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贾赦也是苦逼的娃。舅舅不亲娘不爱的,唯一能敦促他的贾代善明显更喜欢爱读书的次子贾政, 瞧瞧临死了还上书给贾政求个官。如今爹死了, 他袭爵的长子倒住到了马棚旁边的小院子了,上房倒叫二房住着了, 更别提二房如今还有个衔玉而生有大造化的宝玉了,贾母的心更是偏得没边了。
人生不能更苦逼。
林笙捻着酒杯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贾赦,豪爽的把酒杯一摞, “这值什么, 照我说,恩侯你就该端出贾府主子的气魄来,这么怂我都要看不起你了!”
贾赦抹了一把眼泪:“你懂什么, 但凡我大声嚷一句, 我家老太太都能把‘孝’字搬出来, 要去告我忤逆呢。”
“哈哈, 你家老太太唬你呢。她要是真敢去告你忤逆, 信不信我把头摘下来给你当球踢。不信咱们打个赌?”
贾赦当时也是酒劲上头了, 当下就叫人备了马车直冲到荣禧堂,在院子里大喊大骂, 赖婆子来拦他,被他一脚踹了个大马哈。
贾母哪里见过贾赦这般给她没脸,当即老生常谈要穿上诰命服去宫里告他忤逆。贾赦当时酒是醒了那么一点点, 可林笙信誓旦旦的话还在耳边, 那可是很得圣心的定安侯, 贾赦就跟有了底气一般,脸红脖子粗的叫人把他的朝服拿过来,势要跟贾母一起进宫。
贾母手抖啊抖的,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贾赦经过了那卖身葬父一遭,才不相信贾母是真晕了呢,当即冷笑三声,扬长而去。
飞奔回太白楼,林笙合掌大笑:“看来我赢了!”
贾赦威风了这么一回,一时神清气爽了,可贾母积威尤甚,没半晌贾赦就跟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林笙眼睛一转,“听说你有个衔玉而生的侄子?这事儿可都上达天听了,你贾府可真牛,圣人家里头都没能有这样的天降祥瑞呢。”
贾赦到底是土生土养的古人,琢磨出深意后立马冷汗涔涔,“圣,圣人他老人家是个什么意思?”
林笙笑得高深莫测。
贾赦当下深深俯下身:“林兄救我!”
目送贾赦踉跄地离开,林笙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荣国府啊,跟她有仇的不是别人,正是这贾母。说起来是和当年林府两百三十余口命案有关,这几年林笙把事情真相还原的差不多了,查来查去就查到了盖有贾代善私印的文书上。
那时候贾代善还是林笙的上司呢,对林笙很是提拔,当然这其中更可能是贾代善揣摩圣意,做给永宁帝看的。但,那本账册上并没有记载与荣国府相关的内容,反而有贾代善的外家史家的,再查证一番就知道是贾母私下拿了贾代善的印鉴,瞒着贾代善从中推了一把。
不容小觑的内宅女人,所以林笙就让贾代善伤退回家调-教贾母去了,可惜啊贾代善没撑过一年,就这么没了,该说是时也命也吗?
林笙就不爱看仇人们活得太自在,至于贾母,还没必要到让她亲自动手,可用的刀子实在是太多了,说起来她挺爱软刀子杀人的。
在家族存亡面前,贾赦再怂也被激出几分血性来了,先是差点摔了宝玉的玉,又怒指贾政和王夫人,把他们骂的狗血淋头,贾母被他指桑骂槐的血压上升,登时又要晕。
贾赦可没给她机会:“天降祥瑞到荣国府,哈,简直就是在说咱们荣国府有异心,形同造反!圣人业已经知晓,老太太这是要把咱们阖族都拉上黄泉路啊!”
“大哥,这不能够!”贾政说这句话都觉得没底气,心里把贾母和王夫人都埋怨上了,宝玉是王夫人生出来的,到处宣扬宝玉是个大造化的那是贾母吩咐人做的。
事关重大,连王子腾都被请过来,谁让他现在是四大家族里最有威望的人物,王子腾听完当即苦笑:“老太君误我!”原来,王子腾很有希望升任正二品的京营节度使,协理京营戎政,掌管京营操练之事,实打实的重权。可后来就没了音信,如今方知是被圣人因贾家一事迁怒了。
可这件事王子腾不能撒手不管,谁让四大家族一荣即荣,一损既损呢。又问贾赦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贾赦顾不得其他就把林笙给露了出来,还把林笙的原话一字不差的说了。
王子腾首先怀疑林笙是冲着京营节度使去的,可稍一沉思就觉得不像,别看定安侯好似是个混不吝的,可短短三年功夫,一举封侯不说,手中握有兵权竟还没有得到圣人的忌惮,就知道此人绝对不简单。聪明人审时度势,若他再把手伸到内城兵营里,相信圣人再不忌惮也会起疑了。
排除了其他原因,王子腾突然想起林笙原本是老国公手下的兵,若说他是善意的提醒,那也就说得通了。“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圣人既没有登时发作,那就说明圣人还是顾念着老国公,还有一枝连气的四大家族的。
这么想归这么想,可王子腾心里不免有了郁气,对贾母的——他就想不通了,贾母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君,多精明达练的人物,怎么就一下子糊涂了。如今好了,四大家族都被她给带累了。
这么想的,绝对不止王子腾一个。贾母成了众矢之的,连大造化宝玉都成了催命符头上剑,连贾政在得知此次吏部考核,他仍旧没能升职后,彻底坐实了贾赦的说法,怨恨上贾母那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一时,贾赦和贾政两兄弟倒是破天荒的达成了一致。
对贾母,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冷藏;
对宝玉,王子腾的建议是故意养废,其实还真不用王舅舅担心,这不故意养废呢,贾宝玉日后就是个只知在胭脂堆里打转的碌碌无名之辈,当然在制胭脂方面他还是很有天赋的。更何况是要故意了,完全歪打正着合了贾宝玉的心愿啊。
前前后后也就小半个月的时间,林笙颇有进益,光是银票就得了不下八十万两。果然正应了那四句话:“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那都是土豪啊。
哦,史家是大不如前了,林笙哪里会看的她的仇人还住着“阿房宫”呢。最有钱的当属薛家,毕竟如今薛家的当家人还活得好好的,在金陵可劲捞银子呢。当然了,这些银票里贾家送来的最多,谁叫他们家是罪魁祸首呢。贾赦混不吝的性子一上来,直接就把贾母的私房给扒拉出来了,往林笙这里送了不少金银财宝。
林笙发了一笔财春风得意,永宁帝挺好奇的。
林笙笑嘻嘻的说:“臣发现臣好像很受媒人们欢迎的,她们连交银子进臣家都非常乐意。要知道以前她们睬都不睬臣的,真是风水轮流转,哈哈。”
永宁帝听完后哭笑不得,过了几天林笙哭丧着脸过来了,太受欢迎不是啥好事,永宁帝当下就当着众人的面说林笙的婚事,他老人家来定,俨然一副把林笙当子侄的模样。
太子眉目不动,二皇子徒晋眼中的嫉恨一闪而过——永宁帝不止把她协理后宫的权利交给了贤妃,徒晋本想往兵部安插人手都被挡了回来。谁不知道如今兵部都对定安侯马首是瞻,如果说这其中没林笙插手,徒晋第一个不信。
一切还就因为甄贵妃做了那么一件糊涂事儿,定安侯又没上当,什么损伤都没有,偏圣人就站在他那边儿,又是安抚又是要赐婚的,徒晋简直要怀疑定安侯是圣人的私生子了。反正梁子在二皇子单方面之下,就宣告彻底结下了。
三皇子徒昞低眉顺眼得站着,心思微动。虽然贤妃告诫他不能明目张胆的接触林笙,可他们可以在其他方面做些文章,比如定安侯姻亲的人选。
贾宝玉抓周抓了胭脂,除了贾政脸有不悦,其他人反而松了一口气。
林笙当时也在场,她被特意请来做传声筒的,和王子腾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贾赦现在自认和林笙关系铁,特意把林笙留下来又开了一席。贾赦现在是扬眉吐气了,可贾母乍然失去权柄哪里会甘心,如今一年都过去了,荣国府和四大家族不也没有遇到什么灾祸,贾母的心思就活泛起来了,贾赦不愿意啊。
让贾赦把贾母当菩萨供起来那没问题,但前提是那菩萨是泥塑的,所以贾赦就向林笙取经来了。
“你家老太太想要起复,你想想她能靠谁?”林笙觉得这根本不是事儿,贾母被冷藏后,当时经手宣扬天降祥瑞的下人们,主要是贾母和王夫人的嫡系,都被大发雄威的贾赦直接提溜了一串发卖了。下人们可最会审时度势了,如今荣国府贾赦的声音最大。
这儿子靠不住,能靠的自然是娘家了。贾母出身四大家族里的史家,如今史家一门双侯,但那只是看起来风光了,经过这几年的变故,便是侯爷也得谨小慎微起来,更谈何去拯救被冷藏的姑妈了。
“这就是老子当家和侄子当家的区别。”林笙是这么跟贾赦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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