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对!”农业专家很有自信地摇了摇头, “你们这里的秧苗看起来确实是跟我以前看到过的不一样, 反倒有点像农科院里正在研究的某种新品种, 沈大队长, 介不介意我拔一棵你们的秧苗回去请人研究一下?”
这位县里的农业专家别看他在县政府里官不大, 但人家是大有来头的, 农业大学的工农兵毕业生, 曾经在大城市里工作过的,但因为某些政治问题,被调到了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当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 但学术水平还是有的。
不然怎么能一眼就看出这水稻的品种跟常规的不一样呢!
沈大队长的神色也认真起来:“您是说真的?可是这真的是用咱们仓库里去年留下来的谷种种的啊,难道是说,之前的一场大火, 把咱们村的水土都改变了, 自己长出新品种了?”
农业专家笑了起来:“大火当中产生的草木灰确实会增加土地的肥沃度,但还不至于能让作物的品种产生突变, 肯定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不过您这是不是新品种我暂时也不能确定, 还是等我挖一棵回去研究过之后再说吧!”
他现在虽然下放了, 但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的专业研究, 如果这次这能找到一种自然变异的抗干旱新品种的话, 这可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啊,就是不知道产量怎么样,还得继续跟踪观察。
沈大队长虽然有些心疼, 这一棵禾苗长大了可是能有一碗白米干饭的呢, 可还是亲自下田连跟带泥挖了一棵出来,随手摘了几块大叶子包好了,给了县里来的农业专家。
县里的领导回去之后,程立坤知道这事是肯定瞒不住的了,当初他写信给同学,包括购买种子等等一系列操作都没有任何遮掩,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到。
所以他主动先向沈大队长交待了:“大队长,有件事我要告诉您。”
“啥事?你说。”自从火灾以来,沈大队长对他一直很客气,现在客气之余更是添了几分崇敬,连大丫她娘都不敢在家里指桑骂槐了,大丫把家里唯一的鸡蛋做给他吃了,也不敢说什么话了。
“咱们大队田里的秧苗,确实是新型品种。”
“啊?你也这样认为?”沈大队长惊奇道,在他们的心目中,农业大学毕业的程立坤是农业专家,比县城来的农业专家还可信呢,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就肯定是真的了。
“那你觉得,会不会是因为之前的那场大火,造成了咱们村稻种的变化呢?”以前只听说过传说中一个村子的人行善积德,天上的神仙给他们送去高产的种子,让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吃上饱饭这样的传说,谁知道这样的好事情竟然会出现在他们安吉大队呢!
不过现在不让讲那些神话传说了,说是封建迷信,要摒弃掉的,所以沈大队长就找了一个听起来还算是科学的理由来问程立坤。
程立坤苦笑:“不是什么大火的原因,是种子被人换了。”
沈大队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换种子,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突然想起之前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托沈庭生跟自己说过改种改良稻种的事,不有狐疑道:“难道是你?”
程立坤点点头:“没错,还就真的是我。”
沈大队长用手指着程立坤的鼻子:“你,你,你这个臭小子,还真有这个胆子!”
程立坤说:“大队长,你们之前不肯换种子,无非就是怕长不起来,或者是怕产量不行,可是现在你们也都看到了,别的生产队种的稻谷,成活率一半都不到,可咱们这个新型种子,可是成活率快有百分之百了呀!”
沈大队长“哼”了一声:“成活了也不一定有用,万一都是空壳子呢!”
程立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那就等着呗,反正现在要全拔了重新种也来不及了,再过几个月,如果真的没有收成,我愿意承担责任。”
“承担责任?这是整个大队都要饿死的责任,你能承担得起?等等,我想想啊,这不对呀,你当时还在住院呢,这事儿光凭你一个人肯定办不成的,快说,同伙是谁?”
“这我可不能说,人家好心帮我,我怎么能反而把人拉下水呢!”不管沈大队长怎么问,程立坤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当一个锯嘴葫芦的。
沈大队长冷笑一声:“哼,不要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肯定少不了沈庭生那臭小子的份儿,那小子也是个胆子大的,还有那谢知青,也没少煽风点火吧?那段时间大丫天天在医院里照顾你,她能不知道一点儿风声?”
说着沈大队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人啊,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事儿沈大队长找几个生产队长商量了一下,没敢往县里报,毕竟由于天旱而造成减产的话不是他们的责任,但如果是擅自使用新型稻种导致的减产,那就是他们的错了,就算把责任推给偷换稻种的程立坤,那他们村社干部也得承担监管不力的责任。
被县里农业专家拿走的那株禾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有什么回音,于是安吉大队的村社干部们就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中,看着艳阳高照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社员们对雨水的期盼也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村里的井都已经快枯了,好半天才能打上来一桶浑浊的泥水,河里都露出了干涸的河床,在这么下去,别说庄稼了,连人都要饿死了啊!
就连沈庭生家的小农场也遭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仅能保证每个人日常饮用的水量,庄稼是肯定不浇水的了,家禽和牲畜们每天的配给也有定量,仅仅能保持暂时渴不死的程度而已。
就连最爱干净,哪怕最冷的天也每天都一定要洗澡的谢华香,也已经好多天没有用水擦过身了,到了这个时候,谁也不舍得把水这么珍贵的东西用在其他任何不是为了维持生命的地方。
谁能想到,原本无处不在,最常见也最不值钱的水,原来有那么重要呢?
沈丽华每次从学校放假回家,谢华香都会装满一个军用水壶的清水让她带去,最起码小姑娘每天喝的水是一定要保证的。
沈丽华说,她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很多人根本家里就没有水给他带去,全靠学校里每天发的一小杯水过活,县城现在也缺水啊,原本一开水龙头就“哗哗”流出来的自来水根本就没有了,全县人民的用水都是靠自来水厂统一分配的,每天家家户户都拎着水桶,带着水票到水厂去打水,也仅仅是够喝的。
有一次她听一个住在县城的同学抱怨说,实在太渴了家里没水喝,他妈让他带着粮票和钱到国营食堂买碗汤喝,结果食堂已经不供应汤了,连粥都没有,只供应干的吃食。
如今家家户户的日子都难熬,本来就没有粮食了,以前还能多加水熬成稀粥混个肚饱,现在可是连粥都做不起了啊!
日子就在这样对老天爷的诅咒和期盼中一天天地过去,终于在某个炎热的午后,一声惊雷响彻了大地,然后在人们狂喜的笑声中,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激起了一阵阵干燥的烟尘。
雨水落到地上,瞬间就被吸进了土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带着烟尘味儿的雨水气息,这久别的气味,让人欢欣异常。
“下雨啦,下雨啦!”所有人的都欢呼雀跃,纷纷把家里所有能够盛水的用具都拿出来,有的男人不讲究的,甚至立刻就光着膀子走进了雨里,在雨水的滋润下打起肥皂来。
老人们脸上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有救了,终于有救了。”
更可贵的是,这场雨并不是昙花一现,而是足足下了三天三夜,大地吸饱了水分,龟裂的土壤都恢复了原状,奄奄一息的植物们在雨水中舒展开身体,又恢复了勃勃的生机。
小河里又开始有了淙淙流水。
沈大队长开始组织社员们开展抢种运动。
地里所有枯死掉的植物都拔起来扔掉,然后土地深翻,有什么种什么,能种什么种什么,咬紧牙关、勒紧裤腰带,也要把粮食从牙缝里省出来,种到土地里去,只为了将来能长出更多能填饱肚子的粮食。
这段时间,所有的社员们都饿得面有菜色,这时,沈大队长终于想起了那批失踪了的原谷种。
赶紧去问始作俑者程立坤,程立坤诚恳地说:“卖掉了,不然的话我哪里来的钱买新型谷种?”
这话说得如此有道理,沈大队长也无言以对。
只好号召社员们继续把裤腰带勒得更紧一些,还好现在有水可以煮粥了,而且煮得更稀都行,“咣当咣当”地喝下一大盆只见得到几颗米粒的粥水,好歹把肚子骗过一阵子。
山上的野菜也再度进入了社员们的视野,野菜比庄稼的生命力更顽强,干旱的时候似乎见不到了踪影,可是雨水一来,立马就漫山遍野地长了起来,不管好不好吃,最起码给了人们一条活路。
这时候又有人想起沈庭生家里的那个谢知青曾经教过他们吃的魔芋豆腐来,到山上一找,果然挖出了不少魔芋,按照谢知青教的办法炮制了,也是一道美味。
在这样充满了希望的日子里,沈大壮突然给沈庭生他们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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