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好了之后, 沈大丫回家还钥匙去了, 这还钥匙跟偷钥匙一样重要, 万一要是不小心被发现了, 那他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沈庭生则用板车拉着一大车大队里的谷种, 回家去了。
这谷种不能放在家里, 太危险了, 他决定趁夜送到地道的那边去,等全都弄过去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王卫青一觉醒来,就发现眼前多了那么一大堆黄灿灿的稻谷,惊得他把眼睛揉了又揉:“天哪, 这是, 遇上神仙了吗?”
然后才看见了累成狗的沈庭生,抓着他问:“你昨晚是去做贼了吗?怎么弄了这么多的谷子回来?”
沈庭生沉声道:“别多问了, 这事谁也不许告诉。”
王卫青只以为聪明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庭生哥, 你一定是看着灾荒年就要来了, 怕我们挨饿, 所以特地趁夜去黑市买回来了这么多的谷子吧!庭生哥你对我们太好了, 我们一定会好好干活报答你的。”
沈庭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虽然累得够呛,可沈庭生还不能歇着, 这板车是从邵虎那儿借来的, 得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大亮,赶紧给送出去,不然别人看着他无端端推着板车进出,肯定会有所怀疑的。
谢华香昨天晚上在医院的桌子上趴了一个晚上,也是累得腰酸背痛的,好不容易盼来了沈大丫,像见了什么大救星似的:“大丫,你可来了,赶紧的,帮他上厕所吧,憋了一晚上了,瞧瞧,脸都给憋绿了。”
这成果,还是因为谢华香一直控制着给程立坤的喝水量才得以完成的。
沈大丫立刻心疼起来:“华香姐,你这是怎么照顾病人的呀,怎么能不让人喝水呢!”
程立坤哑着嗓子说:“没事,是我自己不愿意喝的,我才不让随便让别人帮我呢!”最后这句话是悄悄在沈大丫的耳旁说的,立刻让她的脸红得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他们:“没啥事那我就先走了啊!”从沈大丫轻松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昨天晚上的事一定进行得非常顺利,她也就不多问了,这种事情,多说一次,就多一些泄露出去的风险。
还不如赶紧回去好好地睡一觉呢!
来到医院存放自行车的地方,他们昨天是骑着自行车来的,后来沈庭生去运谷种,没用上自行车,就一直放这儿了。
谢华香找出昨天保管员给她的那张号码牌,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沈庭生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她惊喜地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还以为他弄完以后就直接留在家里睡觉了呢!
“嗯!”沈庭生应了一声,“来接你。”
谢华香心里甜甜的,把自家的自行车推了出来:“走吧,我载你。”
大家都那么熟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分那么清楚的,沈庭生看起来就累得不行,好像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这会儿也不跟她争,直接坐在车后座上就让谢华香把他给载回去了。
一路回去谢华香还一路感叹,真想不到,他们还能参与做了一件这样的大事,这程立坤,胆子也真够大的。
新换的谷种虽然跟原来的肯定有一些分别,可是谁都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大胆到做出偷换谷种的事情来,而且这么多的谷种,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有能力买得起的。
所以大队的人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地,就把新型的谷种种了下去。
安吉大队举全队之力,才弄来足够的水把水田给润湿了,恰好够把这一季的谷子种下去的,可要是这天再不下雨,他们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办法了,只能看着田里一天天地变得干涸。
据说隔壁的两个大队,因为争抢水源的问题,都已经发展到打群架械斗了,还伤了不少人呢。
谢华香的生意倒是没有受什么影响,毕竟她们的产品灵活多样,这种原材料没有了,就换另一种可以找得到的原材料来生产,县城里也不缺每个月工资旱涝保收的人,甚至因为粮食供应的紧缺,反而会让人更热衷于抢购一切能够吃进肚子里去的东西,所以她们的零食销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小农场的生产还是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的,土地干旱,哪怕大山深处,水源也逐渐减少,他们的土地也逐渐面临无水灌溉的窘境。
还好家里的粮食储备还是足够的,撑过这一年都不成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养在农场里的小动物们了,鸭子早就没有了戏水的地方了,猪和鸡每天的饮水量都受到了控制,再加上天气逐渐变热,所有动物都有点儿蔫蔫的。
沈庭生早就做出了决定,既然地没法种,那就暂时不种一些需水量大的植物了,改成耐旱的作物,种下去就不管了,能长就好,长不了也不强求。
比如说甜菜、玉米、花生、红薯之类的,都比较耐旱。
还别说,有一种作物是特别耐旱也滥生的,就是马齿笕了,马齿笕既耐旱又耐涝,生命力超级顽强,简直能够无处不在地天生天长。
马齿笕的吃法也特别丰富,可以清炒着吃、凉拌着吃,或者炒鸡蛋,做成鸡蛋煎饼,还可以加上其他佐料剁碎了当包子馅、饺子馅,没有其他蔬菜的时候,光是马齿笕一种,就可以变着花样儿吃上好久。
实在吃不完的马齿笕,还可以晒成干留着以后慢慢吃呢!
然后所有人的精力,都用在把牲畜养好这些方面,地里不能出产粮食了,这些牲畜们的口粮也就受到了影响,还好大山里面植被丰富,就算干旱,也能找到不少能吃的东西,现在他们没事就出去山里转悠,给牲畜们找口粮了。
而且他们这儿有一口泉眼,虽然水小了很多,但是省着点儿用的话,每天还是足够供应这几个人和牲畜们的最低需求的。
有一天早上张建民发现,他们搭的围墙处破了一个口子,然后脚印从破口处一直延伸到了泉眼的地方,看来是有野生动物趁晚上没人注意的时候来偷水喝了。
于是他就在泉眼附近设了几个陷阱,没想到还真的被他抓到了几只野物,又让大伙儿大饱了几天口福,这日子,跟以前没发生旱灾的时候比,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这边的日子是过得不错,可别人则大多数都水深火热了,本来家里的存粮就不多,都指着自留地里的那点儿东西度过青黄不接的这段时日呢,可因为干旱的问题,自留地里的作物也长得不好,蔫黄蔫黄的,根本就没有多少能入口的。
在外地有亲戚的就找外地的亲戚借去了,没有的话,有钱也可以想办法到黑市里买,当然现在黑市的粮价也贵了五六倍都不止,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真正买得起的。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过上靠吃野菜树皮度日的日子了。
县里的救济粮也有,但是杯水车薪,还被用来优先满足县城的供应了,似乎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农村人就算没有粮食,也总有办法从土地里刨出可以吃的东西来的,但住在县城里的人,除了买粮食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来路的,所以县委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足为奇,毕竟做决定的人也住在县城里呢!
所谓上面对各公社的帮助,主要就是开会、拉横幅,在广播里喊各种诸如“勒紧裤腰带共渡难关”之类的口号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程立坤出院之后,还要养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真正痊愈,所以沈大队长做主,把他接到了自己的家里,让大丫就近照顾。
程立坤现在没办法自己做饭,就把自己的那份口粮交给了大丫她娘,但他的口粮剩下也不多了,就交了伙食费。
这要放在平时,沈大丫她娘肯定是高兴的,可是现在不一样啊,现在闹旱灾,家家户户的粮食都不够吃呢,这点儿伙食费,还不够去黑市买粮的。
但她又不能在明面上闹出来,怕被沈大队长揍,只好在私底下嘀嘀咕咕地抱怨,还特地避开沈大队长,专门在大丫和程立坤听得到的地方念叨,弄得他们也是很无可奈何的。
不过大丫现在可不怕她了,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反正说累了嘴的也不是自己,该给程立坤做什么好吃的,就做什么好吃的,利用有限的食材变着花样儿给他滋补身体。
谢华香有一次过来找程立坤,就有幸听了一次大丫她娘的指桑骂槐,她那一肚子气呀,人家程立坤那么无私伟大的人,要不是为了换全生产队的谷种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现在能连伙食费都交不了多少,叫人瞧不起吗?
偏偏他做了好人还得藏着掖着,谢华香真的太替他不值了。
只好经常在家里做个各种好吃的有营养的食物送过来,给程立坤补养身体,有时候程立坤觉得过意不去,让她别再送了,谢华香把眼睛一瞪:“上次庭生哥冒着风险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换下来的那些谷子我们就当是报酬,不还你了,这些就当是给你点儿利息吧!”
她话是这样说,可是最后沈庭生还是把那些谷子的钱按照黑市价给程立坤送过来了,程立坤很有些诧异他怎么能拿得出这么多钱,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说什么,默默地把钱收下了,
程立坤却并没有把这些生活上的如意或不如意太放在心上,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可以勉强下地走动的时候,就让沈大丫的大弟弟扶着他,到外边看新种下的稻谷的生长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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