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松低声道:“为了替她出头, 你不惜惹怒我们, 众目睽睽之下打至亲之人的脸面,为父不懂,她何德何能值得你看中。”
“她会跟儿子成亲, 为儿子生儿育女, 与儿子共度一生, 乃儿子的至亲之人, 虽一样都是至亲之人,但终是有所区别,不是吗?”
“你……”
“儿子与您不一样,你在所在乎的却从不是儿子所看中,无论六妹妹好与不好,在儿子眼中都是好, 遂属于儿子羽翼之下的人,谁都不能碰, 倘若她受一丝伤, 伤她之人最在乎的人也会随之受伤,虽伤已不疼,但伤已所在意之人, 想必定是疼痛难忍吧!”
三公主沉着脸,缓缓走上前, 眸光阴冷的对其对峙:“你威胁本宫?”
魏廷茂先是冷笑, 随即垂下头, 淡淡道:“你与我之间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相安无事最好,若你出手对付我的人,我势必不会坐以待毙。”
“你能怎样?”
“那便要问您,在您心中,最在意之人是谁?”
三公主面沉如水,阴翳道:“他们也是你的至亲。”
魏廷茂勾起嘴角,冷冷道:“您又不是聋子,适才我说的话,难道您没听到?”
“本宫是你爹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乃宁远将军府的主母,你的嫡母,你怎能如此跟本宫说话?”
“嫡?嫡这个词可真耳熟?”魏廷茂漫不经心的走到一旁坐下,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缓缓道:“当年我娘也是嫡妻,我也是嫡子呢?”
三公主神色大变,眸光立即看向她的三个儿女,低斥道:“你们都退下!”
“娘……”三兄妹不依,二哥如此咄咄逼人,他们生怕娘亲受欺负。
“怎么?为娘的话也敢不听?”
三兄妹神色不忿,却依言对其福了福身,方神色不虞的离开,魏瑾兮忍不住走到二哥面前,恼怒的跺了跺脚,恨声道:“二哥,我讨厌你!”
这是她第一次对二哥口出狂言,以往她很钦佩二哥,可今日二哥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折损她娘的脸面,她真的很生气。
魏廷茂淡淡道:“无妨!讨厌我的人多不胜数,不差你一个!”
看看!多霸气的回答!
魏瑾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却被三哥拽了拽袖子方回过神儿,咬了咬嘴唇,眼眶含泪道:“二哥,我再也不理你了!”捂着脸如风般跑了出去!
魏廷哲身形一顿,阴翳道:“二哥,你真行!”
魏廷尧看了他一眼,低叹一声,什么也未说转身离开。
魏廷哲好不容易追到妹妹,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训斥道:“你跑什么?”
魏瑾兮泪雨婆娑道:“四哥,二哥怎能对爹爹与娘亲这么说话?”
“日后休要同他亲近!”
“可他是咱们的二哥啊……”
魏延哲恨声道:“不过是打了胜仗得了点功名,便这般耀武扬威,即便他有所作为又如何,还不是小小的三品将军,再大还能逾越过咱们娘,娘可是皇家的公主,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朝拜。”
尧哥冷下脸,低声道:“四弟,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便胡言乱语!”
“三哥怕什么,这是咱们家,你可是圣上亲封的世子,二哥便是听到又何妨,”魏延哲只觉二哥当着众人的面,让他颜面扫地,恼怒道:“为了一个庶女,他当着众人的面落我的脸,既他不把我当做弟弟,日后我也没有他这个二哥!”话音一落,大步离开。
尧哥看着梨花带雨的妹妹,低声道:“日后二哥与爹娘的事,你莫要参言,知道吗?”
“三哥,我不懂,毕竟是长辈们的前尘往事,二哥为何要迁怒我们?”
尧哥摸摸她的头,轻声道:“即便二哥不喜欢你,还有三哥四哥心疼你,你又何必与二哥斤斤计较!”
“可二哥是大将军!近日我去其他官宦府邸做客,女眷众人提及二哥皆是满脸钦佩之意,而他是我哥哥,我自是与有荣焉。”
尧哥脸色一僵,扯了扯嘴角:“妹妹别哭了,赶紧回去吧!”
魏瑾兮擦掉眼角的泪水,担忧道:“三哥,爹娘不会有事吧?”
“不会!”
魏瑾兮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方带着丫鬟离开。
尧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方苦笑道:“原来在妹妹心中,二哥是个大英雄……”而他不过是因嫡子出身继承宁远将军府的世子之位,想必在妹妹心中,他连二哥的一根手指也比不过吧!她尚且如此,更何况府外之人!
厅中,魏廷茂瞥了眼他二人,一个怒不可遏,一个面无表情,淡淡道:“此处唯有我们三人,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您唤六妹妹来府,到底意欲何为?”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桩亲事虽本宫与你爹不赞同,但你们到底定了亲,且是圣上钦赐的婚事,再无更改的可能,遂本宫唤她来府,有何不可?”
“我定亲之时,该来的人未来,遂自此以后我的亲事与你们再无瓜葛,我的人更不是你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放肆!她是媳,本宫是婆,难道本宫要见她,还得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有何不可!”
三公主两侧双手紧握成全,手背处更是青筋外露,阴冷道:“如此说来,你连最后一层纱也不愿遮,想要跟本宫撕破脸?”
魏廷茂淡笑道:“早前咱们有所约定,我的亲事不容你们插手与置喙,可如今呢?定亲之日,你们未曾出现,现下亲事乃是御赐,无可回转之下,你们打了公婆的名义对六妹妹指手画脚,这可不是明智之举,”声音一顿,眸光看向魏松,淡淡道:“父亲,儿子可有说错?”
“你要气死为父不成?”
魏廷茂眯了眯眼睛,冷冷道:“父亲,您莫不是当真以为,谁都不知您心底的打算?”
魏松心下一跳,皱眉道:“你……”
“难道您非要逼我说出来?”
三公主眼神在他父子二人身上来回审视,疑惑道:“你们在打何哑谜?本宫不喜欢遮遮掩掩,有话直说便是。”
“您当真想听?”
魏松冷冷道:“滚!你给为父滚出去!”
魏廷茂耸了耸肩,似笑非笑的站起来,对其匆匆揖了一礼,淡声道:“既您不想看到儿子,儿子就先告退了!”
“不许走!你们父子二人何事瞒着本宫!说清楚再走!”
可魏廷茂是谁?
从来不是她所能左右之人!
至于他爹如何搪塞,都与他毫无关系!
魏廷茂出去后大步走回院子,路过转角处的凉亭,见尧哥眼神不住的巴望着他,不由脸色微冷,淡淡道:“你在此处徘徊,可是有话要说?”
尧哥欲言又止,半响后方低声道:“二哥,四弟和妹妹年岁尚小,还妄你日后说话不要引人遐想。”
魏廷茂冷笑道:“兮儿年岁尚小,我不与她一般见识,可四弟……”嘴角冷笑不止:“仗着大家对他的宠爱恣意妄为,胡作非为,若还不知收敛脾性,早晚有一日酿成大祸。”
尧哥皱眉:“二哥……”
“二弟,我与你没甚好说,且有你说教的功夫不如想想,从今以后府中不要在发生秦姑娘那样的悲惨事。”
尧哥脸色大变,拦着他的胳膊瞬间落下,落寞道:“二哥,此事我并不知情……”
魏廷茂冷笑不止:“四弟如此,你何曾不是如此!”话音一落,甩袖子离开。
只见哥满脸痛苦之色,那事非他所意,他不甚落水,顺手救了秦姑娘,未料她竟想以身相许,他娘自然不允,谁也未想她性子如此刚烈,如果当时知晓,说不得……说不得……唉,事已至此,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三公主盯着魏松,咄咄逼人道:“老爷,你跟青墨到底打何哑谜,为何不让本宫知晓?”
魏松低叹道:“不过是想让他娶个门当户对的闺中千金,未料他……”
“休拿此话搪塞本宫!”
“除了此事,为夫还有何事隐瞒你?”
三公主冷笑道:“本宫不知,所以才要问你。”
魏松心下气愤,怒声道:“为夫不过是想让他择个簪缨世家的嫡女为妻,有何不可?”
“簪缨世家?嫡女?老爷好大的胃口!即便老二功成名就,也是庶子出身,底蕴深厚的簪缨世家焉肯将嫡女嫁给他!”三公主讽刺道:“那等人家自会将女儿嫁给皇亲国戚!”
魏松脸色一肃,冷冷:“他为何是庶出,公主不知吗?”
闻言,三公主凄厉道:“老爷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三公主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你后悔了?后悔当年的决定?只因你所有子女中唯有老二最有出息,遂不住的幻想,倘若没有本宫,你们一家人仍和睦融融的过日子,老二又取得如此成就,定能振兴宁远将军府的门楣,本宫没有说错吧?”
“你……”
“你就是后悔了?”三公主脸色微白,强忍着内心的愤恨,咆哮道:“不久前你是如何允诺本宫,如今却这般质问本宫,”身子踉跄下,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之前你所做一切就是为了敷衍本宫,搪塞本宫,戏弄本宫!”
魏松后退一步,低声道:“公主,昔日为夫对你说的句句都是真话,不想听你提及青墨的出身,不过是往事不堪回首,我……愧对他娘罢了!”
“少在本宫面前惺惺作态,如果往事不堪回首,那只能说你娶本宫之时不是心甘情愿,若不然你为何这般自嘲。”
“你愿如何想便如何猜想吧!”魏松扶着胸口摇摇欲坠的往门口走去。
三公主气急败坏,怒声道:“只要提及那个贱人,你总是避而不答。”
“夹在你二人之间,已让我心力交瘁!”魏松惆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别走……”三公主抬脚要追过去,却被向嬷嬷拦住。
向嬷嬷低声道:“公主,事已至此,您便是追过去也是无济于事!”
“可本宫不甘!他一直在欺骗本宫!”
向嬷嬷生怕气急败坏的公主追上老爷,冲动之下说出难以挽回之言,不由劝慰道:“适才您当着刘家人的面对二少爷疾言厉色,老爷心下不虞,同您置气也是情有可原!”
“若不是那孽子咄咄逼人,本宫何至于因他失了风度,尤其他当着那个小贱人的面与本宫多番对峙,此时此景,他二人成亲后,那个小贱人会如何看待本宫?”
向嬷嬷垂下头,低声道:“公主,老奴瞧着那位六姑娘不是简单的人。”
只见三公主眯着眼,冷哼:“能被刘家老太爷看中的人,焉能是个傻子,不过刚定亲就惹得老二对她这般重视,呵呵……”嘴角的笑容一顿,阴翳道:“老二不是想跟本宫斗吗?本宫治不了他,倒是可以拿旁人出气!”
向嬷嬷脸色微白,阻拦道:“公主万万不可,今日的事您不是没看到……”
“就是因为老二重视她,本宫才要拿她出气,本宫就不信,左边是他血肉至亲的弟弟,右边不过是与他刚刚定亲的女子,倘若他冲冠一怒为红颜,谋害至亲兄弟,想必那时老爷的脸……”
“公主,二少爷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若您动了六姑娘,说不得他真会动两位少爷与小郡主。”
“他敢?”三公主眉眼一竖,厉声道:“本宫的孩子谁敢动他们一根手指,本宫要他们用命来偿。”
“可是……”
三公主斜了她一眼:“向嬷嬷,你跟随本宫多年,本宫可是个畏畏惧惧,犹豫不决之人。”
“公主……”
“想必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遂无用的话不要多说!”
向嬷嬷身子一颤,垂下头低声应道。
马车上,招娣拉着姑娘的袖子,眼睛发亮道:“姑娘,魏少爷好生霸气,是个铮铮铁骨的好男儿,您嫁给她日后定不会受欺负!”
想起来之前,她说过的话,刘湘婉神色极为无语:“之前你不是说他是一头猪吗?”
招娣脸色一僵,讪讪道:“姑娘,那不过是奴婢的玩笑话!”
趁着今日唯有她们主仆二人,刘湘婉板着脸,沉声道:“你是奴,他是主,日后无论他所做何事,你且不可对其评头论足,他不是好脾性的人,万一你口无遮拦被他听到,大怒之下治你的罪,到时我不会为你开口求情。”不吓唬吓唬她,让她绷紧心神,早晚会闯出大祸!
招娣垂下头,小声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知晓您是为奴婢着想。”
刘湘婉轻轻颔首:“此话必须时刻谨记,知道吗?”
招娣郑重的点头。
刘湘婉心里有事便不在搭理她,微微闭上眼,见此,招娣不敢随意开口,而是静静的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姑娘,自打姑娘和魏少爷定亲后,她总忍不住担忧,生怕姑娘被他欺负,可今儿之事却是让她叹为观止,三公主要为难姑娘时,魏少爷似天神般降临,掷地有声的与三公主呛声,以至于吓得众人神色畏惧。
到底是主仆,所想都是同一人,只见刘湘婉长叹一口气:魏大哥如此行事,也不知与魏家人会闹到何种地步,莫要逼的魏大人亲口骂他忤逆不孝就好!毕竟是亲父子,一旦魏大人说出此等话,这不孝的帽子扣下来,魏大哥很难堵住悠悠众口,在圣上面前也不好交代!
马车行驶在回府的途中,只见二太太脸色苍白,身子止不住的发抖,瑟瑟道:“大嫂,适才你可害怕?”
大太太勉强压下心中的惧意,神色自若道:“又不是我们刘家发生此等事,为何要怕?且我们已从魏家出来,在怕便有些说不过去。”
在魏家时,二太太虽低着头,可眸光一直瞥向魏家众人,尤其是三公主……即便身着华丽的宫装及画着精致的仪容,也遮掩不住脸上狰狞不堪之色,若不是魏大人开口让她们离开,再待下去她怕是吓得哇哇大叫。
“大嫂,虽我有所耳闻却并未亲眼见过,今儿一见方知魏家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家,也不知六丫头嫁过去后,可能应付的了?”
“现在不眼红六丫头了?”
二太太嘴角的笑容僵住,讪讪道:“大嫂,来之前是我魔怔了,您就莫要在取笑我!”
大太太扯了扯手中的丝帕,轻声道:“弟妹有这功夫胡思乱想,还不如想想回府后,如何跟公爹及二弟交代。”
二太太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问:“大嫂可会帮我?”
“弟妹,事成于惧而败于忽,你毕竟是二房主母,一言一行还是要注意分寸。”
大太太脸色讪然:“大嫂放心,日后我在不会这般行事。”她哪里敢,本以为六丫头嫁的比玫儿门第高,如今亲眼见到,心中不住的感激老天爷,玫儿能嫁到褚家,真真是老天爷对她的垂怜,只盼她安安稳稳生下腹中的孩儿,她便在无所求。
“弟妹,回去后公爹定然会唤我们过去,有些话你定要多多斟酌方才开口。”
“我知道……”
大太太点了点头方不经意的舒了一口气,今儿在魏家若说没吓到她那是假的,面对三公主的雷霆之怒,青墨却毫不在乎,一意护着六丫头,可见对她真真是上了心,再说这六丫头,从魏家出来,她们皆吓得脸色发白,身子发抖,唯有她神色自若,言笑晏晏,便是身上这股从容不迫的气势,她远不及矣!
尤想二房回京那年,她对六丫头尚无一丝印象,可自打她得了公爹的青睐,搬去他的院子,人自是水涨船高,可她并未骄傲自满,无论对上还是对下皆是平易近人,谦逊有礼,行事更是处处妥帖,让人挑不出一丝诟话。
不过三载而已,六丫头竟有如此变化,还是说公爹暗中教导过她,不然以她庶女的见识,遇事焉能这般处事不惊,便是主持一府中馈的她,初遇今日之事,心下还止不住发颤,从宁远将军府出来后直至上了马车,心中也是后怕不已,唯有此时方冷静下来。
大太太心下浮躁,不禁狠狠扯着手中的丝帕,见此,二太太不由问道:“大嫂,您怎么了?”
“不过是有些担忧六丫头罢了!”
只听,二太太轻叹道:“大嫂莫要担心,六丫头身后有公爹做靠山,无需我们替她忧愁。”
此话一出,大太太顿时无语:“弟妹,六丫头怎么说也是你们二房的女儿,日后她过得好,你不是也跟着受益。”
二太太垂着头,小声道:“毕竟不是我亲生女,我所能指望的唯有翊哥他们。”
“你……”大太太扶额:“怎能如此想!”
“大嫂,大哥也有庶出子女,我就不懂为何您对他们一直和颜悦色,视如己出,莫不是您是观音菩萨转世不成?”
闻言,大太太瞠目结舌,这人……这人……就是个榆木疙瘩!
与她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懒得搭理她!
直至马车停到院门口,妯娌二人竟谁也不曾开口,三人一前一后进入府中,就见刘奎躬身过来,轻声道:“大太太,大太太,老太爷有请。”
事情果如大太太所料,公爹心下十分担忧六丫头,可有些话又不好直接过问六丫头,毕竟女儿家脸面薄,遂她二人刚回府便被其传唤过去,彼此对视一眼,不由敛了敛心神去往公爹的院子,只听二太太小心翼翼挨近她,低声道:“大嫂,倘若公爹训斥我,还妄您从旁美言几句。”
这人!公爹唤她们过去乃是为了魏家之事!
她倒好只围绕自己那点破事!
真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弟妹,你还是想想公爹为何唤我们过去吧!”
妯娌二人进到老太爷的书房,垂着头对其福了福身,恭敬道:“爹!”
老太爷淡淡道:“你们来了!”
只见刘仲修随伺在他爹身旁,对大太太揖了一礼,轻声道:“大嫂。”
大太太侧身避过,淡笑道:“二弟。”
紧随其后,二太太对其福了福身,轻声道:“老爷。”
刘仲修脸色微冷,瞪了她一眼,方淡淡应了一声。
只听老太爷淡笑道:“你二人方回府,坐下歇会吧!”
妯娌二人又福了福身,方走至一旁坐在椅子上,刘仲修不待他爹问,神色焦急道:“大嫂,你们去宁远将军府赴宴,怎不过一个时辰便回来?”
大太太低叹一声:“只能说今儿不是个好日子。”
“此话何意?”
若不是二太太做贼心虚,此时定按捺不住心中所想,滔滔不绝的将魏家发生的事说与他们听,可当下……她只能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任由大嫂在公爹面前大放光彩。
大太太话音一落,就听老太爷玩味道:“魏家的人可真有意思。”
大太太轻声道:“爹,媳妇见情形不好便立即提出告辞。”
老太爷颔首:“做的不错!”随后目光看向老二媳妇,手指漫不经心的敲打案桌,淡淡道:“听下人们回报,你在院门口……”
大太太脸色一白,摇摇欲坠的起身,神情瑟然:“爹,是儿媳考虑不周,此乃六丫头定亲后头次去婆家,儿媳也是怕她说错话,遂不免叮嘱她两句。”
老太爷还未说甚,刘仲修脸色一冷,训斥道:“六丫头请安时不能告诫她吗?非要在院门口教导她规矩,可知你们方一出门,此话便已传遍府内,倘若让外人听到,还不知如何笑话你。”
二太太眼神闪躲,小声道:“老爷,都是妾身的错,当时妾身也是心急,没想到这么多。”
“即便不在府内,马车里也可叮嘱她规矩,为何非要在院门口,堂而皇之……”
二太太心下腹诽,就是因在院门口才对六丫头疾言厉色,这样六丫头方会知晓她的厉害,即便她嫁的再好,还不是一如往日乖乖在她面前听训,只是没料到六丫头这般会说话,短短几句话就将她心中的愤然说的消失殆尽,也让她在大嫂面前博得几分颜面。
“老爷,当时妾身许是鬼迷心窍,求您宽恕妾身。”
刘仲修冷哼:“不要以为我不知你心底打的鬼主意!”
二太太立马抬头,正色道:“老爷,您这话是何意?六丫头也是妾身的女儿,便是今儿妾身说话造次些,也是担忧六丫头因此失了分寸,让宁远将军府的人嘲笑她,更甚至嘲笑镇国将军府的人。”
闻言,老太爷狠狠拍了拍桌子,怒声道:“你们夫妇要吵出去吵,别在老夫面前张牙舞爪,没的败坏老夫的心情。”
刘仲修夫妇身子一僵,噤若寒蝉,垂下头静默不语,只听老太爷淡淡道:“老大媳妇,你看三公主对六丫头可是欣喜?”
大太太踟躇片刻,低声道:“爹,毕竟是庶子的媳妇,公主焉能不挑剔。”事关六丫头,她也不好说的那般直白,只能婉转告诉公爹。
“魏松呢?”
“魏大人还未说几句,青墨便紧随其后的进来,随后便如儿媳跟您说的那般……”
老太爷点了点头,眼神环顾他们三人,淡淡道:“老夫累了,你们下去吧!”
三人对其行礼方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出去后,刘仲修狠狠瞪了眼二太太,恼怒之下,大步离开,再看二太太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即便她别有用心又如何,老爷还不是奈何不了她。
大约半个时辰,只见刘湘婉换了一身衣裳缓缓进来,老太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可是心下忐忑?”
刘湘婉福了福身,低声道:“祖父,魏大人怒急之下,会不会对魏大哥不利?”
老太爷淡笑道:“忘了那日老夫同你说过的话。”
“此事因孙女而起,总归是难辞其咎,”刘湘婉低声道:“只是孙女没料到魏大哥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维护孙女,又如此不给魏家众人面子。”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如今青墨会这般,也是魏松咎由自取,与你有何干系。”
刘湘婉继续道:“没想到他们父子关系恶劣成这样……”
“你对三公主印象如何,对魏松又如何感想?”
“三公主不愧是皇家公主,一颦一笑皆有张有弛,温声细语中带着丝丝凌厉之色,她跟魏大哥已是不死不休之势,对孙女自然没有好印象,至于魏大人,孙女没想到昔日威风赫赫的大将军,竟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身子好似不甚太好。”
“还记得祖父曾告诫过你,凡用眼睛所见不一定是真实,有些事要用心看,用心品,用脑袋想,慢慢斟酌,便会从中发现蛛丝马迹,似我们这样的人家,哪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切记不要被表象所迷惑,对你好的不一定是真心,对你冷言冷语却也并非会害你。”
刘湘婉轻轻点头:“祖父,孙女明白你的意思。”
“青墨与三公主早已势同水火,日后你嫁过去定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祖父,只要魏大哥向着我,孙女就不怕,”刘湘婉轻声道:“但他若是利用我对付三公主,那孙女定会将魏家的水搅合的更浑。”
老太爷挑眉:“怎么?还不肯相信青墨对你的心意?”
“并非,”刘湘婉轻声道:“祖父,当人得到一件遥不可及的东西,总会患得患失,总担心有朝一日它会飞走,到得那时,孙女又该如何是好。”
“如此说来,你是患得患失了!”老太爷指着她,哈哈大笑:“六丫头,看样子你对青墨上心了。”
刘湘婉低声道:“祖父,孙女对魏大哥上没上心,孙女心中不敢肯定,诚如您所说,他是孙女日后的依靠,他日嫁到魏家,孙女能指望的唯有他,若他不向着孙女,孙女未来的路定然不会平顺!”
“言之有理!”老太爷对面的凳子,轻声道:“坐下说吧!”
刘湘婉脚步轻移,坐在祖父对面,只听他轻声道:“今日见到三公主的真容,可会畏惧?”
刘湘婉摇了摇头:“祖父,三公主在厉害,也不过是孙女名义上的嫡母,有些事无论是她还是我都知晓不能太过,遂今儿见面,我们不过是互相试探罢了!”
老太爷‘咦’了一声:“这么说,倘若青墨未曾出面维护你,你也能将其说的哑口无言。”
“只要不诋毁孙女的闺明,不贬低镇国将军府的门楣,孙女皆能忍耐,可一旦公主越过这条线,孙女定会出言反驳,显然三公主并非是傻子,定不会这么做。”
“不错!”
刘湘婉敛了敛嘴角的笑容,低声道:“可是祖父,孙女好似得罪魏家所有人。”
“只因青墨维护你。”
刘湘婉低叹:“若孙女与魏大哥成亲后直接搬出去该有多好,这样便没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想到离开时,魏大人看她的眸光很是阴沉,就好像被一条蛇盯上的感觉,现下想想身子还有股毛骨悚然之意。
“说到底还是怕了?”
“也许吧!人活在世总不能事事顺其心意,终日被人盯着,时刻防备他人的算计,总有一日会厌倦,孙女怕……有朝一日,孙女会不会为了活着,也……”刘湘婉垂眸看向她的双手:“如今这双手白皙稚嫩,会不会有一日也沾了旁人的血。”
“六丫头,人这辈子有很多个槛,每迈过一个槛就说明你长大了,能承担起肩上的重任,成为旁人的依靠。”
“祖父……”
“若你一味躲避,只会让她伤害你身边至亲之人,可是你想看到的一幕?”
刘湘婉身子一僵,随即神色坚定:“祖父,孙女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你是要嫁给青墨的人,若他做了大奸大恶之事,你可循循劝之,亦或者对其死心,倘若他一直忠肝义胆,你在其身后默默支持便是,”声音一顿,又道:“当年老夫虽耍了手段将你祖母娶回家中,可成婚后老夫是按着许诺的誓言,对其一心一意一辈子,无论眼中还是心中皆未看过旁的女子一眼。”
“祖父,祖母有您这般待她,此生足矣!”
老太爷缓缓笑道:“可见情爱之事,只要你付出终会有所收获,即便她当时眼里心里无你,可随着朝夕相处,日夜相对,焉能对你一点也不上心,只是她身在局中不自知罢了,可她不知,老夫却知……”
“祖父……”
“六丫头,老夫只是想让你知晓,你以为的不上心其实冥冥之中,你已经上了心,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焉能不在意他一举一动,”老太爷淡笑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青墨多番谋划只是为了娶你,你心中当真无一丝感动之意。”
刘湘婉咬了咬嘴唇,低声道:“焉能没有,正是因在意,孙女才会担心他的安危,生怕有一日会为了他做一些违背本性之事。”
“你不会的!”
“祖父为何这般肯定!”
老太爷淡笑不语,反问道:“听说你在院门口将你母亲夸赞一番。”
刘湘婉嘴角抿笑,低声道:“祖父,母亲担忧孙女行事不周,失了分寸,自是要叮嘱孙女几句,孙女焉能辜负母亲的一番苦心。”
“你这孩子……”
“可是孙女做错了?”
“何错之有?”老太爷开怀大笑:“不仅没错,说的还非常对,果然阳谋比阴谋更是让人挑不出一丝诟话。”
“此事好似闹得满府尽知。”
“你这丫头,在老夫面前还不肯说实话,难道不是你故意为之?”
刘湘婉讨好的笑笑:“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您老的法眼,”
“此法甚好,想必你母亲再没有闲心找你麻烦,”老太爷感慨道:“说到底还是她心有不甘罢了!”
“倘若易地而处,孙女也许也会如母亲这般。”
“所以说人活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争斗,皆因太过贪心,贪心不足蛇吞象,往往丢了性命方追悔莫及。”
“祖父,您不会替孙女出气了吧?”
老太爷淡笑道:“焉用老夫出马,有你爹在,你母亲自是不会有好果子吃。”
刘湘婉轻笑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如此说来,今儿还得多谢大伯母。”
“你大伯母永远能分清什么最重要,”老太爷淡笑道:“镇国将军府是庇佑你们的地方,唯有它好,你们方能平安顺心,只是你母亲还未明白这个道理罢了,只知争朝夕的得失,却不知没了镇国将军府的庇佑,她什么也不是……”
“孙女明白您的意思。”
魏廷茂回到院中,只见魏瑾兮站在门口,眼角扫也未扫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过去,未料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委委屈屈道:“二哥……”
魏廷茂身形一顿,慢慢推开她的桎梏,淡淡道:“有事?”
“二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魏廷茂低叹一声,轻声道:“你与我不可能似旁人家的兄妹那般亲近,遂日后你离我还是远点吧!”
“可我心中甚是钦佩二哥。”
“终有一日,你会恨我。”
“二哥,你为什么这么说?妹妹隐约知晓长辈们的陈年旧事,可过去这么多年,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待你成亲后,咱们一家人在一处生活不是很好?”
魏廷茂脸色骤变,嗤笑道:“陈年旧事?说的当真云淡风轻,不愧是她的女儿,说起话来竟一样的语气。”
“二哥……当年也不是我娘非要嫁给我爹,乃是先皇将我娘赐婚与爹爹,你为何非要揪着我娘不放?”
“依你之言,我娘的死应该怪罪先皇?”
魏瑾兮脸色一白,焦急的解释:“二哥,你明知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魏廷茂盯着她,正色道:“日后莫要再来我的院子,你只有两个哥哥,乃是三弟与四弟,我与你如何也成不了旁人家嬉笑怒骂的兄妹,可知?”
魏瑾兮眼眶泛红,低声道:“二哥,难道你非要跟我娘斗的你死我活?”
魏廷茂淡笑道:“生母含冤而死,大哥又被人驱赶离家,至亲之人皆不在身旁,易地而处,你能无动无衷。”
“可我们也是你的至亲之人啊……”
“可你是害死我娘凶手的女儿,焉能相提并论?”
魏瑾兮眼泪刷了落了下来,哽咽道:“我知道了……日后我再也不来寻你……”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脚步仓惶的离开。
豆包见少爷身影落寞的站在院中,低声道:“少爷……”
“去刘家!”今儿这般情形,也不知可有吓到六妹妹。
豆包躬身点头,跟在少爷身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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