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 西域大漠, 焚越皇宫。
宫人战战兢兢撩起重重明黄色的宫帘, 一个身形颀长的青衣男子稳步而入。从不离手的竹扇背在身后, 男子笑容依旧, 然而精致面具下的黑眸却冰冷若霜。
“陛下,”内殿隐隐传来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 虽然压制的极低, 但沐子瑄却依旧听得清清楚楚,“沐子瑄此人出尔反尔, 根本没有为陛下夺得神剑以去陛下之病的忠心, 臣弟听说他几次穹渊剑已到手却偏偏得而复失,定是故意放过, 其人用心险恶, 陛下明鉴啊!”
说话之人怒中带着报复的快意, 正是焚越王爷金无风。
国主金无越犹豫道:“可是国师内得全民崇敬, 外有军政大权,更何况本君的病也只有国师能救治啊!”
金无风正欲进言,忽听两声重重的咳嗽,吓得手一抖。
沐子瑄气定神闲的踱进内殿, 施施然给国主行了个礼, 便朝金无风冷冷笑道:“不知王爷深夜前来探望陛下是有何军机要事需要禀报么?”
金无风不知道那双幽深的眼眸几时竟然变得如此不加掩饰的凌厉, 只觉心口一阵闷堵, 喘了口气才勉强应付道:“本王前来给皇兄问安难道还需经过国师你的同意么?”
沐子瑄却不再理会, 向国主欠身道:“子瑄有负国主所托, 未能夺取穹渊剑,实在罪该万死,不过...”
金无越本是听得心灰意冷,一个“不过”仿佛又让他重燃生机,连忙追问:“什么不过?国师可是还有别的法子救治本君?”
沐子瑄微笑道:“正是,天下至灵之物除了穹渊剑尚有其他,我魇皇教就有一样,乃是百年前天山神玉凝练而成的潋玉夜明珠,十多年前被当成贡品献给了玄国,至今此宝物正在玄国皇宫之中,名唤天雪珠。”
金无风心中一惊,却听沐子瑄接下来的话更是应验了他不好的预感。
“因此子瑄斗胆,希望可以将功折罪,为陛下起兵反玄,攻占玄国皇宫,到时,夜明珠到手陛下病情无忧,又可登极一统天下,岂不两全其美?”
金无越那是听得眉飞色舞笑逐颜开,这种好事就连做梦就是做不到的,不过他还是担心道:“国师真有把握?”
沐子瑄微微一笑道:“如今玄国大旱,粮草供应不足,而我军兵精粮足,况且将士视死如归,臣有信心带领我焚越铁骑踏平玄国!”
金无越喜道:“如此甚好!那本君便封国师为元帅征讨大玄,有虎将军辅佐,盼望凯旋!”
沐子瑄轻勾嘴角,欠了欠身道:“多谢陛下。臣定不辱使命。”
金无风眼见大势已去,只好跪地道:“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
沐子瑄淡淡看了两人一眼,便告辞离去了。
在殿外等待多时的白启看着沐子瑄擎着如此笑容走出来便知一切已在掌控之中,不过他也并不意外,虽然自从从玄国回来之后,教主便变得越见沉默冷然,每每的笑容都让人看着心惊胆寒,但是他白启却并不担心,反而是有些高兴的,高兴教主再也不会被那个男人,那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男人牵绊住了....
沐子瑄阴冷的眸光扫过白启之时莫名的变得柔和了一些,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走罢,我们要好好准备一场恶战,成败在此一举了....”
白启眼光中掠过一丝惊喜,垂首道:“是。”
两个月匆匆而过,明争暗斗亦是如火如荼。即使是黄口小儿也知道,这天,要变了。
一线天一战,便是首战先机,至关重要,可以说,谁先夺了先机,说就是胜利者。
这时候,沐子瑄也终于坐不住,决定亲去前线。
残阳如血。
玄军铁骑正朝一线天逼近。
黄昏落日,正是炊烟冉冉而起之时。
在焚越将领一致认为玄军会趁夜突袭而交班休酣备战的一线天,忽闻震天动地的马蹄声,皆是心中一凛,派出的探子竟然一个也没回来禀报,随后却闻附近密探横尸的消息,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紧张在空气在狭窄冗长的峡谷中升温,战事也随着玄军越见接近的马蹄声而一触即发。
玄军的大旗迎风飘扬,在整齐有序,手拿盾牌的先头步兵之中,一个银衣铁骑的伟岸身影,执剑策马率先而行,不是玄国战神御北将军项瑜还能有谁?
焚越此次领军的将军乃是虎将军高勇,其人以勇猛著称,谋略却并不见长。他盯了项瑜片刻,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放下手中军望镜,和身边的副将交换一个眼神,当项瑜进入峡谷之中之时便是他的葬身之地了!
他身后一个中年谋士犹疑道:“将军,项瑜乃是对方主帅,身边怎会没有骑兵相随,反而都是步兵?”
高勇略一皱眉道:“反正骑兵做先头在一线天也是个死,若是步兵到可减少损失,如此安排也不为过,哼哼,看来他们已经做好损失惨重的准备了,杀死项瑜,玄军士气必然大挫,就是付出在大代价也是值得的!来人,叫主力部队做好准备,项瑜一进埋伏圈立即全力格杀!”
中年谋士虽依旧觉得不妥,但也无从辩驳,只道:“是。”
高大的玄黑战旗在空中飘舞,引导着士兵前行的方向。玄军的先头步兵排列成整齐麻密的方阵快速前行,越往后一排的人数越少,似乎成倒三角形状前进。
项瑜一身银色盔甲,策马驰行,一语不发,闪亮的头盔更是遮了半张脸更添威仪。
步兵们手上拿着盾牌和长矛,只是却将盾牌背面死死压在身上,不留一丝空隙让人窥视。
峡谷两边的焚越精兵在草丛中探出头来,仔细看去,除了周围的框架兵,里面的带着盾牌的步兵都是成梅花形错落而战,步兵竟然没有盾牌?焚越士兵不由好笑,难道玄国穷的连士兵的盾牌也买不起了?
被项瑜引去了所有注意力的焚越士兵们,无人注意到玄军队伍越拉越长,甚至长到尚还看不见作为主力的骑兵。
他们更加不会知道在军队末端中的一辆马车之内,一灰衣男子轻轻握住身边黑衣男子的手道:“会成功么?”
男人睁开的双目不见光彩,却笑得云淡风轻:“只有天知道了....”
俄而秋风大起,战旗猎猎作响。一时间,峡谷内飞沙走石,杀气激荡。
西天云散,霞光如血如火,斜刺而来。
先头步兵列阵完全步入峡谷之中,领兵而入的御北将军自然也在其中。
高勇浓眉一扬,手势一起。
身后士兵吹起号角,呜呜之声震动在长长的峡谷之中,冲天的喊杀声立即响起,峡谷两侧的草丛中登时涌出黑压压的精兵,高亢的喊声震天动地!
玄军错愕一瞬,随即又恢复镇定,挥舞着手中长矛和盾抵挡从四面滚落的石块。
高勇轻蔑的一笑,高声传令道:“弓箭队准备!放箭!射死项瑜者重重有赏!”
“是!杀啊!”
话音未落,漆黑的箭矢如阵雨急下,冲向玄军步兵,“嗖嗖”划破衣料之声不绝于耳。
只见漫天箭雨之中,那御北将军身中数箭,竟然颓然摔下马去,立即葬身乱蹄之下。
高勇大喜过望,焚越精兵亦是士气高昂,没想到名动一时的战神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一线天!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焚越将领扬手朗声道:“将士们!冲啊!全歼敌人!”
那中年谋士却注意到,玄军竟然没有因主帅战死而方寸大乱,反而依旧保持着阵型有序前行,而且,虽说焚越军队占尽天时地利,但如此轻易地杀死项瑜还是叫人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这些话他知道就是跟虎将据高勇说,他也是不会理会自己的,还会触犯了逆鳞,于是他沉默下来,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却让他后悔终生自己这时的明哲保身。
就在这对玄军不利到极点的情形之下,先头步兵中没有盾牌的士兵忽然半蹲下,而其他则是高高举起盾牌,以反面向上,霎时,峡谷中一片亮光闪烁。
焚越士兵一愣,下意识举手挡住双眼,再睁开的时候,愕然被眼前的情形吓呆了。
残霞的光芒在山谷中被反射的乱窜,整片方阵的盾牌反面竟然被嵌上了镜子!
宽大的盾牌一个接着一个连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焚越士兵眼望过去,刀剑所指的赫然竟是在镜中的自己和同伴!
就在这令人手足无措的时候,在盾牌连接的空隙之中,冷不防“嗖嗖”刺出点点星芒。
那是箭矢,正是焚越军队方才射过去的箭矢!
不同的是,原本漆黑的箭头之上竟在极短的时间内绑上了火药,这些步兵不是弓箭手,并不需要多大的准头,只要火箭射入两旁谷崖之上,便立即发出了不小的爆炸声。
这些火药分量极小杀伤力不大,但使两旁草丛燃上火绝对绰绰有余。
不到片刻,噼里啪啦的燃爆声混着敌军的惨叫响彻云霄。
焚越军中大乱,这附近除了小渔村的河哪里还有水来灭火?
不少受伤的士兵不慎滚落山谷,立即尸骨全无。
如血残阳映照之下,看到的是盾牌镜中的自己和同伴渐渐被大火吞噬,焚越将士身处如此悲惨境地哪里顾得上什么军令,纷纷往谷下冲来,妄图杀出一条生路!
就在这时,谷中玄军步兵突然收起盾牌,中间士兵纷纷退到两旁,将盾牌叠成铜墙铁壁,而中间竟像是为焚越让出一条路来。
带领众人冲下谷来的高勇一见这阵势暗道不好,绝对有诈!可还哪里顾得了这些?
他心中气恼,但就算明知有诈,也不得不往下跳了。
——后路早已被截断!
到底是焚越军队中的精兵,高勇奋力组织军队不至溃散,边往后方撤退,边高声喊道:“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来!项瑜已死!冲啊!”高勇此时早已怀疑项瑜是否炸死,但为安定军心,也不得不如此了。
“轰隆隆——”蓦然峡谷中一阵地动天摇,仿佛地震一般,后方隐隐传出呐喊和马蹄嘶鸣。
“糟了!是玄军的骑兵!”
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恐慌立刻开始在军中蔓延。
紧接着,两旁盾牌后的步兵开始有所动作,前列的士兵将长矛从盾牌的空隙中猛地刺出,冷不防突袭敌军,后列的士兵则长矛跺地,发出震天呐喊助威。
焚越的士兵不断挤向中间,谁也不想下一个死的不明不白。
奔腾的马蹄接踵而至,银白的铠甲在明晃晃的盾牌间闪亮非常,这些骑兵仿佛是勾魂的死士,手中的矛戟便是勾魂的利器,不消片刻,几乎已歼灭敌方的有生力量,只剩下十来个还在负隅顽抗。
骑兵忽然停下了铁蹄,中间让开一条道路出来。
一身着银色盔甲的骑士缓缓而来,那人身形高大,目光如炬,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
原来刚才那个替身不过是被公子七易过容的一个死囚,此人才是真正的御北将军项瑜。
这时候,那些残兵才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原本占尽了天时地利,到头来竟落得个全军覆没?!
然而此时,除了缴械投降也别无他法。
他们刚刚放下武器表示投降,峡谷中立即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这场惊心动魄的赌博,他们毫无疑问是完胜的!
项瑜的战马之后还跟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项瑜回头望着马车朗声大笑道:“七公子,不出来欣赏欣赏你的杰作和战利品么?”
话音一落,谷中喧嚣顿时间少了不少。早闻元帅请来两位高人,一位武功卓绝捡回铁黎副将一条性命,另一位听说只是个文弱的大夫,倒是神秘的很,如今看来,这首役的胜利竟是此人的功劳?
众人无不伸长了脖子,想见见这个幕后军师。
马车上厚重的门帘被一只银灰衣袖撩起,那人一身灰衣,面容俊朗,却是那个武功高手涵墨尘。
他微笑抱拳道:“恭贺项元帅旗开得胜,阿七体虚畏寒不便出来,叫我代向项元帅进言,这些残兵俘虏早已没有战斗力,不如将人放回,一来体现我大玄仁慈,二来也对焚越的横向有力警示。”
项瑜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本帅也正有此意,易闻奇,叫人帮他们放了,送回焚越,传本帅之言,焚越只有归顺这一条路,否则,只有等我打玄军踏平大漠!”
“踏平大漠!踏平大漠!”众人挥动着手中长矛,一时间,喊声震动天地。
完胜的消息传回玄国,朝野上下一片欢庆。此役在极短的时间内攻克众多难题,不但将我方损失伤亡减到最少,还是地方几乎全军覆没,多有神机妙法,为后人纷纷效仿,史称“一线天之役”。
公子七这个名字也顿时大噪。
话说当时,收拾了战亡将士遗体后,众人整装继续前行,不多久,终于走出了一线天。
涵墨尘重新回到马车上,见公子七已然转醒,不由松了一口气。
握住他冰冷的手,涵墨尘放到自己怀里搓了搓,道:“好点没有?”
公子七恢复了点精神,点头笑道:“吹了点风而已,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涵墨尘蹙眉刚想说什么,却听项瑜一撩门帘进来,忧心道:“阿七,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身体啊,我大玄还要多多靠你来打胜仗呢。”
项瑜原本满脸喜悦,如今见他病情恶化,反倒叹气起来,见两人都是默然不语,只好道:“前面就是一出扎营的好地方,今日两位辛苦了,待会儿有个小小的庆功宴,阿七如果实在疲惫就好好休息罢,不过陈先生还请务必赏脸。”
涵墨尘本想推辞,却听公子七先一步道:“多谢元帅美意,就让陈兄代为出席罢。”
项瑜微笑点点头,便离去了。
涵墨尘叹口气,捏了捏他的手道:“我尽快回来。”
公子七点头目送他离开,又合眼躺下休息。这样紧张的一天下来,对于如今无力全无的他来说,实在是累着了。
他让涵墨尘前去赴宴也是不想太过失礼,毕竟军营这地方也不比庙堂简单到哪里去。
谁知,这个决定却险些让涵墨尘悔恨终生。
然而最终,却又不免让人长叹一声,一切皆是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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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最近迷上军事了...望天~~~~忽然好想开新坑....
咳咳~~沐沐筒子终于要正式出场了~~
唉~俺不招人待见的儿子和媳妇...还是免不了被54的命运...>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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