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濛被柳长明这般平静的语态给激怒了。
柳长明静静的看了赵濛一会儿, 顾长珺警惕的盯着对方。
赵濛就这么与柳长明对视了半晌, 最终柳长明高声道唤了个丫鬟进来。
“请表姑娘下去歇息。”
“是。”
表姑娘？
赵濛瞪大眼，刚想发问。
谁知柳长明转过身根本不去看赵濛，赵濛垂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茧子的手, 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轻轻挣开丫鬟的手, 很是平静道：“不必了, 我们无亲无故, 不劳烦您了。”
柳长明闻言这才转过身，看着面无表情的赵濛，他有些恼怒道：“你听话！”
赵濛扯了扯嘴角，“抱歉，我只听我娘的，不过她死了, 所以没人能让我听话了，告辞。”
说完, 赵濛便转身离开了。
丫鬟刚想上前追, 柳长明便一把将书桌上的东西扫在了地方，“追什么追！”
丫鬟身体一抖，连忙与进来的小厮收拾残局, 不再去追赵濛。
赵濛一路走，眼泪便一路的流。
暗处的顾长珺微微皱了皱眉头。
柳长明是因为外面的流言才不敢认赵濛？宁愿认一个毫无血缘的女儿就为了保住自己名声？
越想越觉得对的顾长珺连忙离开了大房, 与赵濛一前一后的回到了茶楼。
“汐妹, 我好像闯祸了。”
柳汐刚坐下, 门便被顾长珺推开了, 随即便是一脸的惆怅。
顾长珺闯祸了？这倒是稀奇。
“说说，闯什么祸了？”
柳汐挑了挑眉。
顾长珺将柳长明与赵濛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跟柳汐说了，言毕后又将柳长明不认赵濛的事儿与陈三散出去的童谣联系了一番。
“这事儿是我做错了。”
顾长珺叹了口气，想不到她也有闯祸的一天。
柳汐闻言却觉得不对。
“大伯虽然爱面子，可是若知道自己带回来的女儿是冒牌货，真女儿还找上门了，他必然不会这么云淡风轻，我看这事儿有端疑。”
顾长珺一怔。
细细一想也觉得柳长明的态度有些太过平静了。
“两位东家，赵濛回来了。”
三娘敲门而入道。
柳汐与顾长珺对视了一眼，柳汐转头道：“先让她去后院歇息吧。”
三娘点头，关上门下去了。
没多久，三娘又来了。
“二丫的姐姐来了，说是要见赵濛。”
顾长珺冷哼一声，“她怎么不见见自己的妹妹？就不怕死了啊！”
三娘看向柳汐，柳汐道：“去把赵濛叫来。”
赵濛来的很快，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见着柳汐二人后不安道：“二位东家能否让奴婢继续干活儿？奴婢一定好好的做！”
赵濛谦卑的话让柳汐皱起了眉。
想起柳长明的态度，柳汐又叹了口气，“你先坐下。”
赵濛不敢坐，二丫如今还未痊愈，药钱都是柳汐出的，如今认亲不成，赵濛手里也没多少银子，现在只想好好做事儿，把欠的银子还了，然后带着二丫回家乡，离开这是非之地。
“让你坐就坐！磨磨唧唧像男...像什么样儿！”
差点又说错话的顾长珺暗自掐了掐自己。
赵濛已经习惯顾长珺这看似粗鲁的话了，也知道对方的脾气，于是不再多抵抗，小心的坐了一小半凳子。
顾长珺见此捂住眼睛，这人真是固执哟！
柳汐也是一阵好笑，她看着规规矩矩的赵濛，“二丫的姐姐来了，说是想见你。”
赵濛一怔，“她怎么不见见二丫？”
既然知道她在茶楼，那又怎么猜不到二丫会在哪儿！
“这我倒是不知，现在人就在茶楼外，你若是见她，三娘便让她进来。”
赵濛垂下眼，“见。”
柳月，不，应该说是大丫，她被三娘带进一间雅间，里面只有赵濛一人。
赵濛看着衣着鲜艳以及面色红润的大丫，再想起面色苍白、瘦巴巴的二丫，顿时心中便是一阵恨意。
大丫自然瞧见了赵濛眼中的恨意。
“姐姐....”
“你来做什么，是来嘲笑柳长明不认我还是问被你打伤的二丫还活着没有？”
大丫想起二丫的事儿，也红了眼睛，“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三姐找人跟踪我。”
“三姐？”
赵濛笑了，她逼近大丫，厉着眼道：“你还真有脸，一口一个三姐，是我没提醒你的身份？不，现如今柳长明认得是你，是我错了，柳姑娘。”
大丫随着赵濛的逼近不断的后退，直到被赵濛逼到了墙角，才伸出手把着墙，颤抖道：“姐姐，你听我解释。”
“解释？”
赵濛停下脚，“你想解释什么？二丫不是你打伤的？！还是你的身份不是从我这里夺过去的？！”
多日积压起来的情绪在此时全都爆发了出来。
大丫也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被这样的赵濛吓到了，眼泪止不住的流。
“二丫的事儿是我的错，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可是柳家的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日你和二丫出去，我一人在家，柳长明找上门来时我便说你在外，也说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柳长明却没有等你，而是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都城，我、我当时昏了头也就跟着他走了。”
“后来进了都城我才知道，柳长明让我顶替你的身份是因为我岁数小，能嫁的好一些，那样他便有了助力，姐姐今年已经二十了，就是接回家也找不到好一点的人家，所以才会....”
赵濛没想到事实会是如此的残酷。
她一下子便瘫在了地上，垂泪看着自己的手，“我说他为何一直看着我的手，原来不只是嫌弃我干粗活儿，还嫌弃我年龄大？”
赵濛十五、六岁的时候可谓是美貌如花，媒婆都快把家门踩破了，偏偏那时候她的娘看不上上门求亲的人，总跟赵濛说她的爹是都城的富家公子，日后赵濛的婚事得让柳长明做主。
其中与赵濛两情相悦的书生因为搬家而离开了镇子，临走前第三次上门求亲依旧被赵濛的娘打了出去。
两人只得含泪离别，赵濛还因此大病了一场。
而她的娘却一直坚持等柳长明，谁知这一等再等，直到赵濛十八岁时她娘去世，都没能盼到柳长明来接她们母女。
而为了养活大丫与二丫，加上心已经死了的赵濛便一直忙于生计，不再说嫁人的事儿，若不是大丫突然不见了，赵濛也不会带着二丫离开镇子。
大丫连忙上前想去扶赵濛，赵濛却突然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她道：“我赵濛对得起你了，二丫也当没有你这姐姐，你日后别再来了，否则.....”
大丫看着赵濛冰冷的眼神，手缩了回去，她想起姑姑去世后，有贼人对她们三个姑娘起了贼心，半夜爬墙而入，被赵濛发现后连刺了三刀，虽然那人没死，可是周围的人也被赵濛的狠厉吓着了，自此再也没人敢打她们的主意了。
“我、我能见见二丫吗？”
赵濛站起身，“你将她丢下时便没资格见她了。”
若不是大牛他们找到了二丫，那伙计原本打算毁尸灭迹的。
而这些话是赵四从那伙计嘴里打出来的。
大丫静默了一会儿，最后跪在赵濛面前深深的叩了三个头。
“柳月谢姐姐与姑姑的抚育之恩。”
赵濛看着面前扣头的人，她知道，自此，大丫便选择成为柳月了。
柳月戴上纱帽，昂首挺胸的离开了。
而这时，赵濛才慢慢的走到了房间屏风后面，只见那里面有三个人 ，除了柳汐与顾长珺外，还有坐在椅子上、满脸泪水的二丫。
“姐姐。”
二丫抱住赵濛，赵濛抬手轻抚着对方，“没事儿，你还有我。”
二丫闻言哭得更厉害了。
柳汐与顾长珺没打扰两人，安静的出了房门。
“柳长明这人还真是....”
顾长珺一时之间竟然找不着词形容对方。
柳汐叹了口气。
虽然柳长明没认赵濛，可是柳汐到底还是不让赵濛做丫鬟了。
因为赵濛懂茶道，也喜欢看林老三做茶，加上有几分天赋，于是林老三便想收赵濛做徒弟。
这自然是好事儿，于是柳汐便直接让赵濛跟着林老三学做茶师了。
“等你学会了再说报答我们的话。”
柳汐笑着对不安的赵濛道。
赵濛感激的行了一个礼，“东家们的大恩，我赵濛没齿难忘。”
赵濛安心去学做茶了，顾长珺与柳汐也开始盯着大房，开始动手了。
“大夫人的院子被看起来了，就是三姑娘也不能进去，说是大老爷的吩咐。”
奶娘打听好了后回来道。
“我今儿晚上去瞧瞧。”
顾长珺咬了一口鸡腿含糊道。
柳汐让奶娘先下去，然后为顾长珺添了一碗汤，“慢点儿吃。”
“嗯嗯，汐妹你也吃。”
顾长珺指了指盘子里的鸡腿对着柳汐示意。
柳汐可没有顾长珺这胃口，这天儿热，她压根没什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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