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被笼罩在苍茫的暮色中,格外的寂寥。
也是,前山上的青山观已在一片火海中化为灰烬,至于后山,天下第一富人霍休,所在的小楼,现在已经成为了他作茧自缚的牢笼。
满山里,只有一个摘野菜的老太婆。
老太婆已经很老了,可依旧精神矍铄,步履匆匆。在树影簌簌下,竟平添几分诡谲。
“敢问老婆婆,是如何保养的手?竟然像二八少女的一般。”
树林中突然冒出清脆的女声,骇的老太婆一跳。
“谁!”没想到老婆婆不但手如二八少女,这惊吓一下,脱口而出的声音也如黄莺般清灵。
“啊呀呀,才多久不见,妹妹竟是忘了我了。”说话之人显出身影来,在斑驳暮光映衬下,一张青灰色的脸,尽管有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可在扮成老太婆的上官飞燕看来,无疑是见鬼了!
“上官丹凤!不可能!你不是早已经……”上官飞燕惊恐极了,明明她已经剧毒无解的□□杀死了对方,而且还是她亲手把对方埋入地下的!
“死了?”对方把上官飞燕的话接了下来,说出‘死了’两个字时,好像不是在说自己一样,“真可惜呢。”
她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上官飞燕下意识的注意到了,她腰畔的丝绦上,挂着的价值连城的白玉壁。之前的惊恐被嫉妒取代,恶毒的神色让她整个脸都扭曲了,下一刻她突然就掉下眼泪来,“姐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当初是被霍休那个老匹夫逼迫,不得已才向姐姐下手的。姐姐现在也看到了,我已经接到报应了……”
对方似有软化,“你……”
“去死吧!”上官飞燕突然暴起,死而复生又如何,她既然能让她死一回,就能让她再死一回!
可下一刻,上官飞燕吃惊的发现,她整个人动弹不得,手中那即便在暮色里也闪着青光的飞燕针,也没了用武之地。
上官飞燕想说什么,可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狠毒的目光射向不知是人是鬼的上官丹凤。
然而,接下来,上官飞燕却入坠冰窟。
她对面的上官丹凤未动分毫,可上官飞燕却感觉到脸上的人皮被一寸寸的,剥落下来。
那是一张美得超凡脱俗的脸,虽然因为惊恐而带了一丝扭曲,可这并不损她的美貌。
上官丹凤不由得“啧啧”出声,喟叹道:“这般花容月貌,作为祭品,实在是够格了。”
幽林里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了一股儿不那么好闻的骚味。
上官丹凤叹息一声,“竟是这般不禁吓。罢了,”她望向一直在身边,如同幽灵一般的暗卫们,“把她包装好,不知道他满不满意这份大礼呢?”
“您呢?”领头青年一板一眼的问道,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任何起伏。
“我么?”上官丹凤眉目流转,这让她青灰色的脸生动了些,“自然是要去会一会天下第一富人,哦,现在是前任了。”
——霍休如今还在用百炼精铜铸的净重一千九百八十斤的铁笼里,出不去进不来,这天下第一富人的名头自然是要换人做了。
……
霍休的小楼就在后山,上官丹凤优哉游哉的漫步过去,等到了门口,门上那“推”字仍在。
她的脚步声惊醒了铁笼里的霍休,霍休瞳孔猛缩。
上官丹凤朝他微微颔首,“上官司空,别来无恙?”
霍休原名上官木,乃是曾经金鹏王朝的司空,也就是上官家的旧臣。上官丹凤身为公主,这般姿态并没有什么不对,只不过她说的话,对如今的霍休来说,无异于天大的嘲讽。
“你还活着?”霍休是个老狐狸,即便抑郁的想吐血,如鹰隼般的双眸射向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不闪不避的任他打量,慢悠悠的说:“托福。”
霍休脸色难看极了,过了一会儿,咬牙切齿的问:“上官飞燕那个贱人呢?”
上官丹凤脾气好极了,有问必答:“她是个好孩子,好孩子自然有糖吃。”
霍休喉咙涌上一股腥甜,极力压住了,冷笑道:“没想到老夫一辈子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上官丹凤面色未变。
此刻,霍休恨毒了上官姐妹,破口刺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到底还是最毒妇人心。老夫原以为上官飞燕已经是条美人蛇,没想到公主殿下尤甚几分!连自己的亲祖父,都能下的了杀手!”
上官丹凤不知道霍休到底脑补了什么,她微垂下眼帘,默然无语。
霍休不在意上官丹凤的想法,他喋喋不休,从当年大金鹏王的覆灭,到逃亡到中原,后来风道扬镳,还有他想谋取大金鹏王财宝的阴谋等等。
“就算你还活着又怎么样,谁都别想得到我的——”霍休癫狂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就像是喉咙里被塞了一只臭得熏天的厚袜子,又像是被猫叼了舌头。
他忽然跳起来,用力去撞那笼子,他当然撞不开,这笼子本就是他特地打造的,谁也撞不开。
霍休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上官丹凤腰畔的丝绦上,挂着的古朴不起眼的木牌。
可见他和上官飞燕这对老少配,多少还是有点默契的。不过,上官飞燕注意到的是另一块毫无瑕疵,价值连/城的白玉璧。
上官丹凤伸手勾起那块木牌,声音甜蜜的冲着目呲欲裂的霍休说,“承蒙您的关照。”
青衣楼的令牌,认令不认人。
这也难怪,谁让青衣楼原本的主人,霍休,是个实在低调的人呢。
更令霍休肝胆欲裂的是,如果青衣楼的令牌都被上官丹凤得到手,那被他转移的珠宝财产,如何还能保得住?他就说,瞧上官丹凤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怎么会空手而归!
思及此,霍休一口老血再也按捺不住,喷薄而出,血溅三尺。
霍休视他的财产为命,原本以为没人能得到的珠宝,被上官丹凤轻而易举的拿走,这就相当于要了他的老命,只吐一口血都还是轻的。
吐了一口心头血,霍休脸色灰败,再没有了先前破口大骂的兴致了。
等霍休回过神来,哪里还有上官丹凤的身影,他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行将就木也不为过了。
……
上官丹凤一如来时,步履悠闲好像在踏青一般,往外走。
等走到了门口,“哇”的吐出一口半黑不红的血。奇怪的是,吐了这么一口血,她的脸色反而红润了些。
她本人已经司空见惯了,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干净嘴角,又把沾了血的帕子塞回去。
上官飞燕没机会问她是怎么死而复生的,霍休自己脑补就得到了答案,可事实上呢?
上官丹凤确实被上官飞燕毒杀了,从埋尸地爬出来的是林笙,至于这吐血,后遗症而已,每天都来那么几次,她现在也习惯了。
抬头望天,天上繁星点点,还来不及感慨,她也有这么娇弱点点的时候,原先守在门外的暗卫首领走过来,动作轻柔的给林笙披上披风,低头恭请她回宫。
“礼物呢?”
“已包装好了。”
“好极了。”想来敬爱的皇帝陛下,会喜欢这么一样如花似玉的礼物。
……
林笙一行人到京城,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到了京城,片刻不停的入皇宫,行至南书房觐见,和一个面容清瘦,有高手气度的老人狭路相逢。
此人正是“潇/湘剑客”魏子云,大内顶尖高手之一。
魏子云一见到林笙,顿时就没了好脸色。也难怪,皇上对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这么宠幸,若林笙是个男子,当的一句佞臣了!可她却是个美貌的女子,谁知道会不会再继续蛊惑陛下!
林笙好像没看到魏子云难看的脸色,冲他礼貌性的一笑。
这下魏子云的脸色更难看了,暗哼了一声,大步离去。没踏出几步,就隐隐听到林笙嘀咕一句,“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傲娇……”
魏子云抬起的脚微微一滞,若不是武力深厚摆正了上半身,说不定就会摔一个狗吃/屎。
林笙施施然的进了南书房,没等她行礼,年轻的皇帝陛下就招手让她过来,“来,陪朕手谈一局。”
林笙在南书房也不显得拘束,怡然坐到皇帝对面,陪这位真龙天子下棋。
自有内侍轻手轻脚的送上醇香的茶来,林笙低头喝茶,就听皇帝笑着说:“凤凰儿,此行可有收获?”
“凤凰儿”林笙面不改色,“回皇上,收获颇丰。”
“听说凤凰儿还给朕带了礼物回来,没想到凤凰儿这般惦念朕,朕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了。”
当今天子这么说的时候,还用带着点幽怨的目光,看向林笙。能让天子说出这样的话,普天之下,林笙还是第一人了。
“丹凤惶恐。”林笙语调未变,年轻的天子实在有些恶趣味。
“那,凤凰儿就和朕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呢?”年轻的皇帝目光灼灼得盯着林笙,天子的威压在这一刻彰显无疑,一时间南书房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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