人。”
“那就离我远点,别管我死活。”
他拿了毛巾擦了擦脸,转身回来,定定的看着她,什么唐小芸,分明就是梅若梨,看到她不施脂粉的脸,他更加的确认,他把她的头发分成两股,用手指圈成两条辫子,呵呵,如果她不是梅若梨,那他就不是周瑞康。
他摇头看着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伪装成另一个人,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有一首诗我念给你听:‘月夜游梅园,树下人影娇,与君雪中乐,相看永不老。’”他看着她:“还记得吗?”
她的双手突然松开他,悲伤从她明亮的眸子里一闪而过,身子靠在冰冷的瓷砖上,看着他的眼睛,她吸了口气,转头离开卫生间。
瑞康走出去一把抓住她:“这首诗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什么?”她抓起桌子上的烟盒,有些颤抖的拿出一支烟,燃了起来:“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若梨,跟我回去,去见你姐姐。你现在做徐恩海的情妇,太危险了。”
“为什么?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总好过做一个单相思的傻丫头。”她猛烈的吸了口烟,喷了出来,将自己笼罩在烟雾之中,似乎想要让烟雾再次将自己的身份掩藏起来。
“是吗?你真的喜欢他吗?”他急问。
“不,但是他有钱有势,他锦衣玉食的供养着我,保护着我。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才一年多的时间,你怎么就变成这样?”
“变?呵呵”她有些激动的说:“我原本就是这样,你并不了解我,我就是如此的俗气,超凡脱俗的是你的梅若君。不是我!所以你不要把我和她弄混了。”
“我并没有,而她也并非超凡脱俗。”
“你恨她对吗?她让你伤心痛苦是吗?”她颤抖着,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但是眼中却是无尽的悲哀:“看来你们伟大的爱情,也不过如此。呵呵。”那抹嘲讽慢慢凝结成了一缕自怜。
“你尽情嘲笑我吧,我承认我的确是不够聪明,她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是我自作多情。”他皱眉说。
“不准你这么说她!”她严厉的盯了他一眼,但是立刻意识到自己这种本能,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再次暴露,慌张的转过身去。
“你依然爱她关心她。”他点点头:“你看,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哦……别这样解释,我只不过是讨厌你们这些男人,受了伤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女人。”
她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痛苦的不停摇头:“周瑞康,周瑞康,你会害死我的。我告诉你,我不是梅若梨,也不能是梅若梨。记住我是唐小芸,是丽都歌舞厅的歌女。如果你想我活长点,想你自己活长点,最好牢牢记住这一点。”
“好,唐小芸,我想你定有你的道理。”
“还有,徐曼琳和徐恩海已经到了上海,我今晚要陪他,而你,呵呵,自己看着办吧。我现在必须马上离开,我走后三个小时候,你才能离开这里。”
她一边说一边换衣服,并不避开他,倒是瑞康有些尴尬,转开脸去。
唐小芸嘴角一扬:“对不起,我不过是个歌女,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黄花闺女,你别介意。”她套上一件毛衣,嘴里说道。
“我昨晚有没有对你……”他背对着他问。
她十指为梳,将头发梳了两下,盘了起来,用发卡夹了,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如果我是梅若君,我想一切都会顺利的多。可惜你醉的稀里糊涂,而我虽然是卖唱的,但是也不至于要去做别人的替身。”
她拿起手提包,夹在腋下,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他的浓眉,他深邃的双眸,他挺直的鼻梁,视线停留在他的棱角分明丰厚适中的嘴唇上,踮起脚,想要亲吻他,但是一瞬间,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个单纯活泼的傻丫头,一次次的主动示爱,一次次的被拒绝,一次次的伤心,一次次的失望,那个撕心裂肺雷雨之夜,看到了令她心碎的那一幕,那个傻丫头在风雨中狂奔,摔倒了,腿被石头划破了,鲜血从膝盖上流出来,又被雨水冲走,那个傻丫头跑啊跑啊……跑向不知名的远方……跑向不知名的未来……
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沉浸在他那伟大的爱情中,他根本没有重视过她,没有在乎过她,他此时的心碎,和她当日的心碎有多相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果报应吗?她的心头苦涩悲凉,放下了脚跟,低下头去。
“若梨……”他看出她的心事,她变了,变的成熟,妩媚,深沉,懂得克制,她已经变成了女人,一个迷人的女人,他拉住她的手。
她摇摇头,抬起已经湿润的睫毛,悲戚的说:“迟了,太迟了……你要找的梅若梨已经死了,在那个雷雨之夜就已经死了。现在只有唐小芸。回北平吧。这里太危险。”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打开房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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