惫怠了两三日, 这日晨起刘湘婉难得没用赵妈妈叫醒, 自顾唤人:“妈妈,我渴……”换了两声不见人,揉了揉眼睛:“招银, 备茶……”
招银在外面‘哎’一声, 过了一刻钟, 招银端着茶杯, 招娣端着水进屋,对视一眼笑嘻嘻打趣道:“姑娘,今儿您怎么起的这么早,竟没用奴婢叫唤。”
刘湘婉睡得口干舌燥,一口气喝光杯中所有水方递给招银,又将头重新埋进被窝里, 哀叫道:“悠闲舒心为甚只过了三日,实在是太短了!”
招娣捂嘴偷笑:“姑娘, 既然您都醒了, 咱们还是赶快起来梳洗打扮吧!”
“既然应了三姐今日去学堂,早膳后势必得去正房给太太请安,不然府中定又生出闲言碎语。”
“姑娘就是顾忌太多。”
“若我是三姐, 还需整日谋划算计吗?”自有太太为其遮风挡雨。
招银招娣本来上翘的嘴角慢慢收敛,不由心疼姑娘小小年纪整日替姨娘, 替她们担忧操心, 作为奴婢的她们却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刘湘婉坐起来环顾四周, 纳闷的问:“妈妈呢?”
招银抿嘴一笑:“妈妈以为您今儿还会赖床, 所以先去厨房给您取早膳了?”
刘湘婉皱着眉头:“妈妈这么大岁数,你们还折腾她去厨房?”语气颇有些不赞同。
招娣噘着嘴,心直嘴快辩解道:“奴婢们拦不住,妈妈非要亲自去厨房为您做面条,说您最喜欢她做的,姑娘,妈妈可真心疼你。”酸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刘湘婉嗔怒道:“好了,赶紧服侍我起床。”
招银、招娣放下手中的活计,伺候姑娘起床洗漱。
刘湘婉刚出内室,赵妈妈就端着膳盒回来,见到自家懒惰的姑娘竟已梳妆打扮完,神色稍楞后抬了抬手中的膳盒,喜滋滋道:“老奴特意去厨房为姑娘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面条?”
“真的吗?昨晚做梦就到儿时妈妈给我做的面条,味道真是香极了。”
闻言招银、招娣双双低头,互相眨眼睛偷笑。
赵妈妈眼里全是笑意,手脚迅速的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食盒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热腾腾的出现在眼前。
刘湘婉咽了咽口水:“妈妈,快,快拿出来,我饿……”最近几日早膳总吃小笼包,吃的她整张脸都快变成小笼包了。
如此孩子般贪吃的表情看得赵妈妈心中倍感欣慰:“姑娘,这是刚做好的有些烫,吃的时候吹吹别烫到嘴了。”
刘湘婉坐下后,忙不迭点头,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一大口,又用左手摆了个‘棒的手势’。
好吃!好吃!
站在她身后的赵妈妈一边说‘慢点吃’一边说‘好吃吗’,总之一碗面让主仆三人其热融融。
早膳后,刘湘婉接过赵妈妈递过来的茶杯漱口,吩咐道:“一会儿我去正房给太太请安,您和招娣留在家中照看屋子。”
赵妈妈及招娣低声应诺。
刘湘婉带着招银刚出院子,未走几丈远便碰到同样去请安的七妹,一段时日未见她,今日咋见她神采比往日更好,眼神不也似以往那般阴沉,见到刘湘婉还福了福身,率先开口道:“六姐可是要去给母亲请安吗?”
刘湘婉点了点头,七姐趁机说:“不如我们同去,路上也有个说话的人。”
别人已然递了梯子,她又怎能不顺梯而爬。
路上,刘湘婉笑着问:“赵姨娘身子可还好?”
赵姨娘怀孕后,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房中养胎,膳食更是磨得老爷同意,为她单开一个小厨房,厨娘更是时刻候着,且自从赵姨娘怀孕后,七姐也变了,变得越发开朗爱笑,此时的她笑起来两侧脸颊上显出甜甜的小酒窝,甚至可爱。
只听七姐道:“劳姐姐挂心,姨娘同弟弟都好,每日下学我都会去看她们。”
此事的刘湘婉心神一转,不由道:“七妹,你笑起来真可爱,平时不要板着脸,应该多笑笑。”
七姐长这么大还未有人这般直白的夸她漂亮,忍不住红着脸,恼羞的跺跺脚:“六姐,不许拿我开玩笑。”说完背过甚至,但泛红的耳边却显露了她的真心。
到了正房,三姐竟比她先到一步,坐在凳子上对她挤眉弄眼,她只轻轻撇了一眼便低下头装作没看见,用后脚跟能猜到三姐想要说什么,这几日她跟在太太身边学习如何管理后宅,太太平日行事本就严肃,不苟言笑,她定是被板得苦不堪言。
可这种事哪是她一小小庶女所能参言,只能佯装不知与她打着哈哈,待太太出来,众姐妹纷纷起身请安,往日太太皆是被王妈妈扶着走出,今儿却换成婢女菱香。
三姐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小声与她道:“王妈妈这几日去城中各家商铺购买绫罗绸缎及各色药材,待去京城为安国公府老太君送贺礼时一道送回本家。”
如此大张旗鼓,怕是做给外人看!
刘湘婉咳了咳,嘴唇微动,声音却从嗓眼里发出,告诫道:“三姐,母亲在看你……”
三姐僵着身子,低下头紧闭嘴唇,一副老鼠见到猫的乖觉模样。
“六丫头,这两日可歇息好了?”
刘湘婉福福身:“谢母亲体恤女儿,念我年纪小容我贪懒多歇几日,今早过来与母亲请安,还妄母亲别责骂女儿的懒散。”
太太大手一挥,淡淡道:“无妨,这次你立下如此奇功,便是惫懒几日又何妨,我焉能舍得罚你。”
三姐趁机插嘴道:“娘,你是不知道……六妹什么都好就是懒得很,拉她去后花园看荷花,她坐在石凳上喂鱼,拉她去跳绳,她坐在一旁帮我查数,拉她……”怕她娘不信,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六妹的恶习。
刘湘婉扯扯三姐的胳膊,红着脸跺脚,哀求道:“三姐,求你给我留点颜面吧!”
话毕,整个正房想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三姐梗着脖子,哼哼道:“六妹,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五姐咳了咳,凑趣道:“三姐,我可以作证,六妹确实懒惰的紧,每日都能听到丫鬟们私底下打赌,六姑娘今日几时几刻起床?”
“五姐,怎么你也打趣我?”刘湘婉红着脸,委屈的看向太太:“母亲,您看三姐五姐合伙欺负女儿……”
太太坐在上首看着她们嬉笑打闹,嘴上的笑容合不住,嗔怒道:“玫姐,你是大的,怎么竟会欺负妹妹。”
三姐心中一动,上前几步侧歪在她娘怀里,扭着身子不依:“娘,我也没料想咱们六妹的懒惰在府中如此出名,六妹,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刘湘婉眼神幽怨的看着她:“能怎么办?日后三姐再让我陪行,那便是三姐看荷花,我陪看,三姐跳绳,我陪跳,三姐睡觉,我陪睡……”
“三姐,听六姐这么说,她怕是要讹上你了……”七姐捂嘴偷笑,揶揄道。
七姐话一出,不光三姐愣了,搂着她的太太看着七姐的眼神越发阴暗幽深,以往七丫头请安完总是像跟木头似的处在一旁不理不睬,今儿却反常的插科打诨,真是怪哉。
三姐眨眨眼,指着七姐道:“七妹,你笑起来真是好看!”
偏这次七姐神色淡定,歪着头怪异道:“三姐,你是否同六姐对过口供?”
“什么?”三姐愣愣的摇头,不懂她是何意。
七姐眼神怪异的在她二人身上瞥来瞥去,难道她们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有了相同的趣味,真可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二姐被禁足,所以有段时日不能来给太太请安,四姐却一反常态好像有什么烦心事,难得安静,她们说说笑笑,她始终未插嘴,再看三姐、五姐及七姐因共同调侃刘湘婉,不时发出笑声。
半个时辰后,有老妈子进来禀告厨房采购之事,太太便道:“三丫头、四丫头留下,其余三人各自回院落准备好书本,一会儿去秦夫子那上课。”
三人福了福身,低声应是。
其实她们三人皆不爱上秦夫子的课,苦于没理由于是你看我,我看你,互相苦着脸,谁料五姐语不惊人道:“我肚子有些疼,今儿便不去夫子那上课,你们帮我告个假。”
冷不丁菱香掀帘出来:“三位姑娘,太太刚才交代,今儿是六姑娘重回课堂第一日,姑娘们不可随意找借口告假。”
五姐脸色僵硬下,眼神不满的看向刘湘婉。
她们上课不似大哥般不可缺席,女儿家有些小毛病,遂不想上课时遣丫鬟与夫子告假一声即可,秦夫子一般都是大手一挥想也不想便赞同,其实他更期望府中小姐最好一个也不来他才高兴。
“五姐,说心里话我比你更不想去上课。”
五姐低叹一声,恨恨的点点她额头:“你这个倒霉催的!”刚萌发的嫩芽扼杀在花盆里,可想而知心情有多郁闷。
刘湘婉苦着脸摊手:“谁到不是呢?”
至始至终,七姐一直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好似去不去秦夫子的课堂她都无所谓。
不知是不是刘湘婉的错觉,五姐与三姐同她交好还能猜出个理由,反倒是七妹,今日竟没有与她争锋相对,反而和颜悦色的与她插科打诨,甚至怪哉!
三人结伴回去,赵妈妈见姑娘苦着脸回来,便问招银:“在太太处可是有人欺负姑娘?”
“妈妈,姑娘是回来取书去学堂。”
“……”赵妈妈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毕竟自家姑娘懒怠,不爱起早不爱读书,本打算歇息十天半个月,可如今被三姑娘架着不得不去学堂,遂眼下不是姑娘乐不乐意的事。
一刻钟后,七姐带着珍珠过来,珍珠身上背了一个布袋:“六姐,我们一起去吧!”
招娣身上也背着同样的布袋,只不过看着比珍珠的沉些,刘湘婉悲叹一声:“走吧!”如上刑场赴死般。
说来也怪,刘湘婉对什么东西都兴致缺缺,唯独‘女红’出众是被黄姨娘生生磨出来,至于读书也是百无聊赖时打发时间的,若是人文杂记她尚有几分兴趣,可若换成女戒、论语及古诗这类的通通不感兴趣。
两人走到半路,遇到磨磨蹭蹭的五姐,于是三人皆是苦着张脸,颓丧着肩去往秦夫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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