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松看到娴儿的牌位, 身子一僵,呆愣道:“青墨,你非要……”
“当年我娘受的委屈,今日终于能替她讨回公道,”魏廷茂小心翼翼摸着他娘的牌位, 轻声道:“娘, 儿子终于能让您沉冤昭雪了。”
魏松脸色灰白,喃喃道:“青墨,你为何非要步步紧逼!她已经输了……”
“为何?您竟然问为何?”魏廷茂冷笑不止:“您如此薄情寡义, 莫不是认为儿子与您一样凉薄,儿子盼这一日盼了多少年,您竟让我放她一马, 不觉得此话可笑吗?”
魏瑾兮脸色惨白的看着她爹, 惊恐道:“爹,我娘输了?这是何意?”
魏松捂着胸口,神色痛苦:“兮儿……”
三公主猛地开口打断他, 指着牌位, 冷冷道:“你将它拿来,无外乎让本宫给她磕头赔罪,可是……”声音一顿, 讽刺道:“自打本宫出生那日起,可跪天跪地跪先皇跪当年圣上, 却不会跪皇家以外的任何人, 尤其是这个贱人!”
闻言, 魏廷茂眸光阴冷,阴霾道:“您再说一遍……”
“无论说多少遍本宫还是这句话,老二,本宫虽然事败,可圣上一日没下旨定本宫的罪,本宫还是大凉国的公主,尔等见到本宫都要行跪拜之礼。”
“按着您的打算,圣上如今怕是已经……”魏廷茂躬身将他娘放在桌上,淡淡道:“可到底未能如您所愿,如今圣上已转危为安。”
什么!
宁嫔没下毒吗?
为何没将他毒死!
三公主脸色白了又白,疯狂的摇着头,不可置信道:“为何他会没死?”
“您当真以为所有事都会顺您的心意不成?这世上最不能掌握的便是人心,您与宁嫔暗中勾结,可她身边服侍之人,您可曾注意过?一个小小的宫女也能扭转乾坤。”
“你什么都知道吧?”三公主眸光凌厉的看向刘湘婉,凄厉道:“适才你故意跟本宫周旋?”
刘湘婉垂着头,低声道:“此事儿媳却是不知!”这事相公并未跟她提及过,遂婆婆出说此事时,她才会如此心慌意乱。
三公主指着魏廷茂,低笑道:“老二,本宫这辈子从未服过任何人,你……却是让本宫小瞧了,”话音一顿,又道:“当年本宫对你起了恻隐之心,未料养虎为患。”
“现下后悔是否太迟了,”魏廷茂看着他娘的牌位,轻声道:“如果您肯对我娘的牌位三拜九叩,我可应承您,在圣上面前保你一命。”
三公主嗤笑:“跪她?适才本宫说的话,你当作耳旁风不成,生死算得了什么?本宫这辈子身为公主,享尽荣华富贵,便是死了也不枉在这人世间走一遭!”
尧哥屈膝爬过来,扯着二哥的袍角,焦急道:“二哥,我替我娘跪,行吗?”
魏廷茂侧身避过,低笑道:“若我娘未死,什么事都好说,可我娘早已化作白骨,便是你磕的头破血流,她也不会复活,”低头看着尧哥,淡淡道:“如今你娘犯下谋逆的大罪,难逃死罪,不过若她肯诚心跪拜我娘,祈求得到她的宽恕,说不得我会保她一命,三弟,此事你觉得划算不?”
尧哥眼里带着一丝亮光,迫不及待道:“二哥,当真吗?”
魏廷茂冷笑:“这就要看你娘如何决断?”
三公主背身拂袖,阴冷道:“尧哥,若你是本宫的儿子,就给本宫活的像个男子汉,不要畏畏缩缩。”
“娘,儿子不想您出事,只要您活着,咱们一家人还能似以往呆在一处,这样不好吗?”
“本宫既做了那般的决定,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遂本宫绝不会做违背本性之事,即便是死!”
尧哥扯着她娘的衣袖,哽咽道:“娘,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哲哥与兮儿神色呆滞,脑海中只飘过‘谋逆’二字,谋逆!母亲为何要谋逆?为何?一直以来他们家深受皇恩,娘为何要谋逆?
哲哥僵硬着脸,扯了扯嘴角:“娘,您怎会谋逆呢?”
三公主置若罔闻,淡淡道:“青墨,你如此了解本宫,本宫又怎会不了解你,你不想让本宫这么痛快的死掉,是想让本宫受尽折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痛苦折磨中渐渐老去……”
“所以您会如何抉择?”
三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神色畏惧的三个儿女,低叹道:“为娘怕是不能看着哲哥娶媳生子,不能看着兮儿身披嫁衣出嫁……”话音一顿,轻声道:“你们兄妹三人乃是这世间最为至亲之人,日后要和睦相处,尧哥,你是哥哥,要照顾弟弟妹妹,以后为娘不能守在你们身边,弟弟妹妹们就靠你了……”
“娘……”此时此刻,他们已猜到娘的抉择。
只见三公主眸光看向刘湘婉,淡淡道:“老二媳妇,虽你嫁进魏家时日尚短,本宫却一直暗中观察你,你既聪慧又心地善良,至于老二……本宫不敢指望他什么,遂本宫只将希望寄托于你,若你念及咱们婆媳一场的情分,还妄你日后多多照拂本宫的兮儿,你可会应允本宫?”
刘湘婉起身对其福了福身,恭敬道:“婆婆,倘若日后妹妹遇到麻烦事,媳妇能帮忙的地方定竭尽全力。”
“如此甚好!”
“娘……”兄妹三人走到她面前跪下,哽咽道:“娘,您不要离开我们……”
三公主抬手,分别抚摸他们的头,轻声道:“娘许是自私自利,却也是一心一意为你们打算……”
话到此处,魏松再也忍不住走上前,拽着她的胳膊,脸色苍白道:“为何这么说?”
三公主冷冷的推开他,淡淡道:“咱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到了今日总算有了结果,你爱的人、爱你的人,都将离你而去,哪个会让你更心痛?”
“你……你……”魏松眸光瞥向桌上的茶杯,猛地后退一步,颤声道:“你疯了吗?”
三公主冷笑:“本宫向来是谋定而后动的人,成了,本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败了,本宫也不会被欺辱而死,”声音一顿,又道:“本宫如那初生的太阳,出生之时,影影倬倬,光芒万丈,落山之时,也会是红霞满天,遗世独立。”
魏廷茂眯了眯眼,冷冷道:“你竟决意赴死。”
“难不成为了苟活一世,让本宫对你做低伏小。”
魏松垂着头,喃喃道:“公主,你放心,那日之言犹如在耳,你生我生,你死我亦相随!”
只见三公主脸色大变,神色狰狞道:“本宫的生死与你无关,若你要死,不要跟本宫同日而亡,这辈子本宫受你之累,不想身死之后还要与你纠缠,今日一别,本宫只愿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公主……”
“娘……”
话音一落,三公主猛地吐了一口血,身子更是摇摇欲晃,魏松在顾不得些许,一把抱住她,撕心裂肺道:“公主……”
刘湘婉从她言语中已猜到她心生死意,可看到这一幕却是难受不已,这个天之骄女,一辈子活的恣意妄为,终是为情所累,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一时间让她颇感慨万千。
尧哥三兄妹扑上前,扯着她娘的胳膊,嘶声力竭的大哭:“娘……”
三公主刚要开口,又吐了一口血,脸色苍白的抬手,低喘道:“娘要走了,日后你们兄妹三人要守望相助,知道吗?”
尧哥握着他娘的手放在脸颊上,呜咽道:“娘,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
三公主对其摇摇头,虚弱道:“我儿做的对,若不然事败后,此事定会牵连你们,为娘所做之事不该牵连你们。”
“娘,儿子错了,儿子错了!”
哲哥颤抖着手抹掉他娘嘴边的血迹,惊慌道:“娘,您莫要吓儿子……”
三公主扯了扯嘴角,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轻声道:“好,哲哥说甚便是甚。”
“娘,娘,娘……”哲哥一遍又一遍唤着他娘。
三公主对其温柔一笑,抬手轻抚他的眉眼,虚弱道:“娘不在以后,哲哥要听哥哥的话,要照顾妹妹……”
魏瑾兮不住的摇头,泪眼婆娑道:“娘,您别吓兮儿,日后兮儿听您的话,再也不去寻二哥,每日呆在绣房里绣嫁妆,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再也不惹您生气,好不好?”
三公主缓缓点头,轻声道:“好,娘的兮儿最听话。”
“娘……”魏瑾兮再也忍不住,凄厉的大哭:“娘……您不要离开兮儿,娘……”
魏廷茂身子僵硬,呆愣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见此,刘湘婉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对其莞尔一笑,魏廷茂心神一怔,方露出一丝苦笑。
魏松搂着她,神色呆滞,喃喃道:“你为何这么傻?”
三公主又吐出一口血,尧哥方晃过神,大声道:“大夫……管家快去唤大夫。”
管家匆忙忙的进来,见此情景,吓得呆坐在地上,惊慌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尧哥凄厉的怒吼着:“快去唤大夫过府,快去……”
管家吓得身子一缩,眸光不由看向二少爷,尧哥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二哥,悲戚道:“二哥,弟弟求你,求你还不行吗?”
刘湘婉低叹一声:“管家,赶紧去请大夫过府。”
管家忙不迭起身,刚爬起来又重重摔了一跤,方胆战心惊的跑了出去。
尧哥紧紧握着他娘的手,轻声道:“娘,您在等等,一会儿大夫就会过来。”
三公主含笑点头,咽了咽嘴中的血,缓缓道:“娘死后,你们将我葬在皇陵旁边,娘这辈子唯有在先皇及你们外婆身边过得最快活,遂你们定要达成为娘的心愿,可好?”
尧哥摇着头:“娘,您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大夫就会来府。”
魏松搂着她,声音寂寥:“你当真恨我如此!”死了也不愿入魏家祖坟,更是要远离他。
三公主淡淡道:“本宫付出所有还是得不到你的怜爱,那么临死之时,本宫便什么也不要,执着一生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目光不由看向一望无际的天空,轻声道:“情爱二字,伤人可以,伤己亦可,如今我落得这般下场许是罪有应得。”
突然间想起老二他娘过世时那一幕,神情中带着一丝迷茫,一丝解脱,一丝悔恨,如今终是报应在她身上,方能体会那种感受,可悲亦可叹!
“公主,你不是我又怎知我心中没有你,”魏松拿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脸颊上,轻声道:“当年娴儿过世,我心中既自责又愧疚,所有的事都因我一己之私,贪生怕死所酿,每每面对你,仿佛时刻在提醒我,当年的我多么不堪与肮脏。”
三公主笑了笑,轻声道:“你终于说出心底的话……”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说?”魏松自嘲道:“我是人,并非冷血的动物,自打你嫁给我,焉能看不出你眼中的情愫,这么些年咱们朝夕相处,我又怎能对你不动心,可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心中总有个声音在嘲笑我,嘲笑我是个卑鄙的人。”
“你……”
魏松从衣袖里拿出丝帕,小心翼翼擦拭她嘴角的血迹,轻声道:“你最重仪容,想必此时定然难受的很。”
三公主抬起另一只手,缓缓道:“能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已很是知足,此生咱们爱的凄苦,来生再不要相遇。”
魏松淡笑道:“公主,下辈子由为夫来寻你,可好?”
“不要了,这辈子我们过得太累,下辈子再不要相遇。”
“待我们到了下面,我去给娴儿磕头赔罪,这样下辈子我就能一心一意对你。”
三公主眉眼一弯,神色好似回到当年初见他时的神采,含笑道:“老爷,为何这些话非要等到我快死了,你才要说出口?”
“是我懦弱无为,害的你落得这般下场。”
“呵呵……这辈子我终是没白活!”三公主握着他的手,轻声道:“你不要跟着我走,我不放心尧哥他们,你留下来照拂他们,可好?”
魏松轻抚她的眉眼,低笑道:“你放心!为夫早为他们打算好,日后定不让他们受一丝困难。”
“这样就好……”三公主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缓缓道:“今儿的天可真好……”话音一落,只见她嘴角含笑的闭上眼睛,手慢慢从魏松手中滑下来。
见此,尧哥三兄妹发出凄厉的哭声,声声震人心扉。
魏松将她额头一缕碎发别过耳旁,缓缓道:“既然累了,你就睡吧!”头也未抬,轻声道:“青墨,为父知你恨我,如今公主已逝,不知你心里的怨气可有消?”
魏廷茂还未开口,刘湘婉突如其来道:“父亲,此话是何意?”
“如今她走了,上一辈子的恩怨纠葛也就没了。”
“父亲,若按您所说,婆婆之所以会死乃是相公所逼,可事实上,婆婆因何而死,咱们心知肚明,您便是心有怨气,也不该将婆婆的死推卸到相公身上,”刘湘婉垂着头,低声道:“适才您也说了,造成今日这般局面,皆因您自私无能所起,若没您种下的因,又怎能结成此等苦果。”
“你……”魏松面色沉如水,阴霾道:“逝者已逝,你何必往她身上泼脏水。”
刘湘婉察觉相公因气愤而手上青筋外露,不由冷笑道:“父亲,当年婆母过世时,您将所有过错推给婆婆,如今婆婆过世,您又将过错推给相公,那么您呢?”
魏松心中一怔,轻轻抚摸公主尚有余温的脸颊,低声道:“没错!都是我的错!”
魏瑾兮再也忍不住,转过头眸光阴冷的盯着他们夫妇,咒骂道:“你们敢发誓吗?此事中你们未曾推波助澜?”
“妹妹,你怎不问问我婆母过世时,父亲可曾在中间推波助澜。”
“如今我娘死了,她死了,她是被你们活活逼死的……日后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魏廷茂猛地站起来,厉声道:“你娘是因谋逆事败,怕牵连你们而畏罪自尽,这其中到底是谁在推波助澜,你大可问问父亲以及你三哥,”随即沉着脸,阴翳道:“便是我推波助澜又如何?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娘含冤而死,当时怎没人为她讨公道,如今你娘不过是死得其所,却让你们字字泣血、句句诛心的指责我,当真以为我好脾性吗?”
魏松低叹一声,缓缓道:“兮儿,莫要跟你二哥胡搅蛮缠,”抬头看向刘湘婉,轻声道:“你说的没错,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逃避,一直避讳,将所有过错推给别人,唯有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魏廷茂冷冷道:“终于承认您的自私与凉薄。”
“我这辈子只有在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时,才会追悔莫及,”魏松话音一顿,苦笑道:“此生我活的浑浑噩噩,害了自己更害苦了旁人!”
魏松转头看向尧哥,低声道:“你们娘交代你们的事可有记住。”
兄妹三人神色凄苦的点了点头。
魏松又看向魏廷茂,轻声道:“青墨,上一辈子的事随着公主的过世都已烟消云散,在这世上除你大哥,你还有尧哥他们三兄妹,为父不指望你对他们诸多照顾,只希望有朝一日,他们性命攸关时,念在手足一场,你帮帮他们。”
魏廷茂冷冷道:“看样子,您也要随那人而去?”
“这辈子她跟着我,我没让她过得舒心过,如今她走了,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这世上,”魏松低着头,看向三公主的眸光好似化出水,轻声道:“她脾气不好,性子刚烈,也不知黄泉路上,可会有人欺负她?”
魏廷茂挑了挑眉,嗤笑道:“您总是这样,人活着时您不在乎,人死了你便会露出一往情深之色,这般惺惺作态让人看了真恶心。”当年他娘过世时,他也是这般搂着她娘失声痛哭,可时日一长,还不是同那人生儿育女,自以为遮掩住眼里的神情,却不知早已被旁人看的一清二楚。
哲哥猛地起身,一把扯住他的脖颈,恼怒道:“我娘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要逼得爹爹也没了吗?想让我们跟你一样成为无父无母的孩儿吗?”
魏廷茂眯着眼,眸光阴冷道:“松开!”
“不松!你能把我怎样?”
“若你不听劝阻,别怪我对你动手。”
只听魏松低笑,笑声越来越大:“你们娘才过世,你们兄弟便起了内讧,更甚者大打出手,让为父如何能安心去寻你们娘。”
闻言,魏瑾兮扯着他的袖子,哽咽道:“爹,女儿已没了娘,求您别再丢下女儿,爹……”
“兮儿,你长大了,为父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不能护着你出嫁,日后要多听两个哥哥的话,你三哥行事优柔寡断,四哥冲动莽撞,爹娘不在后,你要帮着为父照看他们,知道吗?”
魏瑾兮使劲摇头,哭的声嘶力竭:“爹,若您走了,女儿也不活了……”
“你还小,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你还没经历过,”魏松脸色微白,气息越来越弱,低声道:“尧哥,爹爹将魏东留下来给你,日后有不懂的地方,他都会告诉你。”
尧哥卷起袖子抹掉眼里的泪水,哽咽道:“儿子知道。”
“你二哥面冷心热,他虽对你们不理不睬,但你们遇到麻烦事,他定会出手相助,长兄如父,日后多听他的话,不可忤逆他,知道吗?”
尧哥点了点头,轻声道:“爹爹,您不要似娘般狠心丢下我们,好不好?”
“你娘在地下太孤单,爹爹要去寻她,”魏松低声道:“为父死后,按你娘所说将我们葬在皇家陵园附近,魏家祖坟……为父没脸进去,也没脸见青墨他娘。”
尧哥低泣的点了点头。
“你们兄弟别再打了,”魏松看了眼门口,好似看到老大带着媳妇言笑晏晏的走进来,对他揖礼问安,眸光又不自觉瞥了眼桌上的牌位,方脸上带着笑容,轻声道:“全了!都全了……”
话音一落,魏松的头慢慢垂了下来,一时间屋中又想起悲戚的哭声,只见魏廷茂神色颓废,身子踉跄下,还好刘湘婉眼疾手快扶住他,轻声道:“相公,这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倒是死的干净,却让活着人痛苦万千……”魏廷茂看向他娘的牌位,小心翼翼捧起它脚步蹒跚的走了出去。
刘湘婉回头瞥了一眼,跟在相公身后出去。
魏廷茂抱着他娘的牌位走到书房,随后紧紧关上房门,刘湘婉站在门口不住低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这时,赵妈妈飞快走过来,脸色微白,神色慌张:“姑娘……”
“又发生何事?”
“向嬷嬷上吊而亡!”
刘湘婉神色一愣,缓缓道:“向嬷嬷对婆婆确实忠心耿耿!”怪不得他们进去后未曾见到向嬷嬷的身影,作为婆婆身边服侍之人,怕是早知晓婆婆的打算,遂才会做出这等忠仆之举。
“好生为其装殓一番,将其葬在婆婆身边。”
赵妈妈垂着头,感慨道:“没想到向嬷嬷对公主这般忠心耿耿。”
刘湘婉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轻声道:“不过一日,局势大变,府中大乱,唉!”
赵妈妈小声道:“姑娘,姑爷……”
刘湘婉对其摇摇头,轻声道:“你们先下去吧!我留在这里即可。”
赵妈妈与招娣躬身退下,刘湘婉站在门口,轻声道:“相公,无论你心里多难受,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大约一盏茶功夫,魏廷茂眼眶猩红的打开门,随后转身走进去,刘湘婉抬脚跟在他身后,只见他坐在凳子上,心神不知飘向何处。
许久之后,方听魏廷茂轻声道:“我做错了吗?”
“为何这么说?”
“这些年来,我恨不得那人死无葬身之地,可当她真的去了,竟让我一下子无所适从,”魏廷茂盯着他娘的牌位,喃喃道:“我以为父亲对我娘还是有一丝情意,直到今时今日方知,他竟爱上害死我娘的仇人。”
刘湘婉轻声道:“相公,他们的死与你有何关系,一个是咎由自取,一个是负罪而亡,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魏廷茂锤了锤胸口,痛苦道:“为何我心里空落落的?”
刘湘婉轻声道:“不过是徘徊在你心中的死结没了,一时间让你无所适从。”
“我为我娘报仇了吗?”
刘湘婉慢慢走上前,张开双手轻轻搂着他的后背,低声道:“无需自责,无需迷惘,这是他们的选择,与你无关。”
魏廷茂紧紧搂着她,好似将她整个人嵌进他的身体里。
刘湘婉一下又一下抚摸他的后背,喃喃道:“不要多想,这一切与你无关。”
婆婆的死,他可以不在乎,可公爹的死却让他极受打击,即便他心里对公爹诸多怨恨,也不曾想过要了公爹的命,兼之听到公爹临死前那一番刨白,谁人能受得了。
不一会儿,便听豆包蹬蹬的脚步声,慌张道:“少爷,外面来了好多御林军。”
刘湘婉身子一僵,魏廷茂从她怀中起身,淡淡道:“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可是出了何事?”
魏廷茂淡淡道:“圣上醒了,自是要兴师问罪!”
刘湘婉脸色发白,担忧道:“此事可会牵连你?”
“放心!”魏廷茂拍拍她的手,轻声道:“你待在此处,为夫去去就回。”
刘湘婉心下惴惴不安,神色担忧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出去后,魏廷茂淡淡道:“是谁带着御林军过来?”
豆包小声道:“是亲家大少爷!”
魏廷茂点了点头,大步行至厅中,到了厅中,看到一身戎武之装的刘嘉齐带兵进来,对其揖礼:“大哥!”
齐哥拱手回礼,含笑道:“六妹夫!”
“大哥,可是过来……”
齐哥点了点头:“大皇子一派余孽已被打入天牢听候发落,遂圣上醒来后派我过来带三公主进宫,未料……”一进来便见宁远将军与三公主双双躺在地上,身旁三个儿女不住啼哭。
魏廷茂轻声道:“大哥,你也看到府中的情况,烦你先回去复命,一会儿我亲自进宫负荆请罪!”
“六妹夫,此事与你无关,今儿大殿之中,你如此忠肝义胆,让我等好生钦佩,临来之前,圣上还曾问过李公公,你可有受伤?”
魏廷茂淡淡道:“多谢大哥告知详情。”
齐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节哀顺变!”
魏廷茂对其拱手,低声道:“待我换身衣裳便进宫面圣。”
“如此甚好!”
齐哥瞥了眼地上那对夫妇,若不是碍于六妹夫的颜面,定会将此二人的尸身抬到圣上面前,借以交差,可如今……唯有跟六妹夫叮嘱几句,方带人离开。
魏廷茂看着失声痛哭的三人,冷冷道:“一会儿我会派人置办灵堂。”
尧哥凄苦的爬到他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大哭道:“二哥,爹娘已然这般,你就让他们安心的去吧!”
见他神色如此悲痛,魏廷茂心下一软,抬起手想要安抚他两句,可手却僵硬在半空之中,轻声道:“我知道了!”
“你们回去换身孝衣!”
尧哥哽咽的点头,看了眼爹娘,扶着哲哥兮儿离开,可兮儿一动不动,目光发直的看向爹娘,喃喃道:“你们都不在了,这世间在没有保护女儿的人,女儿不如随你们去吧……”
闻言,魏廷茂冷冷道:“那你去死吧!”
魏瑾兮目光仇恨的看着他,指着他凄厉道:“就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打了胜仗回京,若不是你执意为你娘报仇,若不是你步步紧逼,我娘何至于兵行险招,落到这般田地。”
魏廷茂讥讽道:“不愧是他们的闺女!”上前一步,抬手打了她一巴掌,淡淡道:“若你还不清醒,大可同他们一起赴死,反正府中已死了三人也不差你这一人。”
三人!
魏瑾兮看向三哥四哥,见他们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方舒了一口气,随后身子一僵,喃喃道:“是向嬷嬷?”
魏廷茂冷冷道:“若你们不想被此事牵连,就老老实实的留在府中守灵,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们!”眸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了一眼。
兄妹三人打了个冷颤,随后尧哥牵着他们的手离开。
众人离开后,魏廷茂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二人,见他们神色安详,眉眼间再无忧愁与狠厉,就这般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魏廷茂眸光在三公主身上顿了顿,轻声道:“您行事当真狠,一点退路都不留?”
“成与败,你都想好结果,所以才会这般决绝的离开,”魏廷茂低笑道:“不过您死的不冤,这辈子你围着一个男人转,未料临死时,听到他情深意切的表白,可是我娘呢?”
“我娘含冤而死,他不仅在中间推波助澜,更对我娘无一丝情意,即便有一丝情意,也不过是自责之情,枉我娘对他情深意切。”
“今儿你败了,是败在你的骄傲自大,以为所有人所有事皆在你的算计之中,却不知人心最是难以琢磨,成也是它,败也是它!”
“如今你死了,也能安心的闭眼了!毕竟父亲为了你,不惜陪你一同赴死,可见这些年您所付出的感情没有白费。”
魏廷茂眸光又看向魏松,轻笑道:“您算是死得其所,只是这辈子您却是妥妥的输家,爱你的人,你留不住,你爱的人,生了怨恨之心,这辈子注定爱而不得,疼痛难忍。”
“父亲,这辈子您注定是个失败者!”
魏廷茂转身,大步离开,眸光瞥了眼门口立着的管家,冷冷道:“速速去布置灵堂!”
一日之间府中没了两位主子,管家脸上的畏惧之色可想而知,颤声道:“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魏廷茂回到内室,只见刘湘婉早已回来,轻声道:“不是让你待在书房吗?”
“衣裳早已给你备好,赶快换了进宫去。”
“夫人……”
刘湘婉轻声道:“公爹与婆婆已然过世,你心里再大的怒气也随着他们的离世而消散不少,”声音一顿,又道:“宫中派人来,定是为了审问婆婆一事,却未料她……”
魏廷茂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你还猜到什么?”
“此时你进宫定是为了替尧哥他们求情!”无论是真心还是做给他人看,公爹与婆婆的尸身都不能交出去。
魏廷茂拥着她,缓缓道:“没错!我心里在大的怨恨,随着他们的离世在逐渐消散,”将脸埋在她的发间,低声道:“也许这是我为人子嗣,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入土为安!
刘湘婉搂着他,低声道:“你做的对!”
“我走之后,你便着手置办灵堂吧!”魏廷茂眉眼一挑,淡淡道:“还有给各府送讣告,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熟知内情的人怕是不会过来!”躲都不及,谁人敢来。
刘湘婉轻声道:“相公,何为患难见真情,今儿你便能知晓了?”
“夫人此话可是在安慰为夫?”
“当你位居高位时,很难看出谁对你真的好,因为那时候,每当你遇到棘手之事,讨好你的人定会为你四处奔波,”刘湘婉目光柔和,轻声道:“可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当你落魄时,众人皆是趋吉避凶,定会躲得远远的,倘若有人肯在这时候出手助你,一如既往的对你好,这才是真正患难见真情,才是值得你真心结交之人!”
魏廷茂垂着头,低叹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
※※※※※※※※※※※※※※※※※※※※
果然,身体出了状况,连续三天都在打吊瓶,上午打吊瓶,下午睡觉,晚上码子,我着实挺不住……我开文至今没断过更,遂即便这般光景,我也会保证绝不会断更,至于检查,只能过两天,我身体熬不住了……不过这篇小说,亲们也能看出来,马上就快要完结了……我真的很感恩一路一直追随我这篇小说的亲们,最近这几天我都没有重新检查更新的章节,实在是难受的不行,对于看过的亲们,我很抱歉,对不起让你们看到不完美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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