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阎璟觉得自己整个鬼都要飘起来了, 软绵绵如同踏在云端一样,甜甜的滋味不仅蔓延在他的口中,更深入了他的魂魄,心里的情绪前所未有的高涨, 更有种令鬼控制不住的冲动,让他想要爱他,爱他, 更爱他。
而那个他,就近在咫尺,根本无法控制。
所以下一秒,阎璟的身影就已经挣脱了木人, 整个鬼反客为主, 将巫辰抱在了怀里。
强烈的情绪下,就连阎璟的身形都更加凝实,巫辰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 就被拥入了怀抱。
他的手里拿着小木人, 额头抵着的地方是玄黑色的布料,冰凉光滑,如同丝绸, 却比丝绸更硬上几分,而抬起头, 看到的是一张俊美无匹的面容。
阎璟从附身的小木人里面脱离出来了, 这个情景巫辰见过很多次, 只是和自己之前每次见的时候, 眼尾多了几分红晕,眼里多了几分专注,而嘴角的笑容,更多了几分傻气。
“喝醉了?”巫辰有些好笑,“让你一个鬼偷喝大半,难受了吧?”
看着巫辰脸上的笑容,小辰没生气,阎璟心里有点开心,随后摇了摇头。
他有点难受,那种涨裂的情绪溢满了胸腔,那种炽热堆积在魂魄里,就像是一座火山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天崩地裂。
但是与此同时的,他又十分舒服,这样拥着自己喜欢的人在怀里,有一种绵绵不绝的情感反馈在他的每一部分,他感觉自己拥抱着的不仅仅是小辰,更像是一个棉花糖精,闻着就香喷喷的,让人想要含在嘴里,尝尝究竟有多甜,又怕化了。
阎璟觉得自己矛盾的很,想尝一尝,舔一舔,但是又不敢轻易下手,于是只能用自己的大手,在巫辰的脑袋上不停的呼噜着——摸毛,摸毛,摸毛。
一开始是一只手摸,后来居然两只手了!
默默感受着这一切的巫辰:“???”小木人你怎么回事?这样摸会秃的你知道吗?
巫辰用眼神询问着阎璟,然而阎璟这个喝醉酒目前脑子罢工的小傻子怎么可能看懂?
他只是在用自己贫瘠的记忆和知识,在给自己谈恋爱。
巫辰之前是怎么对阎璟表达喜爱的呢?
当然是摸头啦!
每当巫辰被小木人萌的心肝颤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去摸小木人的脑袋瓜,一遍一遍的摸,然后越摸越开心,时不时抱抱蹭蹭,虽然有些克制收敛——毕竟巫辰还知道这是个鬼,不是真的玩偶,但是真的太可爱了啊!
所以巫辰时常克制不住。
这在阎璟看来,就是巫辰对他的爱了。
所以阎璟要表达对巫辰的爱,应该怎么表达呢?
第一步当然就是抱抱了,这一抱之下,阎璟终于知道为什么巫辰那么喜欢抱抱他了,原来抱抱的滋味这么甜,简直就像是在心上撒了一勺蜜,开出了一朵棉花糖一样,太甜了。
既然抱抱都这么美好,那么摸头应该也很美好吧。
于是阎璟的第二步就是摸头了。
因为巫寨的习俗,巫辰的头发偏长,还有点软,血脉里的少数民族基因让巫辰的头发有点自来卷,摸在阎璟的掌心里,就有种毛茸茸的触感。
又软,又茸,又柔,又顺,简直所有美好的触感都可以放在这个脑袋瓜上面,阎璟陛下几乎刚一摸上去,就深深的着迷了。
啊呀,小辰的脑袋可真好摸,怪不得之前小辰那么喜欢摸他的头,原来摸头这么开心,这么美好的吗?
阎璟陷入了深深的幸福中,而巫辰,却陷入了十分的危机中。
这个鬼怎么回事,难道是嫉妒自己的头发茂密,想把他撸秃?可是他自己的头发也不差啊!
而且和巫辰的短毛卷发相比,阎璟的头发更加浓密顺滑,再加上那长长的被挽起的发冠,如果放下来,想必更加令人惊艳,完全不必嫉妒他啊!
难道阎璟喜欢卷毛?巫辰有点怀疑人生。
但是不管怎样纵容阎璟这个小木人,发际线和秃顶危机是每个爱美的男女都必须关注的一件事,即使巫辰今年才十八岁,但是也十分关注这个问题。
所以就在阎璟一只手还不满足,两只手一起上之后,他就被巫辰摇头拒绝了。
“喝醉了就去睡觉,不许乱耍酒疯。”巫辰将阎璟放在自己脑袋上的两只手拿了下来。
被忽然捉住双手的阎璟有些迷惑,虽然巫辰在说话,但是喝多酒的酒醉以及情绪的失控迷惑了他,让他只能本能的去谈恋爱,至于巫辰在说什么,这个时候的阎璟几乎完全听不懂。
他只是感受着自己被握住的双手,蓦地发现,诶?除了摸头,原来摸手手也很舒服诶。
于是继脑袋上的头发之后,巫辰的手也遭了秧。
冰凉而光滑的触感包裹住整个手,巫辰第一次感受到冰肌玉骨的感觉,而这只手还不停的在自己的手上摩挲,手掌,手指,手心——如果这个鬼不是失忆了,并且是家养的,巫辰简直要打人了。
虽然阎璟的手冰凉凉的,但是巫辰却感觉自己被包裹的手仿佛烧了起来一样,灼热的惊人。
巫辰的心跳失序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不能让阎璟继续耍酒疯了,要让他清醒过来才是。
而让一只鬼解酒,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呢?要么睡一觉,睡醒了,自然也就解酒了,要么,就喝解酒汤。
于是巫辰去准备解酒汤,可是阎璟此时已经完全被恋爱的情绪控制了,在他的眼里,感觉里,心里,巫辰就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最喜爱的人,所以什么解酒汤,阎璟什么都不在意,他只在意巫辰。
所以,巫辰去哪里,他也要去哪里,他才不要和巫辰分离!
以至于巫辰从客厅到厨房这几步路,简直就是负重前行,阎璟的整个下巴都放在了巫辰的肩膀上,死沉死沉的。
巫辰:“……”好怀念小木人宝宝,想怎么抱就怎么抱,揣兜里也毫不费力,哪像这只原版,简直是个秤砣精!
完全不能和小木人宝宝相比!
巫辰无比嫌弃阎璟的原型,虽然他原本还夸过阎璟帅,但是帅又不能减体重,这完全不能阻止阎璟在他的心里减分项。
阎璟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满心满眼的都是巫辰,自家小辰不管做什么都超帅,就连拿菜刀的样子,都特别帅。
一秒钟后,这把菜刀放在了阎璟的脖子边。
菜刀其实根本没办法伤害阎璟一分一毫,巫辰也知道,这只是个威胁的动作,但是巫辰的表情特别凶。
“松手!”巫辰面无表情的凶阎璟。
阎璟怔了一下,随后被巫辰用自己的脑袋磕了他的下巴一下,报复这个沉重的下巴:“你重死了,躲远一点。”
阎璟,阎璟立刻就躲远了。
虽然他是个恋爱脑,还是个喝醉了的恋爱脑,但是他感知情绪特别敏锐,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躲远点,自己会很糟糕,重要的是,小辰也会对他很糟糕。
所以阎璟立刻就躲远了,心里还有点小委屈,他还是想抱抱。
但是这委屈还没一会儿,就又变成了花痴,哎呀,小辰连凶我的样子,都那么好看,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彻底没救了。
没有了阎璟的阻碍,巫辰煮醒酒汤的动作简直不能更顺利,很快一碗醒酒汤煮好了,往阎璟的手里一塞:“喝了吧,看你以后再喝酒!”
巫辰决定,阎璟以后的食谱里面都没有酒这个东西了,虽然有几种酒颇为益脑,但是补脑效果和阎璟耍酒疯的下场,完全不能比。
不给阎璟酒喝!就连酒酿小圆子这种东西,都不给他,米酒也是酒!
阎璟还在花痴中,脑子里面的巫辰来回回放,原来小辰眉毛扬起来的样子是这样的,虽然凶,但是好有精神好帅啊!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后要全面禁酒了。
巫辰的眉毛简直快要皱起来了,于是阎璟正在花痴,就又受到了来自巫辰的凶凶三连:“回神!”“喝汤!”“快点!”
小动物般的直觉让阎璟迅速的理解了巫辰的话,然后乖乖喝汤,巫辰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非要凶一下才听话,阎璟这什么毛病?
鬼食醒酒汤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阎璟迅速陷入了沉睡,相信再过一会儿睡醒了就没事了,忙完了阎璟这个小麻烦精,哦不,大麻烦精,巫辰也终于有空管新娘鬼了。
新娘鬼此时早就已经惊呆了。
虽然知道阎璟是巫辰的疑似家养鬼,但是万万没想到,阎璟和巫辰会是这个关系。
没错,新娘鬼发现了华点!
巫辰之前和她说了什么来着,将所有的酒力引导进中枢魄,然后引动情绪,到时候她将会有一定时间的错乱,错乱时期里,新娘鬼将会变成完全的恋爱脑,红鸾星动,直到找到与她魂魄契合的另一个魂魄。
所以不要怕不要抵抗,这些都是正常的。
可是现在呢?
属于她的桃花酒被喝了大半,而喝了大半桃花酒的阎璟大佬没有出门找他的命定另一半,而是去找了巫辰?
如果说这勉强能用一些特殊的契约之类来解释的话,那么谁能告诉她,阎璟对巫辰表现的恋爱脑该怎么解释?
要知道,阎璟大佬多么威严有气势的一个人啊,结果刚刚简直化身汪汪汪的小奶狗一样粘着巫辰,那眼睛里水汪汪的爱慕之情,即使新娘鬼想当做自己眼瞎都做不到。
所以,阎璟大佬一定爱慕巫辰这个小主播。
她就说,为什么这样厉害的鬼大佬为什么会成为一只家养鬼,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靠着美人计收服的吗?
好鬼难过美人关?
新娘鬼长见识了,就算是聊斋,那也是男女,这两个男的居然如此耀眼,还阴天白月的就这么进了厨房……新娘鬼觉得自己有点瞎了。
他们两个会在厨房做些什么?
在人间流浪百年心里车流声不断的新娘鬼顾自脑补了百八十个姿势,然而她脑补的对象不过用了区区五分钟,就出来了。
出来的是巫辰,那个人类。
新娘鬼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或者说八卦:“鬼大佬呢?”
想到新娘鬼看到了刚才的一切,巫辰就有些不好意思,此时见新娘鬼询问,连忙满脸正经的回道:“他喝醉了,已经睡着了。”
新娘鬼:“????”
她此时心里简直万马奔腾,脑洞一个接一个,都带着三观震裂的感觉。
难道她猜错了,巫辰是上面那个?不然何以鬼大佬就这么睡了,而巫辰却毫发无损?不过巫辰居然只有区区五分钟,啧,倒是很符合一个柔弱人类的形象。
而如果巫辰是下面那个的话……哇,看起来这么厉害的鬼大佬难道只有五分钟,并且让一个人类毫无感觉,不然巫辰怎么能这么快这么毫发无损的出来?
是巫辰上面?还是承认鬼大佬某方面实在不行呢?
新娘鬼在脑子里天人交战。
而另一边,巫辰完全不知道新娘鬼的脑子里在转悠着什么糟粕的带着颜色的内容,安抚好了阎璟之后,他的全身心就放在了新娘鬼的上面。
“酒瓮里还有小半的桃花酒,虽然少了点,但也足够用了,之前的注意事项我已经和你说过了,现在只需要喝下就可以了,之后你的魂魄会带着你找到最适合你的另一个魂魄。”
当然,那个魂魄是什么状态并不能确定,或许是个活人,或许是个鬼魂,或许是个迟暮老者,也或许是个垂髫幼童。
但是无论如何,那个魂魄,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新娘鬼的魂魄。
新娘鬼见巫辰说正事,也不再八卦,对于自己的相公,她当然有所期待,而且巫辰做的努力她看在眼里,甚至桃花酒的效果在阎璟的实验下也完全清晰,哪怕她不如愿,也不会怪巫辰,而是如数奉上阴德钱。
所以新娘鬼毫不犹豫的喝下了剩下的小半瓮的桃花酒,明亮的眼睛变得水润,胸腔的魂魄变得炽热,她忽然感受到一种冲动的情绪,涌上自己的心头。
那是她生的时候没有感受过,死后更无从感受的情绪。
仿佛冥冥间有一缕看不见的线牵引,新娘鬼转身出门。
巫辰没有管,他可以为新娘鬼指路,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他是不会参与的。
每一段姻缘,都自有其成因,干涉太多,对于姻缘来说并不是好事。
而此时的新娘鬼也飘飘忽忽的在外面穿行着。
如果黑夜,就全速前行,如果白天,就在阴影下穿梭,她越过城市,乡村,旷野,从人声鼎沸到人迹罕至,足足过了七天,才终于来到一个地方。
那是一片荒山,山上有水源,却早就已经断绝,有树木,却都奄奄一息枝叶枯黄,而更多的,却是惊人的冲天鬼气。
那鬼气如此浓烈,即使新娘鬼还在山脚,离得很远,也情不自禁为之战栗。
这是恶鬼,绝对的恶鬼,甚至可以在恶鬼中称王。
阎璟虽然厉害,但是他的威压中自然带有一种煌煌之意,让鬼一感觉就知道这不是个恶鬼,但却是个修炼有成的强大鬼王鬼帝之流。
可是这荒山上的鬼不一样,远远就能感受到的暴戾气息,虽然还不及阎璟,但从恐惧上来说,新娘鬼畏惧的却一定是眼前这个。
因为他的气息告诉她,他会吃了她。
新娘鬼感到十分恐惧,这种恐惧几乎让她冲破一切转身就跑,但也只是几乎,下一秒,那种冥冥间的牵引感让她止住了脚步。
那种感觉,让她笃信,线的另一端的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不会伤害她。
新娘鬼还是进山了,而也直到进山,她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鬼气这么惊人,因为放眼所及,几乎全部都是坟茔,那一排排鼓起的坟包,普通人见了都会被吓到。
新娘鬼没有被吓,这里的坟茔虽然多,但是这些坟茔里面都没有鬼,甚至里面的气息空空荡荡,即使里面曾经住过鬼,恐怕也早就不知道多少年就去投胎了。
整座荒山,只有那恶鬼一个鬼的气息,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新娘鬼的腿有些发软,自从做了鬼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腿软,即使面对阎璟,她虽然害怕,但也不曾腿软,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感受到了。
但她还是继续前进。
强烈的鬼气阴气遮蔽了一切,新娘鬼走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原地踏步的时候,才终于眼前陡然开阔,见到了这座荒山名副其实的主人——那个恶鬼。
那是个看起来相当好看的鬼。
他的头发半黑半白,但是却整整齐齐的扎起,他的身材十分挺拔,将衣服衬得飘逸若雪,他的样子人畜无害,甚至你光看着他的五官,就能想到一系列美好的词汇,犹如晨光微露,山涧溪雪。
然而这一切,当你注视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就都会消失不见。
那双血红的眼睛,盛装着这世间一切的暴戾,光是注视都需要极大的勇气,看着那双眼睛超过三秒,就要做噩梦了,而若是看他周围的气息,就更加可怖。
无数的哀嚎声在他的周围扩散着,无数的煞气和鬼头想要在他的身边逃开,却挣脱不断,他简直如同地狱逃出来的恶鬼之王,让世间的所有为之战栗。
但是宋雨霏,也就是新娘鬼并没有,或许在见到他之前有,但是见到后,这些就都消失了。
她呆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恶鬼之王,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记得他,或者说,她这辈子就算忘了任何人,也不会忘记眼前这个看起来恐怖狰狞的恶鬼。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不,不应该说救命恩人,应该说救鬼恩人才对。
宋雨霏是一个贵族小姐,她的家族有着十分老式的传统,出嫁要从自己家出门,然后要四个人抬轿子,要一路锣鼓喧天,要扑红和喜字。
但是宋雨霏的家族遵循了传统,却只是将她送给一个大人物当妾。
所以她依旧有轿子,有喧天的锣鼓,但是不会有一个夫君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她回家,她会被这一顶小轿直接送到大人物的家里。
那个时候时局混乱,国将不国,宋雨霏并不怨恨家族,这样既能保住家族,也能保住她,毕竟那个时候一个贵族的头衔或许能顶吃喝,却不能保护自己。
而不能保护自己,就意味着是一口肥肉,会被所有人一口一口吞掉。
但是那也是她活着的时候。
而当她在路上被挟持,被威胁,最后被放弃死亡的时候,宋雨霏就有了怨恨。
她怨恨挟持杀了自己的人,也怨恨大人物府上做主放弃她的侍从,再加上特殊的时间和特殊的死亡方式,宋雨霏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厉鬼。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仇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怨气,所以她第一时间杀了自己的仇人,为自己复仇。
而面前这个恶鬼,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那个时候,他还并不是一个恶鬼,而是一个慈悲为怀的和尚,他发现了她,知道了她为自己复仇。
然而复仇已经完成,宋雨霏已经注定要变成一个恶鬼,不是今天,也是以后,沾染了血气之后,宋雨霏的理智早晚会被侵蚀。
这个和尚不忍心,带着她的尸骨,为她诵经,希冀能够度化她。
可是恶鬼是没办法度化的,只能消灭。
宋雨霏以为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那全身的暴戾气息侵蚀,变成一个恶鬼,那个时候,也就是小和尚要灭了她的时候,但是她一点都不怕。
这个世界上,当鬼也不会比当人更难过,甚至还更好些,她为什么要害怕?不过是死亡而已,她当人的时候或许还会害怕,但是当鬼的时候,就不会了。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她非但没有变成恶鬼,相反的,全身的暴戾气息却消失不见。
宋雨霏诧异极了,难道小和尚的修为登峰造极堪比佛祖了吗?不然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然而等见到小和尚之后,宋雨霏才知道为什么。
这个和尚将她身上的暴戾气息,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种杀过人见过血的罪孽是老天降下的惩罚之一,是没办法消弭的,而小和尚想要彻底的转移这气息,也就意味着,他将她杀的那几条人命,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随后小和尚放了她。
他让新娘鬼去投胎,她大仇得报,执念已消,又没有罪孽,是可以去地府投胎的。
可是宋雨霏直到流浪到现在,都没有去地府,她一直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当鬼比人自由,自在又逍遥,而且她可是整个京都鬼界的扛把子,她想揍谁就揍谁,想打谁就打谁,出生就是厉鬼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她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做个人?
况且,她进不去地府。
然而直到现在,又重新看到小和尚的这一刻,宋雨霏才真正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投胎。
因为她又有了新的执念,这个执念,就是眼前这个恶鬼。
没有见到小和尚,对他说声谢谢,确定他没事,宋雨霏没办法进入地府。
而现在,辗转百年,她终于见到了这个小和尚,然而曾经慈悲为怀看起来就特别好欺负的和尚,却变成了一个恶鬼,一个看起来,手上至少有千万条人命的恶鬼。
宋雨霏整个鬼都在颤抖,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是个降妖除鬼的和尚吗?为什么会变成恶鬼?
然而她的内心却在拷问她自己,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忘了自己被转移的罪孽吗?就在他的身上啊,他为什么变成恶鬼,你真的不知道吗?
宋雨霏痛哭失声。
她知道,她知道的。
而此时,面前的恶鬼也终于被宋雨霏的哭声吸引,注视过来,无法形容那一刻的眼神是多么的恐怖而嗜血,但是宋雨霏看着面前长出了头发的小和尚,却是一点都不怕。
她上前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看着他血红充满暴戾的眼睛,哭着笑了:“小和尚你这个白痴笨蛋傻瓜,这么多的孽债,你是又救了多少个恶鬼,才让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
恶鬼不言,只是伸出手掐在了新娘鬼的脖子上,慢慢收紧,或许他还有更加粗暴的办法将面前这个看起来很补的厉鬼撕成碎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本能让他的动作变得温柔。
宋雨霏感受着脖子上的压力,却是笑了,她想对小和尚说声对不起,如果不是她,或许他身上的罪孽会少一些,那样或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初他救了她一命,如果不是小和尚,她早就已经是个恶鬼被鬼差们捉住,或者杀死或者流放地狱了。
她之所以逍遥百年,全是因为有人替她背负罪孽。
而现在,到了她还的时候了,她只恨,当初为什么就真的得到自由就跑了,以至于当她怀念那念经的声音的时候再也找不到。
现在,到了她偿还的时候了。
三魂七魄在慢慢的被挤压成碎片,里面一点点的光辉逸散出来,恶鬼最开始还面色狰狞,但是当吸入了这些灵魂的碎片,却仿佛闻到了一阵桃花的香气,带着清冽的酒香。
他住手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不想杀了这只鬼,虽然这只鬼看起来很好吃,也很补,但是他不想杀她。
“你还记得我吗?”新娘鬼捂着自己的脖子问道。
恶鬼一言不发,甚至还拽着她的衣服,想要赶她走。
“咳咳,”新娘鬼的笑变得柔和,自顾自说道,“我估计你是不记得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一百多年了,连女人都可以随意自由恋爱,时代变得日新月异,你当然早就不会记得我了。”
恶鬼不说话,新娘鬼就继续说:“但是我记得你,我记得你很久很久,直到今天还没有忘。”
她又忍不住大胆的去摸了摸恶鬼的头发,让面前的恶鬼目光变得残暴,看上去很想揍新娘鬼一顿,但是没有动手。
“你那时候是个小和尚,还没有头发,我是一个恶鬼,你要超度我,但却超度不掉,后来,你就把我杀人的戾气全都背负了,然后放我自由。”新娘鬼笑着说,“那时候我可讨厌你了,你天天给我念经,每天给我烧的香还很难吃,每次吃都要肚子疼,我一直都想逃离你,作个自由自在的恶鬼见谁打谁,谁都不敢招惹。”
“所以后来,你放我走,我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我跑了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最开始的时候,我很开心,也很自由自在,抢其他鬼的祭品,吓唬其他胆子小的鬼,压得众多野鬼瑟瑟发抖,简直就要称王称霸。”新娘鬼的面容变得忧郁,虽然嘴角还有笑,却变得沉郁,“后来,我就开始想念,想念在你身边的日子,甚至想念那些吃了就要肚子疼的香和令鬼不适的经书,我在想,如果你来找我,我就跟你回去。”
“可是你一天没有来找我,一个月也没有来找我,等我终于按捺不住,气势汹汹的想找你要个说法的时候,可笑的是,我居然找不到你了。”
新娘鬼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那些事情已经过了一百多年了,当时的情绪记得或者不记得,又有什么所谓呢?
只是等她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仍然是恶鬼狰狞的脸,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新娘鬼没有失望,恶鬼没有杀她已经是个奇迹,她并不奢求更多,刚刚那些话,与其说是说给恶鬼听,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而说出来,她才知道,自己当时原来是那样想的啊,这百多年的时间,她都要忘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找来的吗?”新娘鬼眉飞色舞的说道,“那是因为我要找相公!”
“我付出了一张阴德钱,换了一点桃花酒,那个小主播说,喝了这个酒,就能找到真爱的灵魂伴侣,我信了,然后飘飘忽忽就到这里来了,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就是我的灵魂伴侣呢?上天注定你是我相公诶!”
“你说这好不好笑,你一个和尚,要还俗当我的相公了,不过反正你现在也长头发了,虽说白色有点显老吧,但是我也不计较,谁让这是上天注定呢?”
“你从不从?从不从?”新娘鬼揪着恶鬼的耳朵,全然不顾恶鬼愤怒的有些愤愤不平的目光,“你不从也不行了,谁让你现在连点神智都没有,说话拒绝都不会呢?”
“你不拒绝,那就是默认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相公了!”
“相公相公相公……”
新娘鬼就这样从白天说到了夜晚,只有她一只鬼念念叨叨,恶鬼听得烦了想跑,她还追着说,简直让恶鬼烦不胜烦。
啊啊啊好想撕鬼啊但是为什么不想撕呢?恶鬼觉得自己很暴躁。
而当月上中天,子时刚到的时候,这种暴躁就变得更加惊人,以至于就算恶鬼心里万分不想,但却还是疯狂的扩散着暴戾的气息。
那气息仿佛孕育着极致的疯狂,即使新娘鬼告诉自己不怕,但也忍不住畏缩。
而就在这个时候,新娘鬼被恶鬼抓住机会,扔下了山。
等到她终于千辛万苦的又回到山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疯狂的恶鬼。
他不断吞吃着自己身上逸散出来的浮影,那些罪孽化身出来的人头,被他疯狂吞吃,又疯狂的重新长出,他的目中全是血色,而牙齿更因为那似真似幻的化身而变得鲜血淋漓。
越吃,那些罪孽就越清晰,她看着听着那些人头不断惨叫嚎哭,随后又挑逗着嘲笑着:“吃我呀吃我呀吃我呀!”
然而那是罪孽,是暴戾之气的源头,是根本吃不尽杀不绝的,然而早就没有了神智的恶鬼当然不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吃着这些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令他痛苦的东西,吃掉就舒服了,吃掉就不会难受了,完全不知道这些全是无用功,甚至让暴戾气息更加的强大。
新娘鬼看着这一切心中痛苦万分,但是她救不了和尚,或者说她认定的相公,她没办法阻止他,救他。
她或许真的因为灵魂的契合,而没有让和尚杀了她,但是想要阻止,她做不到。
她想哭,可是哭也没办法救回和尚,最终,她只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巫辰。
如果他真的什么都能换的话,能换令恶鬼恢复神智的鬼食吗?她不求和尚能够投胎转世,只求不让和尚那么痛苦,和尚是个好人。
如果真的能换,她把自己的命给他,无论是什么,她都愿意帮他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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