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到此一游（下）(1)
“……你确定，这就是你说的新鲜去处？”皇帝吞了口口水，神色复杂的仰视着面前灯烛荧煌的华楼。其实楼倒也没什么，问题是楼上面明摆着一排排巧笑争妍的女郎，茉莉盈头，春满绮陌，凭槛招邀。这这这……这不就是所谓的烟花柳巷嘛！
“正是正是，皇上可有兴趣看看？”丁小哥笑的很狗腿。
当初老乡提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就已经心向往之了。奈何那时兜里还没几个子，奢侈不起来。今晚机会难得，公款付账，不逛白不逛。
“胡闹！你、你怎么能带朕到这种地方来？”皇帝气急，脸憋的通红。
丁小哥搔了搔脑袋，本想着同是男人，这种地方怎么就不能来了？后来一转念，哦……天子不愧为天子，正气凛然的很，大概看不上这勾栏酒肆。所以也有点尴尬，带着一丝失望转身欲走。
“等一下……”皇帝看见丁小哥要走，又出声留住了他。思索了半天，有点不自然的咳嗽两声，“那个……既然来了，进去看看也无妨，也算是……体察民情吧。”
青楼里都能体察出民情来？丁小哥不禁佩服佩服，天子真的是能人所不能。反正他自己的愿望也是达到了，便就乐颠颠的跟着皇帝进了这间门面豪华的和乐楼。
丁小哥进宫，那是头一遭；皇帝逛花楼，那也是头一遭。可皇帝却没受过什么“随机应变”的指导，紧张在所难免。于是便本着“大隐隐于市”的思想，不找雅间，单只在熙熙攘攘的大堂里挑了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位置。不过他那句“体察民情”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的体察出“民情”来了。
和乐楼本是官妓，国企的“员工”素质自然不错。于是除了吃饭的大堂雅间之外，南北天井两廊上也是人流攒动，这么多达官贵人，皇帝难免就能看到他熟悉的某某、某某或某某某。
“嘿，连那个老匹夫都在！”望着主廊上户部侍郎苍老的身影，皇帝的不平衡心理一格格的攀升。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家里娇妻美妾的不算完，还出来左拥右抱！哪像自己，只准看着碗里的，不许肖想锅里的。
其实皇帝的一个“碗”估计抵得上别人的十口“锅”，但重点不在这里，而是一个自由，一个不自由，这就让人难受了。
丁小哥倒是不知道皇帝此时的心理活动，他正一边悠哉的磕瓜子，一边看台上唱歌跳舞。
“妈妈！妈妈！玉波姑娘呢！怎么不出来唱啊？”丁小哥的邻座，忽然就有人喊了起来。
“玉波姑娘？谁啊？”看歌舞看的正开心的丁小哥好奇的问道，对方则丢给他一个“鄙视你”的眼神。
“你来这了，都不知道玉波姑娘是谁？那是大名鼎鼎的‘京兆四艳’之一！”
然后那位看起来很有纨绔子弟架势的年轻人就开始给丁小哥普及青楼知识，似乎将把别人托下水也看成自己的义务。丁小哥却是听的云里雾里，但他也知道一般有着“xx之一”名号的，都是很了不得的人，所以不时“哦哦”两声。
“那她也出来演出吗？”
“像今天这样中旬的满月之夜，一般是会出来的。”
“但要是被点了花名，也就未必了，听说今天赵大人来了。”邻座的邻座来了一句。
“什么？赵景和来了？那我们是没指望了。”邻座又开始跟邻座的邻座探讨起来，丁小哥被凉在一边依然不太明白形势，倒是皇帝忽然把头凑了过来。
之前曾经提到过，皇帝跟赵景和是有过节的，虽然后来那个“过节”被证明完全是子虚乌有，但是皇帝的心理阴影还在。对他来说，“赵景和”就是个比他潇洒、比他受欢迎、比他有魅力的代名词——尽管谁也没想过比较这两人。
所以刚开始他听到丁小哥跟那些人讨论美人话题时，并没上心。女人嘛，风格不同而已。只是一听到“赵景和”，皇帝来劲了，他一把拉过丁小哥，“春福，去把老鸨喊来。”
“咦？皇……少爷你要干吗？”你不是说只看不嫖的吗？丁小哥目露淫光的看了看皇帝，在对方瞪眼之后赶紧小跑着去找老鸨。
青楼老鸨这行，是有着过人的眼力的。她瞧着眼前这位衣着考究，眼里满是无意识的高傲，便基本判断是个世家公子，口气也跟着客气起来，“这位公子头次来吧，怎么称呼？”
“……免贵姓黄”这当然是个假名，实际上丁小哥看到皇帝的假户口上写着“黄笛”两个字，就觉得一阵恶寒。
“那黄公子有何吩咐？”
“你们这的头牌可叫玉波？”
“正是，奴家女儿李玉波。”
“她现在在接客？”
“可不是嘛，刚刚大理寺少卿赵大人来了。”老鸨说到这不禁面露喜色，赵景和在风月场素有“白衣卿相”之称，被他看中的姑娘，自己做妈妈的也是很骄傲的。
只是皇帝看到她这副样子，脸更黑了，“他出了多少钱？”
“什么？”
“我问赵景和出了多少钱包场？”
老鸨一看这客人好像很火大，还张口闭口“赵景和”的直呼其名，更加证实了来头不小，当下陪着小心道：“点我家玉波的名，若是在内阁弹唱，倒看姑娘的心情，出局则最低一百五十两，没有上限，赵大人是熟客，五十两的赏钱是给下面人的……但我家玉波是卖艺不卖身啊！”
“呵，我也只买艺不买身，春福，给她钱！”
“啊？”正在一旁看热闹的丁小哥下巴掉的老大，他原还指望从宫里带点“纪念品”呢！他哪来的钱？“那个……少爷，小人……没带钱……”
一句话差点没把皇帝堵死，他愤恨的瞅着丁小哥，心里想的则是回去怎么修理孟贤安。不过好在皇帝以前有过出门不带钱的惨痛教训，后来也就经验丰富了。于是在身上搜了搜，本想找点小面额，无奈只有整钱，一想为了面子也不怕心疼了，啪的砸出张两百两的银票。
“不用找了，也不用出局，只要玉波姑娘陪我聊聊天！”
“……可是……”
“可是什么？你嫌少？”这可是朝廷三品官员一年的俸禄！
“不是不是，黄公子啊……这不还有个先来后到嘛！”
“你这是排队的码头啊，还是花街？赵景和要是出的比我多，那就算了，要是出不了，就等我聊完了他再接着聊！”
老鸨一看皇帝口气很横，也有点不高兴了。她知道有些豪门贵公子就喜欢玩“生活体验”，所谓不买最好，只买最贵，也不管适不适合自己，冲着“花魁”的名声就非要搞到手不可。若是平时，她倒挺愿意宰这种冤大头，但今天赵景和也不好得罪，倒不是因为他的官有多大，而是此人是烟柳地的活招牌，请都请不来呢，哪好赶人？
可是左右一权衡，一边是来历不明的肥羊，一边是脾气还好的熟人。老鸨还是揣着那两百两，“噔噔噔”的上楼商量去了。
赵景和确实好商量，皇帝这种倔脾气的客人他也看的多了。再说他来这是找痛快的，不是找不痛快的，于是笑着对身边的娇娘说：“这样吧，你就陪那位公子先聊聊，我下去喝点酒，完了再来找我。”
倒是那位李花魁，刚跟心中偶像谈的正起劲，忽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她颇不待见的财大气粗型，当下就抱怨起老鸨来，“妈妈真是，那种愣头青也不帮我拦着。”
“哎呀，姑奶奶呦！要是知道他是谁，倒也有办法，问题是人家在暗，咱们在明，哎，一回生二回熟，我看他也就是图个新鲜，你第一次就先担待着点。”
“哼！看我怎么让他有一回就没二回！”花魁姑娘对着老鸨的和稀泥并不买账，倒是赵景一脸无奈的笑道：“玉波消消火，待会可别把客人吓着了。”
于是，皇帝在他初次涉足声色场所之时，就浓墨重彩的添了一笔——与绝代名妓的ptop。
老实说，当李玉波的入幕之宾，与皇帝踏进和乐楼的初衷实在是背道而驰。他当初无非也就是想进来瞧瞧热闹，然后在自己人生的记录上留下“京师名楼”的标识，哪里会想到巧遇赵景和，大脑一发热，就干了这种事。还有那两百两银子……要知道皇帝虽然富有海内，可手头上几乎是没现钱的，微服出行的钱又不能报销，心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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