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是吉尔伽美什王离开乌鲁克的第五天, 王座上少了辛劳工作的贤王, 却有他信任的臣子继续忙碌着。
“我说啊,素素……”梅林没有跟着迦勒底他们一起去,这几天一直跟在连素身后看她脚不沾地的忙着, 看她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的样子, 梅林实在是心疼得要命:“多多少少也停下来休息一会啊?”
“还不是时候。”她总是用这句话搪塞他。
她的行事手段要比吉尔伽美什温和得多,无论是士兵神官还是普通百姓都是听惯了王的训斥,相较而言自然都更乐意听她说话。
再加上连素自身外貌条件摆在那里以及被西杜丽那里传出去的类似王后的传言, 有些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总要多费些口舌时间才能解决完毕,这无疑形成了一个糟糕的劣性循环, 第四天的时候已经是连梅林都看不下去伸手帮忙的程度了。
只不过花之魔术师的口碑实在是不好,大家在报告的时候也会刻意绕开梅林去找连素——这倒不是他先前风流花心的恶劣名声在这边也顺手发扬光大了一下,纯粹是半梦魔在连素身边粘过头的关系。
但这一次, 连西杜丽也开始选择赞同了梅林的话。
“……您做的太多了。”
拦在连素的面前,西杜丽的脸色是罕见的严肃又沉重。
——不止是像吉尔伽美什那样指挥领导着臣下与子民的工作, 连素甚至日后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并作出了各种各样的安排, 她没有千里眼也没有类似的能力,这些安排纯粹是依靠自己推测出日后会发生的……即使是没有魔术的天赋, 西杜丽也能看出来她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燃烧着自己所余不多的生命力。
“您现在比王需要休息,大人……不,王应该算是被您送出去玩了, 可是您根本就没休息过吧?”西杜丽横开双臂拦在连素面前和她说道, 那双眼里的担心已经发展到了有些恼怒的地步。“王是会给自己找消遣的, 但我看来您好像连最基础的休息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样子。”
“别这么说嘛西杜丽,我只要忙完这几天就好了。”
“不行。”祭祀长斩钉截铁否决了她的话,冲着连素用力摇头:“您安排准备好的计划甚至排到了半个月之外,所以您现在需要的不是工作而是休息,若是再用什么睡不着的借口来搪塞我那就只能让那边的魔术师大人来帮忙了。”
……相当强硬的祭祀长,以及和祭祀长站在同一战线的神官与学者们将连素“送”到了伊修塔尔的神庙附近——梅林在那里等着她。
“午安,薇薇安。”
在没有旁人的时候梅林还是习惯用这个名字称呼她,在所有人称呼她连素的时候只有他依然在叫他薇薇安,这给了梅林一种微妙的满足感和占有欲,稍稍安抚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惶恐。
他会刻意在吉尔伽美什面前用那种亲昵自然的口气称呼她如今的名字,但是梅林依然喜欢薇薇安这个名字带给他的特殊性:这个名字存在于他的传说之中、存在于他的生命之中,代表了那样的连素是与吉尔伽美什毫无关系的存在——
而是他的。
伊修塔尔的神庙附近繁花锦簇,阳光灿烂,梅林站的位置可以俯视整个乌鲁克城的景色,他铺好毯子跪坐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得灿烂无比:“西杜丽小姐让你休息对吧?所以快过来吧,梅林哥哥主动提供膝枕哦~啊,不过请放心好了,我保证不会乱动的。”
“……膝枕就算了。”
连素在那里站了一会,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在梅林的身边坐了下去。
梦魔嘴角的弧度变得真心实意了一点,他索性也从跪坐换成了盘腿的姿势,在她面前露出了一贯悠哉随性的模样。
“不过薇薇安你还真是喜欢这里啊……如果当时我没有阻止你成为阿尔托莉雅修习圣枪的指导老师,你会不会也会像现在这样努力工作到我都要担心的地步?”
“你一直在和我提起阿尔托莉雅呢,梅林。”也许是终于放松了神经的关系,连素的声音显得轻飘飘的,听上去好像快睡着了似的。
“哈哈哈哈……”梅林轻笑几声,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寂寥和自嘲:“大概是因为如今的我只能从阿尔托莉雅作为开口的切入点才能有勇气和你聊天吧。”
“阿尔托莉雅啊……等等再聊吧……”她的脑袋一歪,忽然就倒在了梅林的肩膀上,魔术师浑身一颤很是受宠若惊,他动也不敢动的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连素,一贯轻快爽朗的声音都有些发紧:“薇薇安?”
连素眼前的景象在渐渐模糊,她晃着脑袋,无意识蹭着梅林的脖子那姿势仿佛是在撒娇一样,梦魔被她弄得动也不敢动只能任由她在那里蹭来蹭去,紧接着他听见女子迷迷糊糊的念叨了一句。
“稍稍……有点累了,让我睡一会……”
“……诶诶?在我这儿睡着原来可以吗?”
他试探性的开口,手掌小心翼翼的拖到她的脑袋下面,把她的脑袋挪到了自己的腿上,看着金发的女子未曾拒绝自己的动作,而是乖巧的顺势侧过身子枕着自己的腿闭着眼睛,她蜷缩起清瘦冰凉的身躯陷入睡眠之中,白色的长裙在地上铺开,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难得可以做个好梦啊薇薇安……”梅林低头凝视她沉睡的侧脸好久之后,才想起来似的伸出手指拂开连素额角的碎发,“对了,顺便帮你编制一个愉快的梦吧……我想想啊,你喜欢什么样的梦境?让你梦见年轻时候的吉尔伽美什怎么样?”
梦魔的手指搭在了她的额头上,嘴角的笑容却突然的僵住了。
“……薇薇安?”
没有人能叫醒连素了。
——这一次,她陷入了永远的沉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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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的清晨,王与藤丸立花、玛修出现在了乌鲁克的城门口。
被用锁链捆住的伊修塔尔一路上嘀嘀咕咕从未听过,吉尔伽美什应付了两句就把她交给了藤丸立花,靠着迦勒底一堆英灵练就了相当程度的顺毛能力,这一路上也算是没让这两个宿敌继续搞出什么乱子。
等到他们回到乌鲁克城时,城门附近的守卫脸上罕见地失去了在迎接人民回城是露一贯爽朗温和的笑容。
藤丸立花敏锐的感到了一点不对劲,站在了那里。
列奥尼达一世站在那里,极为突兀的对着吉尔伽美什王鞠了一躬。
过分冷清严肃的氛围使吉尔伽美什脸上还算愉快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自己亲手召唤出的英灵难得没有忙碌前线事宜而是亲自跑到自己面前鞠躬,“怎么回事。”
“……吉尔伽美什王啊,请您一定要冷静。”
从城中走出来迎接的并非他意料之中的连素,而是祭祀长西杜丽。
这位温柔的女性眼眶发红:“……连素大人陷入了永眠之中……而魔术师大人,带着连素大人的尸体在昨天清晨便一起消失了。”
吉尔伽美什:“……”
王陷入了沉默,而这平静的沉默令人胆寒。
“——欺骗本王,你应当知道后果。”吉尔伽美什一字一顿的开口道:“连素的灵基尚未离开乌鲁克城,她的气息也未曾散去,何来的死亡与离开?”
“王啊!”西杜丽焦急的喊道,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哽咽的哭腔:“这种事情我何必要骗您!?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内连素大人为每一个人准备未来七天到半个月左右的安排,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及应对的方式她全都计划到了!我之前劝她去休息,她跟着魔术师说去睡一会……然后……然后……”
一片沉默之中,伊修塔尔忽然极为突兀的轻笑出声。
“……就是死了嘛,用得着这么。”
这借用了某位人类少女姿态重新现世的金星女神即使受到对方影响褪去了昔日的残忍与冷酷,但本质依然是那位任性妄为的女神,她坐在天之弓上笑盈盈的看着下方面沉如水的吉尔伽美什:“没看明白吗?还是说你那双眼看不见吗?没看明白的话,进去你的乌鲁克城内看一眼就知道了。”
“别瞪我呀,吉尔伽美什,我之前在哪里你不是看的一清二楚吗,这件事情又不是我做的。”
女神大人一脸恶意的笑着,“也别摆出这种多少年前的暴君才有的表情看着我,啧啧,真可怕的脸啊……吓到人怎么办?别因为人家欺骗了你的眼睛就把气撒到我的身上啊。”
吉尔伽美什不再看她,抬腿走进了乌鲁克城,当他的脚踏足在这片熟悉至极的土地之上时,他停住了脚步。
身后的西杜丽怯生生的看着他的背影,王的背影不再给人安心平静的心境,他们开始觉得恐惧与慌张。
——那是属于最初的吉尔伽美什的背影。
但是这感觉转瞬即逝,似乎只是个眨眼的瞬间,吉尔伽美什又恢复了沉稳从容的贤王姿态。
“……王?”
“确切来讲,当我用连素的身体当做容器召唤了她的灵基修复失去的骨血之后,我就看不见她的未来了。”
吉尔伽美什背对着她们站在那里,沉声说着。
……不,这话稍稍还是有些不对的。
最初的时候,还是能隐约看见些模糊的影子的。
站在乌鲁克空无一人的城墙上的白发女子,孤身一人立在提亚马特神面前,然后一剑劈开环绕乌鲁克城墙之外漆黑如墨的混沌海潮的画面,吉尔伽美什的确看见了——
然后,她的未来被历史之中的“未来”所覆盖了,连素的未来无法被吉尔伽美什看见,所能感受到只剩下了英灵的灵基与作为御主之间特有的契约链接才能让他知道她是否继续在这里存在着。
……结果被她骗了啊。
彻彻底底,毫不留情地戏耍了一番。
吉尔伽美什站在那里闭上眼睛,他能感受到这片土地回馈给他的信息,那些东西让他扬起嘴角,甚至有些想要狂笑出声。
啊……但驱使着他想大笑出声的欲望并非怒意而是太过高昂的喜悦,相反啊,他有点太高兴了,是高兴过头反而有些恼怒的成分掺进了里面。
……让作为王的他品尝过如此程度的甜美愉悦,这种高浓度的宠爱能轻而易举的令人上瘾,在完全意料之外的地方显现出了灾害级别的污染能力,这并非爱意却比她一直追逐的东西造成的影响更加可怕……
既然能猜测到他的下一步行为,连每一步都算在其中,为何不曾考虑若是他的未来失去了这样的存在该是何等的愤怒!
但是无妨,无妨啊!
所谓王啊,偶尔也要学会纵容臣子的任性,不是吗!
“——你能感觉得到吗,迦勒底的小姑娘。”王带着笑转过头,看着迦勒底来的小姑娘,嘴角的笑容连伊修塔尔都觉得毛骨悚然。
“为何本王之前没有察觉到连素的离开?为何本王会觉得她与我的契约并未终止?”
他嘴角的弧度在渐渐扩大,那笑容复杂至极,充满了欣喜无比的愉快与血腥味十足的暴戾之气。
“——那是因为这片土地!这座城市啊!迦勒底的小姑娘!!!”
“……她反过来利用了本王的千里眼只能看见她‘历史’之中的结局,让本王召唤了她作为冠位级别的灵基,断去供魔、以铸剑为由刻意离开了本王的视野,她了解我啊,太了解我了,这种程度的了解虽然很让我高兴但是现在反而有点生气了……知道只要她出手相助就算本王无心接受迦勒底的帮助也会让你们留下来,借此让你们成为了计划之中最后一步的助手——”
藤丸立花指尖发凉,喉咙发涩:“……您的话,我听不懂。”
“怎么,居然听不懂吗?”吉尔伽美什极愉快的笑了起来,
“本王告诉你好了——”
“她把自己的灵基从那具身体上剥了下来,印在了这乌鲁克城内的每一寸土地上——你知道这行为的意义吗小姑娘?那代表着她决定为了本王与‘那个人’为敌……这份忠诚与心思值得赞赏,只不过做完就跑甚至连本王也要扔到一边这种事完全不能原谅!”
吉尔伽美什说完这句话后,他嘴角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只剩下了那双猩红蛇瞳之中的凛然肃杀之意。
“……所以呢。”这一次,换成伊修塔尔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你要做什么,吉尔伽美什——她历史之中应当做到的事情已经为你全部做完了,接下来她属于那里就与你无关了吧。”
“说错了,杂种。”
吉尔伽美什王冷笑着反驳道:
“既然她有胆子为本王做到这地步,就要做好永远归属于本王的准备!已经献上过如此忠诚那么她的未来理所当然也是本王的东西!
——血也好、骨也好、身体也好、未来也好心脏也好灵魂也好……如果连灵基都刻在了乌鲁克的土地上,那么就意味着她哪怕会出现在英灵座上那么她作为英灵的一切也是我的东西!觊觎本王财宝的愚蠢狂徒无论多少个都要轰杀成碎片才能谢罪!”
他是理应享受人世间一切愉悦与乐趣的至高之王。
那么能酿造出如此至高无上绝无仅有的稀世佳酿的女人,完全没有理由交到别人手里去。
她的血滴在自己身上,她的骨成了自己的佩剑,她的人生为了乌鲁克的王而终结、就连最后的灵基也被她印在这片土地上,成为了乌鲁克抵御提亚马特的最后防线。
原本想要阻止的事情已经无关紧要了。
因为那个女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
他遇到了另一个为了自己,彻底拒绝了自己存在理由乃至于灵基自身代表意义的家伙。
第一个散去了吉尔伽美什的孤独。
第二个毁掉的是吉尔伽美什王的孤独。
吉尔伽美什的手中不会有任何的残留之物——这句话并没有出错。
但是没关系了。
——乌鲁克仍存于此。
此时,金星女神的眼睛却变了颜色。
“啊……别开玩笑了,”伊修塔尔挣开了锁链,驾驶着天之弓飞跃到了天空之中!
“混蛋啊……混蛋!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理由才会被这种可笑的锁链绑到现在一直跟你们回到这里啊……”
天之弓被拉满,与之响起的是女神暴怒的咆哮声:
“那是提亚马特神生下来的孩子……是生下来就注定去死的孩子……可即使是死亡,她也毫无疑问立于顶端的存在——所以说啊!所以说啊!!!”
“——和其他的被送给伊修塔尔的宝物都不一样的……只有她从头到尾、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我的东西才对啊!!!
话说你这个抢了别人东西的小偷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啊!!!”
与女神的咆哮声相应而起的,是大地的声音。
——确切来讲,是来自于大地深处的冥府开启的声音。
“原来如此,在那里的不是伊修塔尔,而是冥府的女主人埃列什基伽勒吗……”
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一把骨白长剑不知何时被他拿在手中,玛修持盾上前一步,失声道:“王!请问是否需要帮助!”
“不需要,退下。”
吉尔伽美什冷声道。
“握着这把剑还站在这里的话,本王无论如何也没有输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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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难体质这种东西啊……其实是被动发动的。【望天】
毕竟素素出场坐标就是死亡之海啊……这地方还有一说就是冥界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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