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天宝只有她弟深宝才能治得住这种情况, 谢华香是这样分析的, 武侠小说中都有说, 凡是生长剧毒草药的地方, 不出五步之内必有解药。
上天既让她生了一个无可救药的沈天宝, 必要就要再给她配一份解药, 这解药, 当然就是深宝了,深宝这孩子,就是为了拯救他姐姐而存在的啊!
对此沈庭生却有不同的见解, 他认为,沈天宝是为了衬托深宝的优秀而存在的,深宝多优秀啊, 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天才, 才上小学三年级,就已经靠自学把初一的内容都学完了, 还能腾出空来教沈天宝, 让她每一科的成绩都能保持在及格的水平。
可人家又不是个书呆子, 各种运动、球类, 一学就会, 最近孩子们流行玩直排轮, 沈庭生也给两个孩子都各买了一双滑轮鞋,就连一向很有运动天赋的沈天宝也摔了两天才学会呢,深宝只是很认真地观察别人玩了半天, 然后他一穿上滑轮鞋, 只尝试了几遍,就能稳稳当当地滑着走了。
谢华香都不得不感叹:“我这是生了怎样一个逆天的儿子呀!”
自从生了孩子之后,每回过年,谢华香都会心生这样的感叹:“自己变没变老不知道,反正这孩子呀,是眼看着一天天地长大了。”
不知不觉,这孩子们都快长到她肩膀高了,以前总爱粘着她,走哪儿跟哪儿的孩子,现在都开始独立,不爱粘着父母了,谢华香好不容易才说动了姐弟俩陪着她去逛街买年货,还许诺了给他们买时下最流行的变形金刚当礼物,才勉为其难地跟着她出了门。
才走了没多远,突然就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朝他们冲了过来,谢华香吓了一跳,而沈天宝,则眼疾手快地跳到了谢华香的面前,拦住了那乞丐:“你想干什么!”
那乞丐突然“扑通”一声朝他们跪了下来:“表姨,表姨救救我。”听起来竟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干嘛呀,快别这样,站起来说。”那小乞丐抽抽搭搭地站了起来,一张脸黑糊糊的,被泪水洗得斑斑驳驳,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就是田月珍嘛!
过了这么些年,当年的小女孩也已经有十三四岁了,但看起来竟然没比沈天宝高多少,比前些年更瘦了,哭起来的时候背后的两个肩胛骨一耸一耸的,看得谢华香心疼得不行:“月珍?你怎么会这样,快,先跟我回家去,咱们回去再说。”
说完也顾不上去逛街了,拉着田月珍就往家里走,沈天宝在后边直跳脚:“妈,你怎么把个小乞丐带回家里去了,她脏死了,说不定还有虱子呢!”
谢华香神色严厉:“别胡说,她不是乞丐,是你表姐。”
“什么表姐呀,都没听说过。”
谢华香把田月珍带回家,先给她好好洗了个澡,足足搓出来两大盆黑泥浆一样的脏水,才总算是洗干净了,找了一身沈天宝的衣裳给她换上,居然也穿得合适。
然后又给她煮了一大碗面条,田月珍捧着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那模样,就像几十年没吃过饱饭似的。
连沈家奶奶和胡爱春看了都心疼:“这孩子,这些年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谢华香才问:“怎么会这样的?你爸妈呢?”
田月珍这些年明显没有受过什么教育,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但磕磕绊绊地,也还是让谢华香把事情的经过弄明白了。
田利农突然撞上狗屎运中了大奖,生怕他的那些债主找上门来,赶紧举家连夜搬迁,到北方的一个小城市去生活。
为此,田月珍她妈连唯一的一份烧锅炉的工作也丢了。
本以为有了三十万,一家人好歹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谁知道到了外地,田利农又故态复萌,被人拉去赌博,这三十万看起来多,但赌博就是个无底洞,多少钱也不够填的,没过多久,这三十万就又输了个一分不剩,还欠下不少外债。
她妈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了,只能靠打零工赚一些辛苦钱,根本无法供养他们姐弟三个,家里但凡还有一口稀粥,都先给家里唯一的儿子吃了,田月珍的大姐实在是熬不住了,跟人跑到南边去打工去了,再也没有了音讯。
田利农人生暴起暴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天天喝了酒就在家打女人打孩子,最后田月珍她妈也忍不下去了,趁田利农喝醉了,带着儿子一起跑了路。
田利农醒来后发现老婆儿子都没了,气得又把田月珍揍了一顿,那回田月珍差点儿就死在了她爸的手里,在那之后,她知道那个家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于是等稍微养好了一些,也跑了出来。
她小小年纪,就靠着问人和乞讨,千里迢迢一路走了回来,才终于在今天找到了谢华香,田月珍哭着说:“表姨,求求你收留我吧,我什么都会干,什么都能干的,只要你留下我,给我一口饭吃,给我一条活路吧!”
沈家奶奶和胡爱春都抹起了眼泪:“多可怜的孩子呀,香香,就让她留下吧,咱们家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谢华香却听了这些话,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趁其他人去给田月珍张罗住的地方的时候,悄悄地问她:“你说在你家中奖之前,你爸就是没有工作,整天喝酒赌钱的?”
“你以前从来都没有上过学?”
“你妈自小就待你不好?”
得到田月珍肯定的答案之后,谢华香的心冰凉一片。
重活一世,她对沈庭生掏心掏肺,也一直相信,他对自己也是这样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沈庭生会骗她。
但他真的说谎了,他明明说田利农夫妇都有正式的工作,家里条件不错,对这个小女儿也很好,给她上学,让她过着和普通的小女孩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日子的。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自己,那后来呢?
田利农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汉,为什么能这么当机立断地举家搬迁北上?他一个甚至能力比大多数人都要差的普通人,怎么可能走得那么悄声没息,连沈庭生的人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又是怎么能那么迅速地就找到了住所,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地立稳了脚跟?
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外地人,是怎么迅速地跟当地的赌博团伙搭上关系的?是什么能让一个老赌棍在短时间内就输掉整整三十万的巨款?
也许连田利农都不知道,但谢华香相信,如果这背后没有幕后推手,这一切不可能发生的这么突然又集中,甚至,他家的中奖都有可能只是一个阴谋。
是什么人处心积虑地瞒着自己,什么人才有这么能力随手拿出三十万来设这样的一个局,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被自己最信任的枕边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感觉,让谢华香冷得透彻心肺。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敢相信沈庭生会这样对待她,还是相信也许他是有什么苦衷的,所以并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一点异样,总是要给他一个机会的。
很快就到了晚上,沈庭生下班回来了,听见他进门的声音,田月珍瑟缩了一下,露出了一些害怕的神色,胡爱春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别怕别怕,这是你表姨夫,人很好的,跟你爸不一样,不打人的。你待会乖一些,表姨夫就会答应把你留下来了。”
沈庭生走进客厅:“咦,有客人啊?”
谢华香笑着看他:“庭生哥,还记得这是谁吗?”
沈庭生一愣,仔细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失策了,他只当把这家人远远丢开,这辈子都眼不见为净就算了,忘记叫人一直盯着他们,竟然叫这人又跑来了。
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田月珍壮着胆子弱弱地喊了一声:“表姨夫,我是月珍。”
沈庭生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月珍啊,你怎么来了?你爸爸妈妈呢?”话说得虽然亲切,但相伴十几年的枕边人了,谢华香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心底对田月珍的反感。
装,我叫你装!谢华香心里给了他一个白眼:“他们家搬家以后,她爸沾上了赌博的恶习,把钱都输光了,家里没钱吃饭,她爸回来就打人,她妈和她哥哥姐姐都跑了,剩下她也跑了出来,现在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来投奔咱们了。”
沈庭生“嘶”地吸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那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要不我去帮忙找一下她妈妈和哥哥姐姐在哪儿,送她去找他们吧,一家人好歹也要在一块儿。”一副关切的语气,倒是很关心田月珍的样子。
反正现在在谢华香的眼里,沈庭生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假惺惺的模样。
田月珍“扑通”一下就在沈庭生的面前跪了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哭:“表姨夫,我求求你了,不要赶我走,我妈她早就不要我了,就算找到她,她也会再丢下我跑掉的,求求你们收留我,我可以给你们干活,什么脏活累活我都能干,我,我晚上就睡在厨房里就行,求求您了,可怜可怜我吧!”
沈庭生被她抱得浑身发麻:“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我也没说非要送你走,既然你不想去找你妈妈,那就不去吧,亲戚一场,我们家也不会让你给我们干活,既然这样,那给你找个可以寄宿的学校,送你去上学吧!”
谢华香心底一片冰凉,缓缓地转头看着沈庭生:“庭生哥,你就真的这么容不下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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