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就在周福和鹊喜的新婚的前一晚,周老爷独自在书房里看书,鹊喜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周老爷没有看她,眼睛继续在书本上移动着。
“老爷,请喝茶。”她轻轻的说。
“唔。”他沉吟一声。
“多谢老爷太太将我指给周福。”
他放下书卷,有些厌烦的看了她一眼,说:“不用谢,以后本分的过日子吧,女人最要紧的是从一而终,贞洁,守妇道。”
她抬起眼来,冤屈的看他,但是视线一碰触到他的眼神,冷!寒冷!冰冷!是的,他的眼神让她冷彻肌骨,打了个冷战,她想辩解些什么,但是她的身份只是个卑微的丫鬟,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周家老爷,终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鼓起了勇气,走到他跟前,拿出一个绣工精美的烟袋子给他,便转身走了。
新婚之夜,当醉意微醺,满心欢喜的周福走进洞房时,发现新房里却是空空如也,他满屋子的找,满院子的找,他喊着找,哭着找,惊动了全家,终于,在雁喜一声尖锐的惊叫声中,所有人都聚在了荷花池边,池水中漂浮着披着新娘装的鹊喜,场面是那么的幽冷那么的沉寂,她就这样死了,周福当场就瘫软在了地上。
当周老爷看到鹊喜的尸体时,也颇为惊愕,他不懂鹊喜为什么要轻生寻短见,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薄情寡义?但是是她戏弄他在先不是吗?周太太说是她在他和周福两人间游移不是吗?自己是没错的,周老爷心想,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他的心安了,虽然觉得可惜,但是最终她不过是个丫头而已,对他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周福整个人浑浑噩噩了三个月才慢慢好起来,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鹊喜要在新婚之夜自杀,婚前他虽然发现鹊喜常常心不在焉,独自发呆,但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自杀呢?她给他的打击是巨大的,是致命的,虽然经历了大悲,使他变得成熟睿智起来,但是他的心碎了,从此不再碰触情爱,多次拒绝了周太太的撮合安排。
鹊喜的死成了周家的一个谜团,一个禁忌,周太太严禁下人们谈论此事,十年来,所有人都只是暗暗心疑,但是口头上都绝不提起。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段往事渐渐的被尘封,被遗忘,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鹊喜这个人是否在这个世上存在过?她短暂的生命成了一些人的记忆,也成了一些人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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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站在怡兰小筑的窗前,俯视着后花园的那个漂亮的荷花池,皱着眉,板着脸,嘴角微微向下拉着,眼中满是愤怒和嫉妒, 这个荷花池淹死和差点淹死两个她最讨厌的女人。
她的眼睛扫到不远处的花圃里,梅若君正扶着瑞安在那赏花,但是这安宁祥和的画面并没有令周太太感到安慰,她只要一想到瑞康为了这个梅若君离家住校,几乎身败名裂,她就无法原谅她。若不是瑞安一力保护着她,周太太会让她再死一次。
“太太,郭兴全要的三百大洋怎么办?”雁喜在一旁问。
“没有!”
“那万一他把当年的事说出去怎么办?”
“拿五十大洋给他,告诉他,如果他不知足,管不住舌头,那被人砍死街头的日子就不远了。”
“是。”
周太太转身回到屋内坐在椅子上,脸上的愤恨冷酷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换上了一副愁容说:“瑞康还是不肯回来,咳……”
“二少爷是痴情的人。”
“是啊,只要梅若君在周家一天,他就不会回来,在他心里梅若君比爹娘还要重要。咳—”
“可惜上次她没死掉。”雁喜瞪着眼,咬牙说。
“咳,我也不知道她没死是好事还是坏事,那天夜里你也看到了,瑞康一副要跟她去的样子,真的是吓死我了,怎么会这样?这个傻孩子,怎么会用情那么深?”周太太支着额头,轻轻摇头,不停的叹气,突然停了一下,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看着雁喜问:“哎,对了,梅若君跳荷花池的那晚,怎么是你第一个发现啊?”
“啊?这!我…...”雁喜脸色一变,抓着衣角,她不敢告诉周太太,那天晚上,自己去找郭兴全幽会,完事后想回去前院,蹑手蹑脚的从荷花池另一边的假山后走过,月色如水,突然见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荷花池边,她并不知道那是梅若君,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鹊喜的鬼魂现身了,吓的她魂飞魄散,尖叫起来,这才把全家给惊醒,瑞康寻声而来,冲到池边一跃而下,将落水的梅若君救起,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此时雁喜只能编故事,有些支吾的说:“哦,那天晚上,我半夜起来小解,见月色不错,就走出去透透气,谁知道,一开园门就看到大少奶奶往后花园去,我跟着她到了荷花池边,见她噗通一下跳了下去,吓的大叫起来……”
周太太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她的故事编的并不太好,但是周太太也没有再深究,她的烦心事已经够多的了,叹了口气,走到神龛前,上了柱香,嘴里自语道:“得想办法让瑞安和若君早日圆房,让瑞康死了这条心,也好早日回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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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热了好几天,夜晚,老天总算降下了大雨,雨点噼噼啪啪的打在窗上,浇散了白天的暑气,滚滚的雷声,呼呼的风声,刷刷的雨声,又是一个雷雨夜,屋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梅若君坐在窗边,抱着双膝,头放在膝盖上,侧着脸透过窗户看着黑沉沉的天空,期待着下一道闪电撕破夜幕……
一到雨夜,她总有很多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并不想回忆过去,但是她有种冲进大雨的冲动,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她的耳边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回旋,冲进大雨去,让大雨浇熄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吧!是的,为什么不呢?
梅若君突然披了件外衣,散着头发,穿着拖鞋,冲到门口,拉开门栓,冲了出去,穿过了后花园,她疯了一样的往后门跑去,她大胆的拉开了后门的门栓,跑进了漆黑的荒野。
就如几个月前的那个雨夜一样,她仰着头,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脸上,不同的是,这次不会再有瑞康出现了,再也不会有人呼唤她,拥抱她,亲吻她,她的双唇在颤抖,雨水早就和泪水交融,她就这样站在大雨里抽噎着。树叶,杂草在空中飞舞,她的衣裙贴在她身上,疾疾飘动,狂风像似要把梅若君那纤瘦的身体吹起来似的,她不在乎,若是狂风真的能 把她吹走,不是更好吗?
突然,身后的草丛中传来脚步声,一束手电筒的光打到她的身上,她一惊,会是他吗?会吗?怎么可能呢?她的心狂跳,希望上天会赐给她一个惊喜,猛一转身,却被眼前的一张丑脸吓了一跳,尽然是郭兴全穿着雨衣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着他一脸的淫笑,若君禁不住一个激灵。
“哟!真的是周家貌若天仙的大少奶奶啊!嘿嘿,大少奶奶,咱两可真有缘啊!我起来关园门,就看到一个人影从后门跑出去,我还以为是哪个丫头偷跑出去找男人私会呢,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原来是周家的大少奶奶!”他边说边眯着眼笑,边用手抹了下脸上的雨水,又露出那几颗令人作呕的黄牙。
梅若君一看他的眼神,知道他不怀好意,赶紧转身要逃,郭兴全怎么会让到嘴的肥肉跑了?几乎是扑过去,他把若君扑倒在荒草堆里,一只手的胳膊拐压着她的胸口,一手就去扯她的衣服,双眼因为激动而瞪的老大,嘴噘的老长,想要亲梅若君的脸,若君不停的摇着头,躲避着他的嘴,奋力反抗,双脚不停的蹬,郭兴全,见她不从,更是兴奋,用膝盖压住她的腿。
风啊,雨啊,雷啊,电啊,求求你们,吹死他,淹死他,劈死他吧,她内心痛苦的呼喊着,瑞康,你在哪?在哪?她绝望的想着。
她的上衣被撕破了,他开始撕扯她的裙子,她依然奋力反抗,但是她力气太小了,根本打不过郭兴全,终于她朝天空悲愤的大喊一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有手电筒的光在闪烁,有人朝这边跑了过来,突然那人举起一块大石头朝郭兴全的重重的砸了下去。
郭兴全吃痛大叫一声,回头一看,大吃一惊,一张稚嫩却怒气腾腾的脸,刚想伸手抓住他,孟舒志忙又举起石头朝他的头砸了下去,顿时鲜血四溅。
看着郭兴全满脸是血的倒了下去,又看了看自己手上带血的石头,舒志自己也呆了,扔掉了石头,梅若君用力的推开郭兴全的身体,哭着拉着舒志就往回跑。
跑回周家,赶紧将后门拴上,又一口气跑回了採菊园里,关了房门。两人都已经湿透, 梅若君更是衣衫不整,坐在凳子上不停发抖,舒志皱着眉,上前说:“若君姐姐……没事了……没事了…….”其实他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但是他努力的安慰着若君。
若君瑟瑟发抖的看着他,又是感动又是感激又是害怕又是难过,舒志伸手轻轻的摸了下她的脸,若君一把抱住他,她的好弟弟,他是多么的勇敢,多么的贴心的孩子。舒志像个小大人似的,轻轻拍着若君的 背安慰她。
敲门声起,是翠柳听到了声响来查看怎么回事,若君流着泪,惊慌的拉着舒志,不停的摇头,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差点被郭兴全奸污了,舒志会意,用手按了按她的肩头,走到门口说:“没事,若君姐姐做噩梦了,我来看看她。”
支走了翠柳,若君起身拿了两条毛巾,两人把自己擦干了,舒志皱着眉说:“我听到你开门的声音,怕你又掉进荷花池,就跟了你出去,但是外面天黑,我就跑去咏梅园找大哥哥的手电筒,再追出去后就不见了你,急死我了!于是我就到处找,总算听到你的叫声,才找到你。”
若君闪动着眼睛感激的看着他。
舒志呡了下嘴唇,说:“若君姐姐,要不我去把瑞康大哥哥找回来吧。”
若君睁大眼,看着他,急急摇头。
“为什么?只有他能保护你啊。”说着低下头,鼓着腮帮子,嘟囔着:“我还太小,如果我有瑞康哥哥那么高大,就有力气保护你了。”
若君勉强的一笑,摸着他的头,心中无限唏嘘,瑞康回来?然后呢?故事又得重复一遍,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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