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寝宫的院中, 琉璃瓦的圆亭下,看了许久来来往往的宫人,绫安垂下眼帘。
她这宫中与她相近的侍从皆被换了去,现在她想要出宫都难, 又何谈报复那女人。
醒来的突然,断断续续的记忆充斥脑海,绫安一夜未能好眠,因着那不属于她的记忆, 现下只觉心冷。
许是经历过一次生死,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宫中是何等的孤立无援, 父皇对她不管不问, 皇后窥视着她的性命,就连想喜欢的男子也喜欢上了旁人。
想到昨日那人眼眸中的温柔,绫安不由自主的攥紧双手。
“怎地起的这样早?莫不是知道我有东西送你?”
戏谑的声音传来, 绫安浑身紧绷,急忙垂眸。
大步走入圆亭内, 萧夺看到那从昨日便不肯理他的人, 眉头微蹙,将手中的玩意东西一股脑的放在了桌上, 附身握上她的下巴, 眯起眼眸:“那日是我糊涂,我绝不会再丢下你一人, 究竟如何才能原谅我?嗯?绫儿。”
俊美的脸就在眼前, 宁愿寻那花楼的女子也不愿接受她的男人现下却主动亲近她, 她该高兴的,可一想到他这一切都是为了那女人,是为了那个故意恶心她的女子,想到他亲吻那女人的记忆,她便不能克制的心口抽痛。
眼眸因愤恨通红,绫安急忙别开眼眸。
见她如此,以为她是想到那日自己与人逢场作戏之事,萧夺心中是有些高兴的。
她这般在意那日的事说明她心里有自己,心中柔软,萧夺附身将人拥在怀中,软下语气:“是我那日鲁莽了,绫儿,只要你原谅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可好?”
什么都听她的?
那她可知她现在只想杀了那女人!
绫安咬紧牙关,移眸看向桌上那零零碎碎的玩意,怔怔开口:“这些是什么?”
勾唇一笑,萧夺俊颜难得的染上红晕:“那日给你买的玩意都丢在了酒楼里,我找不到原来的了,便买了一份新的给你,可喜欢?”
绫安闻言垂眸,双手死死的攥紧,她怎么会喜欢这些看着便粗糙的玩意,怎么会喜欢那女人喜欢的东西……
浑身一僵,绫安重新看向那桌上的各式玩意,僵硬的身子渐渐柔缓下来,就像他寻不到原来一模一样的物件,只要她不说他便再也寻不到那个女人了,无论他喜欢和人,现下他喜欢的是她啊。
心头升起一丝忐忑,绫安第一次尝试着抬头:“若我原谅你,你当真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见她终于肯理自己,萧夺忙点头。
攥了攥自己的手,感受到手心汗湿,绫安咬唇开口:“我要你帮我杀了李言蹊。”
闻言萧夺眉头一蹙,黑眸定定看着面前的人。
心头忐忑,绫安不敢抬头,眼眸游移半晌:“是她当日将我从高台上推下,我与她宿怨已久,她若不死我不能安心。”她同样知道这个秘密,她死了,萧夺就永远不会知道他喜欢上的人是李言蹊了。
萧夺眉头未能因着她的话舒展,并非是他不肯去杀那人,而是李言蹊这个名字甚为耳熟,不是作为西远将军的妻子,而是这个名字似乎在师姐口中提到的频繁,频繁到一直如行尸走肉的师姐脱离了门中做了李府的一个丫鬟。
看到面前掩面哭泣的人,萧夺蹙眉,想到师姐死前说过的话,一时为难。
见他始终拧眉看着自己,心怕他察觉自己的不妥,绫安一时慌乱,抬步便向圆亭外走去,然而萧夺见她要走,生怕她再与自己置气,忙几步将人抱回怀中,最终妥协一叹:“好。”
她是他喜欢的人,只能对不起师姐了。
*
惊雷声响起,浅眠的男人睁开眼眸,下一刻紧张的看向怀中。
粉白娇美的人均匀呼吸,没了白日灵动的人现下十分乖巧。
睡意全无,虞应战将怀中人提抱在枕头上,俊颜小心凑近,感受那细细的呼吸,馨兰诱人,看到凑近眼前的红唇,虞应战蹙眉啄了啄,红唇实在柔软,不过想浅尝芳馨的人不由自主的引颈长吻,喉结滑动。
自好梦中被吻醒,李言蹊疲惫睁开眼眸,看到面前严肃的夫君,一时五味杂陈,若是像以往那般责怪,她正是心疼他的时候总有些开不了口,若是不责怪,他日后总是这般可如何是好?
小眉头蹙了半晌,看到自家夫君阴沉着脸却僵硬不动的模样,李言蹊最终心头一软,抓着被子转身,决定暂且放过她紧张兮兮的夫君,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觉。
临近夏末,天闷地热,两人盖的是薄薄的寒蚕丝被,柔软光滑,十分舒适,却也能将人的轮廓曲线勾勒的细致。
滑腻圆润的小肩膀露出,孔雀绿的蚕丝被将小妻子的玲珑细致勾勒,心火上涌,虞应战闭眸忍了又忍,听到那厢小妻子的呼吸变得均匀许久才睁开眼眸,大手伸去将那玲珑揽入怀中,盯着白颈半晌,小心翼翼落下一吻。
李言蹊以为再睁开眼,向来按时要去前院打拳的人定然已经离开了,可清醒过来却察觉一双大手按揉在自己的腰间。
诧异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对于推拿技艺越发熟练的虞应战。
见她伸懒腰的手迟迟不收回来,虞应战蹙眉将那两只手放回被子中,不过大开的衣襟附身吻了吻那迷糊中的人:“你没有穿衣服,莫要着凉。”
讷讷点头,听清了他话中的内容,李言蹊面颊一红,扯着被子坐起,遮掩自己后嗔去一眼。
沉沉的看着小妻子的嗔怪,虞应战大手抬起,一手揽过那纤细的腰肢,一手抵住那小脑袋,纠缠的吻了下去。
直到怀中人娇喘吁吁再说不出责怪,这才一板一眼的为怀中人着衣。
乖巧的抬臂放手,李言蹊穿好内衫,看到虞应战去拿中衣,一时兴起的跪在床榻上:“我想给胖儿子穿衣服,我还没有给他穿过衣服,他快要醒了,你把他抱过来好不好。”
小妻子乖巧跪坐在床内,声音柔柔,凤眸弯弯,往日便不知如何约束小妻子的人沉吟半晌,到底着着白色里衣便去将刚刚睡醒的儿子抱了过来。
稳稳的坐在爹爹结实的手臂上,刚刚睡醒的小肉团忘记了学习爹爹严肃阴沉的模样,扭着身子抓着耳朵,打着哈欠的进门。
看到儿子因着打哈欠眼眸红了一圈,李言蹊心里软极,立刻下床去接儿子,然而走到跟前那高大的男人却不肯放手。
一瞬便明白,跳起吻了下自家夫君的脸颊,李言蹊欢欢喜喜的接过了自己的懵懵懂懂的胖儿子。
似小时给娃娃们穿衣服那般,李言蹊慎重挑选了一件小衣衫,小心翼翼的给儿子着衣,然而半晌,刚刚为儿子穿好一个袖子,正要去拿儿子另一个手臂,李言蹊便看到胖儿子将整个拳头吃入口中,伸手去拉,却不及小肉团的蛮力,一时焦急,李言蹊急急的看向自家夫君。
沉稳的为小妻子将衣裙穿好,看到小妻子急的眼眸泛红,虞应战看向儿子,随即眉头一蹙,不是因着儿子再吃拳头,而是因为小妻子给儿子穿的这套衣袍。
实在……过于华丽。
沉默半晌,了然小妻子是一时新奇想要玩玩,不甚在意的抬手,将儿子的拳头从口中拿出,利落的为儿子换上一套质地柔软的小衣。
李言蹊最近热衷于照看胖儿子,而虞应战热衷于照看小妻子,为小妻子收拾妥当一切事宜。
*
派兵马赶赴契疆,布置了用兵事宜,晋元帝便从议政殿直接去了皇后寝宫。
朝臣的杂语褪去,坐在静谧中,晋元帝看着忙碌烹茶沏茶的妻子静默不语,他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只知道她是长姐私交甚笃的周府嫡女,彼时,她夫君官拜丞相之位,娶她是他登位最重要的一步,仅此而已。
他对她没有情爱,却也与她相敬如宾二十余载,即便再忽视也了解她的性情,可自那日知渊从宫中离开,他才开始察觉,他并不了解自己的妻子,身为帝王,他竟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
看到素手将茶奉至,晋元帝垂下眼帘:“朕记得与你初识是在京郊的寺庙,一转眼已经二十余载了。”
时光荏苒,一回忆起来往日的种种似就在眼前。
含笑落坐,周皇后点了点头:“那时长公主姐姐还在,总是让人安心。”
心头一窒,晋元帝抬头看向温婉的妻子,就是因为这宫中唯有她还能与他一同回忆长姐,一同记挂着长姐,他才从未怀疑过这个妻子,甚至于现在,听到她的话,看到她温柔的眼眸,他都不敢相信心中的怀疑。
移开眼眸,晋元帝长长一叹,看向门外亭中摇曳的桃树,缓缓开口:“那日皇后曾与朕的定情之物皇后可还记得?”
温柔点头,周皇后同样看向院外。
“粉花遮人面,日落掩龙须。这是皇后当年送给朕的诗,长姐甚至临摹了一册皇后的诗册。”
听到这话,周皇后垂眸掩帕,笑着启唇:“皇上记错了,臣妾那时说的是‘粉花遮人面,日落吞龙须’”
倏的抬头,晋元帝蹙眉:“皇后当年定要用‘掩’字,与我争论许久,最后定下了用‘掩’字,怎地现下竟忘了自己争来的字?”
心中犹豫,周皇后有些不确定,咬唇不语,她所知道的都是自己见到的,后面没有见到的她并不了解,摇了摇头,周皇后柔柔一笑:“大概是臣妾记错了。”
晋元帝闻言深深的看着周皇后,半晌垂眸起身,大步离开。
晋元帝离开的突然,周皇后面上的笑意还未散去便僵住,上前几步,走到门边,看着丈夫远去的背影隐隐有些不安。
忐忑的转身,然而却在看到房内出现的人时,一脸惨白。
来人一席青灰长袍,周身凌厉,踱步上前,握住周皇后的下巴,淡笑开口:“满儿,你当真心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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