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 有很多粉丝落泪。
那一晚,也有很多人认识了关山千重, 和他背后一直在坚持的国漫舞台剧《幻世灯》。
然而随之而来的争议, 并没有随着他的晋级而有半分减少,反而愈发汹涌。
那一晚被关山千重圈的粉, 第二天就受到重重一击:一条“关山千重伪娘”的热搜,赫然出现在了微博搜索框里,一个关于弱水的科普贴被疯狂转发, 其中还恶意截出了《樱花乱》mv“花魁道中”极具女性特质的动图, 称关山千重有女装癖,还故意欺骗粉丝说弱水就是女生。
关于关山千重到底是不是弱水、弱水到底是不是女性的战火,彻底烧到了圈子以外。“伪娘”这个标签, 到底是普罗大众所鄙弃甚至觉得恶心的。
关山千重的忠实粉丝承受了巨大压力, 都希望他能够公开发言澄清——关山千重不是弱水。
然而随着有音乐专业的人发出技术贴, 分析关山千重和弱水的唱法有极强的共通之处后, 他们的声音, 也渐渐虚弱了。
那个周末, 也就是余飞看厉少言演出的那天,关九在紧闭的录音棚里焦躁地走来走去。四大神兽坐在边上, 集体咔吱咔吱地吃薯片,声音宛如交响乐。他们也都焦虑。
白翡丽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这就是推一个代言人的后果,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关九烦躁地说, “这些流言,过去在圈子里我们还能控制得住,现在彻底传播开了,我们一个小工作室,哪里有能力去做公关?!”
“九哥,说话别这么冲。”梦入神机用力咬了一口黄瓜味薯片,静静地说,“关山的压力比咱们更大。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咱们两部《幻世灯》的票,现在也都是只要一出来就被一抢而空,凡事总要往好处看。”
“对不起,对不起。”关九重重叹了口气,又向白翡丽道歉,“这几天se天天对我狂轰乱炸,向我施压,希望我们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减少负面影响。他们还说这件事如果造成更大的不良社会影响,关山都有可能被封杀,我真的很急啊!”
“依我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关山去发一条微博,矢口否认自己是弱水,同时又以弱水的身份发声,坚称自己和关山千重是两个人——这样不就行了吗?”负责美术设计的四大神兽之一庄生晓蛾子说。
“这样也不行,反而会有更多人攻击说关山千重和弱水就是一个人,唱法分析的锤太硬了。”马放南山思考着说道,“我让做社媒数据挖掘的朋友帮忙调查过了,这次恶意泼脏的源头,和前几次都是一样的,同时——” 他推了推眼镜,犀利的目光扫过众人,道:
“也和‘绫酒转投非我工作室’上热搜那次,是同一个推手团队在操作。也就是说,这次这事儿,还是离恨天干的。咱们要是把他惹急了,他再让绫酒爆出些黑料,咱们还真是百口莫辩。”
“不用查我都知道。”关九又叹息了一声,带着咬牙切齿的忿意说,“你们以为离恨天真喜欢绫酒吗?他一开始就是冲着关山来的。绫酒这个傻孩子,我一早就警告过她,她非不信。上次斗歌,事后我问过关九鱼,他说是离恨天撺掇他向我挑战,和他打赌我一定会应。虽然我拿不到证据,但那天晚上的鬼人偶,百分之百是离恨天找人塞到咱们工作室的。除了绫酒和我,根本没别人知道关山对这种东西有心理阴影。”
“我去——”四大神兽异口同声地骂了出来。
“之前大家都忙着《幻世灯i》,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大家的心情,就一直压着没说。这个离恨天,还真是逮着咱们关山没完没了了!”关九说到这里已经一腔怒火熊熊燃烧。
“那怎么着?任着非我工作室打压咱们?”无常公子一急,捏爆了一包薯片。“这都好几天了,咱们不能一直这么被动吧!”
关九、梦入神机、马放南山几个都无言沉默,本来就密不透风的录音棚乌云密布,气氛压抑。
“说来说去,离恨天抓着的都是我就是弱水这一个把柄。”一直一言不发的白翡丽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呵——”关九冷笑了下,“还嫌这一个把柄不够?”
白翡丽浅浅笑了下,说:“《新声音》的团队找到了我,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四大神兽急切地问道。
“他们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炒作点,提出可以保证让我至少走到半决赛,同时增加幻世灯和鸠白工作室的曝光度,但条件是,我必须公开承认自己就是弱水,配合他们营销宣传。”
“我去他妈的!”本来一直淡定的梦入神机第一个骂了出来!另外三个也都暴怒了,“他们的节操呢!”“你难道觉得他们认得节操这两个字?”“难怪这次的事件甚嚣尘上,压都压不住,原来背后还有节目组自己在推波助澜!”“剧本,剧本,都他妈是剧本!”
关九沉沉地说:“商业化和自炒,在二次元的圈子里一直都是很敏感的话题。你这次上《新声音》,圈内已经骂你在炒作自己和幻世灯了。你要是答应节目组,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在出卖灵魂,你明白的吧。”
四大神兽纷纷点头,“关山,就算是为了《幻世灯》,为了鸠白,你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所以你到底答应了没有?”庄生晓蛾子焦虑地问。
白翡丽站了起来,捋平整了身上的衣服,抬起头来望着关九和四大神兽五人,很平淡地说了四个字:
“我答应了。”
*
余飞已经挺久没见过恕机了,一来她自己一头扎进了《鼎盛春秋》,没时间再去怀疑人生;二来恕机也突然忙了起来,据说一整年都在忙一个神秘项目。
这次余飞去到文殊院,恕机身边多了个一米来高的机器人小和尚。他拍拍小和尚的脑袋,小和尚的电子大眼中放出光芒,说:
“这位施主,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余飞:“……”
余飞说:“这是什么鬼东西?”
小和尚稚气的声音说:“我叫十方,我懂得许多佛学知识,可以为您答疑解惑。”
余飞飞起凤眼白了恕机一眼:“一年不见,看看你都懒成啥样儿了?”
恕机努努嘴,说:“你问问他嘛,就当给我做个测试。”
余飞便问:“何为魔障?”
小和尚说:“能休尘境为真境,未了僧家是俗家。”
余飞:“哇,听不懂。”
小和尚循循善诱:“放下了,了结了,魔障也就没有了。”
余飞突然像被引磬的小铁枹敲了一下。恕机拍拍小和尚的脑袋,小和尚便像一个扫地机器人一样滑走了。
恕机说:“十方是我们这一年和turing公司合作的人工智能机器人,能处理佛学知识,还能解梦,不错吧?”
余飞好奇道:“怎么做到的?”
恕机得意道:“这就多亏了咱们方丈和我,方丈这六七年,在微博上回答了几万条问题,我也解了一万多个梦,turing公司就找到我们,用这些问答作为文本素材,做语义分析和机器学习,然后就做成了十方。”他骄傲地拍拍胸膛,“十方以后会比方丈和我更厉害,但我是十方他爸爸。”
余飞:“……”
余飞想,过去的那些年,她看着文殊院的老方丈日复一日地在微博上深入浅出地解答佛学问题,不求任何回报,又看着恕机心血来潮似的解梦,给予那些粉丝们积极生活的希望,同样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目的。
她曾经看不到他们的这些努力有任何的意义,但最后竟然凝结出了一个十方。
其实老方丈、恕机、白翡丽、她,都是一样的。时光最终不会辜负任何一个认真行走的人,只要他们足够相信。
恕机将余飞带去禅房,给她沏了一杯清茶。余飞瞥见他窗小几上的花盆里,长出了一株树苗,淡淡苦香,原来是一棵小柏树。
余飞喝完了一杯,自己又续上开水。恕机说:“余飞妹妹,你好像长大了,都没有过去那么活泼可爱了。”
余飞伸出手指头,“嘣”地弹了一下那棵小柏树。小柏树像一根弹簧,在那儿晕头晕脑地晃了半天。
恕机心疼地说:“快三年才长这么大,容易吗?就你长手了是不是!”
余飞看着这棵小柏树,被勾起了一些小时候的回忆:“我十岁那年生病,可重可重了,你去医院问我想要啥,我说特别想闻文殊院的柏树香。你晚上就偷偷给我砍了一大把侧柏枝子过来,上面还结着许多果实,夜里看像许多蓝色的小星星。然后你就被方丈罚了一个月禁闭抄经,可惨可惨了。”
恕机“哼”了一声:“我当时以为你快死了。”
余飞:“……”
恕机说:“你今天来想问什么?”
余飞说:“好像已经不用问了。”
恕机“哦”了一声,露出一个了然的笑,道:“我前天在网上看到你了,你家狮子还挺护着你的嘛,硬是没让那些记者拍到你的脸。”
余飞低下头,说:“他说我现在正在《鼎盛春秋》定角的要紧时期,得爱惜羽毛。”
恕机狡黠一笑,说:“听说你家狮子25号要去x市去录竞争八强的比赛,能帮我弄一张现场票吗?我那时候正好要带十方去x市参加turing的机器人战略发布会。”
“圣诞节?那不就是大后天?”余飞有些惊讶,“他还没跟我说呢!”
恕机咳嗽了一声,说:“咱们佛门子弟,只过四月初八的佛诞节。”他又摸摸鼻子,道:“他都让你爱惜羽毛了,这种事怎么会同你说呢?”
余飞不太明白恕机的意思,自己拿出手机来搜了一下。现在网上骂白翡丽的太多,她便眼不见为净,许久不上微博了。
从大堆的流言蜚语和无理谩骂里,她终于艰难地翻出了一条微博,是一个消息灵通的音乐综艺博主预先透露的八强竞争赛嘉宾名单。
八强竞争赛,赛制是每名参赛选手邀请一个或多个音乐搭档,共同完成一首曲目的表演。
余飞顺着嘉宾名单一个个看下来,发现那些参赛选手,找的基本上都是音乐界已经成名的歌手来做搭档,偶尔有路子广的,找来跨界歌手,但也是在演艺界为大众所熟知的人。
唯独到了最后,关山千重,余飞看清他的音乐搭档是谁时,心中咯噔一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名单上赫然写着:关山千重邀请搭档——
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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