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东果驼时是三个人，回来却只剩下他一个。
王都内根本没有墨莲的影子，连一个熟识的身影都没见到，只留下遍地火种和尘埃。
墨莲似乎在攻击了这里之后立刻撤退，根本没有占领的意思，也没有杀多少人。
“伤亡如何？”他问。
“禀告陛下，只死了王宫守卫七名，伤二十三名，至于平民则没有伤亡。”
“平民没有伤亡吗？那就好……发出通告下去，平息人民恐慌。”
“是！但是……”
“怎么了？”
“通告的事情向来由尤匹大人负责，不知道尤匹大人——？”
“……没有尤匹的话，你们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吗？”
那名下官立刻低头：“当然不是。”
“那就去吧，该怎么办怎么办，别像找不到母亲的孩子一样，你们自己也应该有处理事情的能力。”梧桐的语气并不好，那名下官只能喏喏连声。
“……还有，把这次的损失报告和战事情报全部拿来给我看。”
“这……”那人又是一愣：“不是煌燕大人负责的？”
“我是叫你拿来给我看！”提起煌燕，梧桐的声音更冷。
“是！”
深吸一口气，梧桐像对自己说，也像对那个人说：“每个人都要学会解决自己的事情，承担自己的责任。没有人可以一直守着你的……”
传令官愣愣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向乐观的王会变得如此反常。
“还不去吗？”梧桐看向他。
“是，属下告退。”传令官立刻急急消失。
“首辅的执行官和左相的辅丞呢？叫他们来见我。”梧桐又对身边跟着的侍从说。
“是。”
“情报联络署的长官在吗？”
“在。”
“给流星街发信。就说——一切平安。”
“啊？”
“照我的话去做。”
“是。”
“其他人……都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梧桐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议事厅，那里已经不会再有一个人嘻嘻哈哈的和他谈论天气多过朝政，也不会再有一个人不停埋怨教育着他还任劳任怨的处理一切。
他有时候会认为身体长大就是长大了；
有时候还会埋怨为什么自己长得这么快不能多在母亲面前撒娇；
有时候认为自己其实并不算小孩子；
在加冕仪式上甚至以为已经是一个大人。
但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成长——很痛，很痛，真的……痛得可以让人无法呼吸。
“陛下，首辅执行官与左相辅丞到了。”
“立刻让他们进来。”梧桐坐直身体。
这些伤害还不可以让梧桐倒下，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强烈的意识到自己是东果驼的王，这个国家从现在开始由他支撑——独立支撑。
他必须要让它变得更好才行！
“原来尤匹的头号属下是你，寇鲁多。”梧桐微笑道。
“是的，陛下，承蒙尤匹大人关照，我可以在适当的职位上发挥我的能力。”寇鲁多恭敬地说。
“你呢？你是什么名字？”梧桐又转向另一个人，他没想到煌燕选的第二把交椅竟然是个女子。
“莎莉丝，陛下。”
“莎莉丝？好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梧桐略一思索，然后抛开：“那么，说一下吧，寇鲁多，莎莉丝——关于这次被突袭的经过和看法。”
莎莉丝一愣：“让我们说吗？”
“当然是你们，不然这屋里还有其他人吗？怎么？有异议？”
“不，当然不是，陛下。”莎莉丝立刻道：“这次的袭击非常突然，是从晚间十点半开始，突然从四门冒出火种。在戒备队察看情况外加救火的同时，王宫开始多处着火，并且火势迅速扩大，扩大的原因是王宫隐蔽处多处早早的被人堆积了易燃物品。但是是什么人堆积的，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请王恕罪。”
看着莎莉丝俯首待罪的样子，梧桐挥挥手：“算了，我没打算怪罪你，继续说。”
在王宫内做这些的人应该是煌燕，以煌燕的身份，不管他在王宫内做什么，有谁会理会，又有谁会管？
“在王宫全部人手救火的时候，突然冲进二百名人类向我方展开单方面杀戮，禁卫军立刻抵抗，幸运的是来者虽然不少，身手却都不高明，已经全歼。”
说到这里，莎莉丝停顿了。
“怎么？就这么结束了？”梧桐问道。
莎莉丝忽然单膝跪地：“总之是属下的疏忽，无论如何不可以用任何借口掩饰，请陛下责罚！”
梧桐被她这下弄得一头雾水，只能看向寇鲁多，等着他解释。
“是这样，陛下，王宫内部警戒一直由煌燕大人负责，煌燕大人走了之后就由莎莉丝负责。但是我们在全歼二百侵入者的时候，突然发现有四个人从王宫中走出来。”
“四个人？”
“是的，墨莲，身边还带着三个下属。”
“墨莲吗……”梧桐陷入沉思。
“陛下，墨莲的实力陛下很清楚，实在不是莎莉丝的错——”寇鲁多为莎莉丝说情。
“不！不管对方实力如何，竟然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下侵入王宫内部那么久，就是我的错！如果陛下还在王宫里，那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我怎么可以推卸责任呢？”莎莉丝用眼神示意寇鲁多不要再说下去。
梧桐看着，这两个人的感情不错啊。
“莎莉丝。”他开口。
“是。”莎莉丝低头接受判决。
“我不怪你。”
“陛下？”莎莉丝猛地抬起头。
“不是你的错，就算你把王宫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也会通过一些最秘密、最简便的渠道进去。”煌燕啊煌燕，为了你的师父，你可真是不遗余力。
他突然握紧拳头向桌面砸去，花岗岩的桌面竟然被砸出裂纹。
“陛下？”莎莉丝愣愣看着。
不是说不是她的错，怎么陛下还这么生气？难道说……陛下是因为不想责罚她，所以把怒气自己忍在心底吗？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陛下，请不要为了我……为了我……总之这件事情是莎莉丝的错，请陛下责罚。”
“咦？啊……不是，莎莉丝，你先起来。”梧桐哭笑不得。
莎莉丝站起身，已经红了眼眶。
“我不是因为你生气，而是为了……”他突然顿住：“算了，不说这个，反正不是气你。寇鲁多，继续说吧，墨莲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不知道，只是王宫的每个地方都有人翻找过什么的痕迹，但是没有丝毫损坏。他们也没有杀人，只是用一种药水把尸体消除之后就走了。”
“药水？消除？”
“是的，墨莲的手下把一种药水淋在尸体上面，那些尸体就……都化成气体消失了。”
确实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要说药水，就是说念力也没有能做到这点的。
“那药水还有么？”梧桐立刻问。
“还有。”回答的是终于缓过来的莎莉丝，不过比刚才更恭敬了：“因为不是常见的东西，所以我在尸体没化尽的时候，小心留下一点。”
她捧出一个小小的瓶子。
“做得很好，莎莉丝。”梧桐示意她把瓶子给寇鲁多：“一会儿你联系情报署，把这瓶子和墨莲在找什么的消息一起送到流星街。”
“是。”寇鲁多小心收好。
“你们两个都不错啊，处事机警，为人谨慎，头脑精明，对我也忠心。”梧桐忽然说。
两人齐齐躬身：“愧不敢当。”
“寇鲁多会如此，我了解。但是你呢？莎莉丝，为什么你会对我如此忠诚？我们只不过见过几面，我甚至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莎莉丝恭敬回答：“确实如陛下所说。但是，煌燕大人曾经不止一次和属下说过：王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与天空，如果没有王，我们早已被人类屠戮干净，没有王就没有和平，没有王就没有一切。所以，我们的一切——忠诚、信仰、血肉、生命，都是属于王的，都应该为了王而存在。”
“他……这么和你说的吗？”
煌燕，忽然想起他临走时那哀伤的笑容，仿佛是在说：“我并没有背叛你，梧桐，并没有。虽然我杀了尤匹，虽然我选择了自己的道路，虽然我们分道扬镳，虽然我们会成为敌人，但是我并没有伤害你，也从来没有背叛你的友谊……”
“这样吗？……莎莉丝，寇鲁多，我现在有最新命令给你们。”他忽然严声道。
两人立刻站直身体。
“即刻开始，莎莉丝继任首辅位，寇鲁多为左丞。”
“陛下？”
“可是煌燕大人他们——”
“没有可是，这是我的决定，不得有异议！”梧桐毅然决然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询问的话语。
“是。”
“是。”
两个对王绝对忠心的人终于都应承下来。
“很好，你们去工作吧。该做什么相信尤匹和煌燕都有教过你们。”梧桐示意他们退下：“对了，寇鲁多，这件事情不要让我妈妈那边知道。”
“……是，我明白，陛下。”
看着空荡荡的会议室，梧桐努力压下心底的不安，拿起一摞文件开始仔细阅读。
不能再撒娇了，他要学会——自己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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