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哄了姑娘大半个时辰, 三姐方随着她红着眼眶回到院子,自姑娘走后,竹菊便心神不宁,唯有站在院门口眼神巴巴的望着心才能有少许安宁,几刻钟后, 看见姑娘的身影先脸色一喜小跑过去, 再然后神色焦急泪眼婆娑, 搀扶着姑娘的胳膊抖着音道:“姑娘,你……”‘可好’二字待见姑娘凄苦的脸色后生生咽了回去。
“我们快扶姑娘进屋!”梅兰冷不丁道, 一路回来, 还好未碰到何人,心稍稍安稳些。
竹菊飞快点头,她二人一左一右扶着姑娘回到屋里。
三姐受了刺激魂不守舍, 眼神木木的看着她们,梅兰轻声问:“姑娘可有口渴?”
三姐木木的不说话。
竹菊咬了咬嘴唇, 问道:“姑娘可想用膳?”
三姐依旧不言不语。
抱月抱夏神色难掩焦急, 无奈之下抱月跺跺脚,咬牙道:“不如我们将此事禀告给太太。”
梅兰眼睛一肃, 厉声道:“想什么呢?”名门嫡女竟主动与外男搭讪,此事一旦传出去,姑娘的名声怕是得臭了, 太太知晓后不仅姑娘受其责罚, 她们这群伺候的婢女也得跟着遭殃, 许是老天可怜她们活着不易, 姑娘与她回来的路上竟未遇到任何人,此事只要她们不说许能成为秘密,永久封存。
抱月担忧道:“可姑娘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待得姑娘去正房请安,太太定会发现其怪异处,拷问之下,我们难辞其咎啊。”
梅兰缓缓道:“先别自乱手脚,容我想想。”眼睛微微侧目,见姑娘无动于衷魂不归体的模样,忙道:“咱们还是先伺候姑娘梳洗,让她睡会儿,或许一觉醒来姑娘就好了。”
“如今之计,唯有如此!”
再说翊哥去了刘湘婉的院子,此时院子中央的招娣在踢毽子,招银坐在石凳上刺绣,猛地见到大少爷的身影,招娣的毽子打到额头,招银手中的针扎到手指,二人双双受伤后却猛然回过神,惊呼一声对其福身道:“大少爷。”
“你们姑娘呢?”
招银低声道:“姑娘在书房练字。”
“嗯,带我进去。”
“是。”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但大少爷毕竟是姑娘的亲哥,她们如何敢自夺。
主仆二人抬脚就要走,只听身后有声音传来:“翊哥,等等我们。”
翊哥停住脚步,忘了身后二人。
刘嘉睿故意落翊哥一段路程,就是怕他隔一会儿嘀咕他一回,遂翊哥打探完情况后,他缓缓而至,笑呵呵道:“来二叔府中这么久,还是头次进女儿家的闺房,不错!不错!甚好!甚好!”
魏廷茂在身后恍若隐形人。
闻言,翊哥恼怒不已,不由训斥道:“二哥也道这是女儿家的闺房,岂有我等胡乱闯入!”尤其你身后还跟着外人,遂对招银道:“我就不进去了,唤你家姑娘便是。”
招银颔首,又与招娣同那二位贵客行礼问安后,一人去唤姑娘出来一人进屋端茶待客,一时间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立在院子中间,又成三足鼎立之势。
书房,刘湘婉正在聚精会神的抄写女戒,听得招银的话手中墨笔一顿,本来誊写了一章女戒的内容就这样生生作废,不由苦恼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作废的雪白宣纸,丧着脸问:“大哥脸色可好?”
招银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奴婢瞧着大少爷脸色极为难看,且身后还跟着睿少爷及孟少爷。”
唉!吾命休矣!
来此三人一人脑筋死板,一人煞星附体,一人抽风缺弦,无论哪个人说话都够她喝上一壶,偏偏三人聚在一处候着她,她焉敢出去。
刘湘婉皱着眉头放下墨笔,将案桌上誊废的宣纸揉成团,纠结半天方道:“不如你跟大哥说我身体抱恙,不宜见客。”
招银羞愧的垂下头,低低道:“姑娘……奴婢错了,不该同大少爷说您在书房练字。”
刘湘婉:……如此这般,如何是好。
翊哥坐在石凳上已有半刻钟,光茶水就饮了两杯,他本就心思灵敏,哪里还不知晓六妹的意思,脸色铁青看着立在一旁伺候的招娣,冷冷道:“你再去唤一遍,告诉你家姑娘若再不出来,我便直接进去抓她,到时可不是这般和颜悦色。”
招娣身子一颤,立马会意道:“奴婢这就去唤姑娘。”
此时,院子里又剩他们三人,只听刘嘉睿呲笑一声:“翊哥,原来你也有这般不受人待见的时候。”
翊哥冷哼一声,心道:还不是你带了个不速之客。
可偏偏有人不知收敛,再次讥笑道:“不过这也难怪,就你这般气势汹汹欲要打人的模样,谁能不怕?青墨,你觉得可是?”
魏廷茂转头,懒得看他。
气得恼怒不已的翊哥又喝下一杯茶,刘湘婉才缓缓而出,只见她脸色讪然,一脸的惊慌失措不知所以然,对三人福了福身,方瑟瑟开口:“大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这一来立马使得我这小院蓬荜生辉。”
“六妹,你总算千呼万唤始出来了。”翊哥脸色阴的能滴出墨水。
睿哥在一旁吹着口哨:“打人檐下过,怎敢不低头,你都这般堵人门口,六妹妹焉能不出?”
刘湘婉兄妹双双瞪他:不说话没人帮你当哑巴!
睿哥摸了摸鼻子,在两人的怒视下不禁反问自己:我难道又说错话了!
魏廷茂站在一旁扶额:你是过来劝架而不是找打架。
刘湘婉冷不丁道:“大哥莫不是知晓,我为你做的秋衫已做好,这便要拿去给你。”
翊哥冷哼一声:“休要转移话题。”
刘湘婉嗖的闭上嘴,委屈的低下头看着鞋尖上的花纹。
“怎么又不吱声了?”
魏廷茂碰了碰子渊的胳膊,刘嘉睿如同打了鸡血,插嘴道:“ 六妹妹别怕,有我保护你,翊哥奈何不了你。”
低头的刘湘婉翻了个白眼,指望你救我还不如自救呢?
翊哥顿了顿,坐在石凳上手指点了点竟换了语调,温和道:“说说吧,今日你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心知肚明的刘湘婉讪讪抬头,扯着嘴皮道:“大哥,这里有外人在,求你给妹妹留个颜面。”眼神不自觉瞥向看热闹的二人。
“这话听着这么耳熟?”
刘湘婉猛然想起那次在学堂外说过同样的话,不由脸色再次尴尬,讨好道:“事不过三,绝不会再有下次。”
“我还能信你吗?”
“大哥放心,妹妹日后定谨言慎行,尊师重道。”
噗呲!噗呲!
刘嘉睿哈哈大笑:“六妹妹这话说的好似出了家的尼姑。”
旁边一言未发的魏廷茂恨不得一掌拍死他,他这张嘴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早知这般说什么也不会同他趟这趟浑水。
“二哥,我家幼妹好坏尚由不得他人审度。”
“翊哥,你翻脸好快。”
翊哥冷哼一声。
见此情景,魏廷茂冷不丁开口:“翊哥,我们还有事便不在此叨扰你们兄妹,这厢便告辞了。”
翊哥端了茶杯,抿了口淡淡道:“如此甚好。”神情颇为满意。
刘嘉睿不满,摇头道:“我并无要事,你有事便先走吧!”热闹还未看完,他怎肯离开。
魏廷茂一把拽起他:“行囊尚未收拾好,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不是还有小厮吗?”刘嘉睿挥挥手,满不在乎。
既然心平气和说不动他,那唯有动用武力,魏廷茂趁他不备反手将其胳膊背过身去,疼的他龇牙咧嘴,哀叫不止,魏廷茂对院中之人缓缓道:“我们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刘湘婉兄妹二人不置可否。
待那二人离开,兄妹俩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神情放松,翊哥指着空下的石凳轻声道:“坐下吧!”
刘湘婉摇头:“妹妹做错事,怎敢同大哥同坐。”
翊哥端起茶杯的手一顿:“这么说,你可知错?”
“哪里不知?妹妹悔的要死,恨不得捂脸出门就怕见到府中众人嘲笑的样子。”
“你还知晓?”你这打油诗一出,府内上下谁不知你的大名,谁不知你的创举。
刘湘婉撅噘嘴,唉声叹气道:“大哥……许是你不信,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气愤便想做首打油诗捉弄下夫子,哪里晓得夫子这般生气。”话音一转又道:“待我知大错已铸成,便立即同夫子赔罪认错,夫子并未同我计较且宽恕于我。”眨眨眼睛看着翊哥,大意是夫子已然不同她计较,大哥莫要再揪着她不放。
翊哥放下水杯,缓缓道:“夫子可有惩罚?”
“未有。”虽未有惩罚,但要她承诺日后如何用功,只是不知夫子心底是否还是气愤她,想及此日后怕是不能再交头接耳。
翊哥不明所以,诧异道:“以往你一直乖巧懂事,最近怎这般顽劣,难道有何隐情?”
“大哥……”我还满十一岁,怎就不能顽皮些。
“这次的事我已替你跟夫子说情,夫子已然答应,为兄望你日后再不可这般随性由心,女子最重名声,若传出个风言风语,你待如何?”
刘湘婉低头不言语,知晓这是大哥对她的叮咛告诫,上前两步扯扯他的衣袖:“我知错了,日后再不会这般放肆,大哥定要信我。”
翊哥颔首,话音一转道:“虽然夫子不同你计较,但我万万不能纵容你顽皮的性子,便把论语一册誊一遍与我……”
刘湘婉神色惊恐,瞪大眼睛,惊呼道:“大哥,论语那么厚?”
“可是有怨言?”翊哥抿了抿茶,眉眼上挑。
“不敢!”刘湘婉低着头,哪里敢同他分辨。
翊哥甚是满意:“须知我这是在磨炼你的性子,妄你性子沉稳,行事妥帖。”
刘湘婉泪流满面:……亲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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