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冷哼开口:“你先进去看看彩霞, 待她醒了你二人便跟我去正房。”转头对王大夫倒是和颜悦色的很:“麻烦你了, 王大夫。”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元宝递给他。
王大夫颠了颠将其放入怀里,笑道:“放心,我口风紧的很, 绝不会透露丝毫府中的消息。”
王妈妈附和般点头:“难怪苏州城内盛传王大夫不仅医术了得, 为人更是严谨律人。”唤身旁的小厮, 轻声道:“送王大夫出去。”
屋内, 彩霞脸上仍是毫无血色,额头裹着白布,白布里放着王大夫秘制的止血草药,见此彩凤快一步上前,抓着她的手默默流泪:“姐姐,你可还好?”
彩霞一直昏睡着, 却似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低语,眼角不由滑下泪水, 彩凤心酸的拿起丝帕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喃喃道:“姐姐何苦这般糟践自己,活着尚且还能得过且过,死了便什么念想也没有了。”
这时王妈妈推门进来, 淡淡道:“彩霞可是醒了?”
彩凤流着泪摇头。
“想不到这丫头对自己这般狠,多大的事值得她萌出轻生之意。”王妈妈虽是太太身边的人, 但到底同是家生子出身又同是为奴为婢, 自她随太太嫁入刘府, 还是头次发生这般骇人听闻的事, 怪不得太太遣她来时怒气中天。
彩凤伸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沙哑道:“劳妈妈在这照看一会儿姐姐,奴婢去厨房要碗鸡汤。”也不待王妈妈答应,开门飞快跑出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彩霞转转醒来未语先落泪,守在一旁的彩凤见她醒来又是哭又是笑,小心翼翼扶着她靠在床铺上,傻呵呵笑道:“姐姐没事真是太好了。”慌张的端起手边的鸡汤,拿着汤勺舀了一口递到她嘴边,解释道:“大夫说你失血过多,喝点鸡汤补补气血。”
彩霞张嘴慢慢喝了两口鸡汤,看到站在屋子中央的王妈妈,身子一哆嗦,拼了命往后退:“不……不……我不要。”嘴里断断续续说着这三个字。
彩凤放下手中的汤碗,一把抱住瑟瑟发抖的她对王妈妈道:“妈妈可否出去一下,奴婢有几句话想跟姐姐说,可以吗?”如溺水后最后一颗救命草,目光哀求看着王妈妈。
王妈妈心中一叹:“只给你们一盏茶功夫。”
“谢谢妈妈。”彩凤抱着彩霞对她弯了弯腰。
待屋里只剩她二人,彩霞神色总算不在激动,低垂着头小声道:“姑娘可是嘱咐你什么?”深知姑娘多疑的性子,想必定留有后手。
彩凤哑着声对她耳语:“你昏迷被抬走,姑娘趁机威胁我,倘若太太遣我二人前去问话,让我……诋毁你私下与人有染,行径可耻,姑娘知道后劝你迷途知返怎知你屡教不改,最后主仆争执一番,你才幡然悔悟既愧对姑娘的教导又愧对爹娘的养育之恩毅然决然选择撞墙轻生。”
好个大义凛然的主子!
“这样也好……也好。”彩霞两眼无神的看向房梁上的一角,喃喃道。
见她如此自暴自弃,彩凤猛地抓住她的衣袖:“姐姐,我不想污蔑你,若不然一会儿去太太那我们二人据实禀告,说到底此事是姑娘欺压奴仆,私德有亏,与我二人有何关系,便是太太不追究姑娘之过错,我们顶多被罚被打,最不济被扔到庄子上,总好过继续跟着姑娘强。”
这些年她二人为姑娘做了不少缺德事,但那时尚对她忠心耿耿,可如今换来什么?为了那高不可攀的人物竟枉顾她二人的忠心与名节,步步紧逼至她们于死地,这样自私自利凉薄之人让她们如何再肯效忠于她。
彩霞惊慌不已,慌不择乱摇头,厉声道:“不行!不能因为我累你被太太责罚,此事你切莫多嘴,就按姑娘吩咐你之言说与太太听!”兴许这是她为姑娘做的最后一件事,也算全了她的忠仆之情,此事一了,她们主仆之情恩断义绝,而她再也不用面对姑娘时好时坏的心情既非打即骂的暴虐手段,或许离开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即便这个解脱让她付出沉重的代价!
半盏茶转眼即逝,王妈妈推门进来,见她二人脸上在无泪痕,想必商量好对策,淡淡道:“既然醒了,你们便随我去太太那复命。”
彩凤扶着彩霞起身,站起来的彩霞身子不由晃了晃,彩凤神色担忧,转头对王妈妈道:“可否劳妈妈再等一会儿,姐姐毕竟刚醒,身子虚的很。”
“休要蹬皮子上脸,太太还等着我回去复命,你二人竟一而再再而三找理由拖延,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彩霞脸色惨白的开口:“妈妈别生气,都是奴婢的错,彩凤是心疼奴婢才会贸然开口阻止您,我二人再不敢耽搁妈妈的脚步。”
王妈妈冷哼一声,走到另一边扶着彩霞另一只胳膊:“知道就好!”
其实这事根本不用问便知其原由,定是心思歹毒的二姑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以至彩霞生出轻声的念头,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交代却是另一码事。
出门后还未走三丈远,便见推门而出的二姑娘,她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裳匆忙跑过来,额头碎发粘在脸颊,脸色苍白神色难掩焦急,见王妈妈搀扶彩霞的右臂,眼睛一闪,脚步轻移推开左边的彩凤,紧握其手狠捏她的手心,痛心疾首道:“彩霞,你怎如此糊涂,便是我语气重些责骂于你,也不该萌出轻生的念头。”
彩霞皱眉轻皱,靠在王妈妈身上勉强立住身子,垂眼并不答话。
二姐上前一步,抬手摸摸她受伤的额头,心疼道:“彩霞,若早知你性子如此倔强,即便你私下与人私定终身,我也不该过多责问你,赐你二人金玉良缘又如何,断不会发生今日之惨事。”
这话即说给王妈妈听希翼她先入为主,又趁机点拨彩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应该知道分寸,不然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彩霞嘴角上翘,面色悲惨,低缓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错。”这是最后一次,日后两不相欠,再无交集。
如此知趣,二姐心中满意至极,转头直直盯着彩凤:“交代你的事可还记得,你与彩霞从小服侍于我,彼此更是情同姐妹,无论她犯了多大的错,到得母亲那里,你都要维护彩霞,且不许胡乱八道。”
希望那个噱头能镇住彩凤这个傻丫头!
果然,彩凤立在一旁,木木道:“姑娘,奴婢明白。”
王妈妈心中冷哼,二姑娘心思当真歹毒,当着她的面都敢威胁人,哼!不过到底未经过事,既有胆害人却无胆承担,性子与她死去的姨娘一样,是个奸诈卑鄙的贱人,想及此福了福身,肃容道:“二姑娘,眼下耽搁了不少时间,太太那还等着老奴回禀。”
二姑娘侧身避过,讪笑道:“唉!说到底是我的错,皆因我性子宽容,纵得房中婢女生出这等是非,更劳烦母亲费神,还请妈妈看在往日薄面上,在母亲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老奴省的,不过……还得烦您随同老奴去一趟太太那,这场是非毕竟是您院中之人惹出来,且她二人又是您贴身婢女,不调查清楚太太那怕是难以妥善安置。”话音一落,竟不再看她,转头对一旁神色木楞的彩凤,怒声骂道:“死丫头,还不过来扶着彩霞,难道想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二姐不想过去,有些事有些话还是避着好,无奈王妈妈的话代表太太的意思,唯有笑着点头:“妈妈便是不说我也得过去,毕竟事关彩霞,我怎能看着她被打被罚,”顿了顿继续道:“你们且先过去,我回屋稍稍整理仪容,刚儿出门急,尚来不及整理容貌。”
彩凤被骂的回神,忙上前两步低声道歉:“是奴婢不好,累到妈妈。”低头越过二姐扶着彩霞另一只胳膊。
王妈妈福了福身:“那老奴先过去,二姑娘且慢慢拾掇。”
二姐僵着脸答应。
“还不走,不知道太太候着你们吗?”有了彩霞分担,王妈妈顿时感觉身上的力气回来大半,微微松口气,手指却点了点彩凤的额头,怒骂道:“也不掂量掂量自个的身份,太太整日操持府中大小事,哪有闲空为你们烦心,若不是……”
自幼敏感的二姐哪里听不出王妈妈指桑骂槐的话,脸色青白交错,恨不得直接上前扇她两巴掌,只因她如今式微,便是这么个老货都敢明目张胆的讽刺她,紧握两边的拳头,眼神恶狠狠盯着王妈妈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咒骂:“你且等着,今日你辱我之事,日后定让你加倍偿还。”
王妈妈丝毫不在意二姐对她的怨恨,一个庶出的庶女,心比天高却不知飞的在高也逃不出太太的手掌心。
彩霞到底被彩凤年长两岁,心思更加通透,走了几步路后喘着粗气轻声道:“多谢妈妈适才袒护奴婢二人。”
王妈妈冷哼:“少自作多情,袒护你们?也不看看你等身份,你们且记住,满府上下除了老爷便由太太当家做主,倘若谁敢碰了太太的逆鳞,哼!不需要我说你们也知其后果。”眼神在她二人身上来回巡视,她二人咽了咽喉咙,深深打了个冷颤。
一时间内心纠结的彩霞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实话实话,因为王妈妈看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好似早已洞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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