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
向江渝望着山崖底下的丛林, 在他眼中, 林子里一派郁郁葱葱, 树叶在阳光下显得青翠欲滴, 除了那一片常年缭绕的云雾, 他并没有看到什么类似黑色的气体。
但是, 在这片宁静祥和中, 他还是感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向江渝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问道：“你是说戾气？”
虽然这些年，玄虚道人没有对徒弟们详细提起外界发生的事, 但向江渝还是大致知道一些情况的。
临海界出现了魔虫，这些魔虫能控制人心，引起人族修士之间的战斗, 致使世道崩坏, 戾气盛行，让原本清明的世界陷入混沌之中, 民不聊生。
他们分析过魔虫的来源, 大抵认为是有魔修作乱, 以临海界作为蓄养池, 让人族滋生各种负面情绪, 形成暴戾之气供起修炼。
只可惜这些年, 玄虚道人虽然研制出了对付魔虫的办法，却一直没能抓住那个害人的魔修，就连玄霄派也一直没有进展。
现在临沧界竟然出现了同样的戾气, 向江渝不得不多想。
难道说, 那个魔修也混进来了？
然而，向小锦却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觉得跟娘亲身上的黑气也挺像的。”
她定睛看着悬崖下的山林，在她的视野之中，可以看到有浓如墨汁的黑气，慢腾腾地在林子里扩散。
硬要说来源，离得远她也瞧不出来，只感觉像是林子里裂了很多道口子，那些黑气从口子里渗透出来，然后朝四面八方扩散，看着实在诡异得紧。
而听懂小丫头的意思，向江渝心中不免一震，跟娘身上的黑气一样？
他娘是被魔族所伤，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体内一直蛰伏着一缕魔气，导致她的身体日益崩坏。
所以说，底下的林子里，正有魔气在蔓延？
向江渝望着山底，表情愈发凝重。
如果是真的，那事情便糟糕了。魔气意味着魔族，也就是说临沧界很可能隐藏着魔族。
而他们这些外来的修士，不可能永远留在临沧界，连接临海界的通道迟早会打开。那到时候，这里的魔族会不会跟着他们到临海界去？
要是被魔族入侵，好不容易恢复秩序的临海界势必再次大乱，这自然是向江渝极其不愿看到的。
“走，我们去跟四师兄他们商量一下。”
向江渝一个人也拿不定主意，便拉起向小锦的手，一起跑去找师兄们参谋。
在临沧界的这半年里，他们几乎把整个临沧界逛了个遍。
不得不说，临沧界的面积实在有些小，也难怪之前的修士从未怀疑过这里其实不是幻境，而是临海界的双星界。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进入临沧界的修士们，通常待个把月就被遣送出去了，像向江渝他们这次竟然待了大半年的情况，实属罕见。
这临沧界原本是妖族领地，本来人族修士来一小段时间就走，植物精怪和妖兽们还能忍受，但时间一长，它们便憋不住了，这半年间跟人族修士们发生过很多摩擦。
在不断的猎杀和被猎杀之中，当初和他们一起进入临沧界的修士们，现在他们已经很少能遇到了。
毕竟妖族是地头蛇，就算是小妖，只要它们团结起来，就够人族修士们吃一壶的了。所以能活到现在的，基本都是精英，或者有着自己保命的手段。
而在将临沧界探索得差不多之后，向江渝一行人，便找了一块宝地定居了下来。
这块宝地，大概是三个月前找到的。
这里不仅风景秀美，气候宜人，而且灵气比之璇玑门那条灵脉，还要充沛上不少，他们在此处修炼，简直是事半功倍。
修为最低的唐鸣，最近便摸到了突破的边缘，现在正在闭关修炼，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宋平星和叶明宿替他护法，两人守在洞外，也没有闲着，一个熔炼矿石，一个摸着砂粉，制作画符的材料。
向江渝和向小锦回来，和他们把话一说，两人的脸色也慎重了起来。
“莫老头，你快一点啊！跑得这样慢，还说自己逃跑的功夫天下第一！”
就在这时，少女爽朗明媚的声音传了来，循着声音望去，就看到沐颜怀里抱着她的宠物吱吱，一边往前跑，一边对身后的人嚷嚷。
“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哪能跟你这年轻人比？况且你还用了轻身符，这不是耍赖吗？”
落在后头的，自然就是当初那个灰袍老头。这半年来他一直跟着向江渝他们，在沐颜的暴力威胁下，只好天天带着她去找草药和稀有的矿石。
虽然沐颜对他总是骂骂咧咧的，但这老头子倒是从未生气过，只偶尔嘟囔她几句目无尊长，便老老实实被她拖着到处跑了。
这半年来，沐颜的修为没啥进步，倒是乾坤袋几乎装满了各种材料，收获也算颇为丰富。
“你有本事你也用轻身符啊。”
沐颜朝他扮了个鬼脸，回头看到璇玑门三个师兄弟一脸凝重的样子，她不由一顿。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明宿摇了摇头，沐颜好歹是蔺清婉的徒弟，他平时还是挺照顾她的，此时也不想拿还没结论的事吓她。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有什么收获吗？”
沐颜跟叶明宿的关系以及缓和了不少，听到他这样问，顿时泄气地摇了摇头：“没有，今天连根毛都没找到。”
“那怎么这么早？”
“别提了，今天碰到一只灵兽，之前还挺温顺的，不知今天突然发什么疯。”
沐颜说道，“它一看见我们就追了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我们，幸好我跑得快，但还是和莫老头绕了两个山头才把它甩掉的。”
闻言，叶明宿和向江渝他们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面眼中的怀疑。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莫老头终于到了跟前，他一屁.股坐在向江渝他们身边的石块上，抬头看着沐颜，气喘吁吁地说道。
“你说谁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沐颜不由眼睛一瞪，特别不服气地说道。
“莫前辈的意思，应该是想问你，有没有采到什么草药会吸引那只灵兽的？”叶明宿解围道。
“都说连根毛都没有了。”沐颜撇了撇嘴，“今天还没开工就被追着满山跑，哪里有功夫去采什么草药？”
叶明宿点了点头，他看了向江渝他们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告诉莫老头和沐颜，他们刚刚的发现。
“你们的意思是说，那只灵兽很可能是被魔族控制的？”
沐颜瞪大了眼睛，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接触到魔族呢！当初知道明小仙是妖的时候，她就已经够震惊的了，没想到临沧界竟然还有魔族！
这也太令人大吃一惊了吧！
“也不一定是受魔族所控。”向江渝摇头，“沐颜，你还记得是在哪里遇到那只灵兽的吗？我们先去看看。”
向江渝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长吟，紧接着，一道灵力波从他们身后的山洞中溢出，然后往四面八方扩散。
“二师兄突破了！”
向小锦望着山洞的方向，咧着嘴开心道。
而她刚说完，一道伟岸的身影便出现在山洞口。那是个长相颇为清秀的男子，身上穿着宽松的衣服，看着有些别扭。
见到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圈的唐鸣，向江渝他们不免有些发愣。
在他们的印象中，二师兄唐鸣，一直都是胖乎乎的样子，忽然见到他清瘦下来的模样，竟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二师兄？”向江渝不确定地喊道。
“江渝，小锦。”
唐鸣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他这一笑，那种熟悉感一下子又回来了，让几个师弟一下子没了隔阂。
“二师兄，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刚刚差点没认出来。”
唐鸣不由苦笑，“突破费了些功夫。”
好在最后顺利突破到了辟谷期大圆满的境界，虽然比不上向江渝和宋平星他们，但以他的资质，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不容易的了。
他看着瘦了一大圈的自己，其实也有些不习惯。
相对而言，他还是比较喜欢原来那身肥肉，现在整个人轻飘飘的，总觉得像是被风一吹，就要飞走了似的，实在叫人心里不踏实。
“对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唐鸣问道。
“二师兄，临沧界好像有魔族出没。”
“什么？魔族？在哪？！”闻言，唐鸣不由大惊失色。
向江渝便只好将事情始末，又跟他说了一遍。
“这临沧界的天道规则，似乎对修为有所限制，我和四师兄虽已经到了突破金丹的水平，却隐隐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一直未有进展。”
向江渝分析道，“所以我猜测，这临沧界就算真的有魔族出没，它的修为应该也在我们能够应付的范围。”
“没错。”叶明宿说道，“但是如果被它逃到临海界，那恐怕就大事不妙了。”
临海界没有所谓的修为限制，他们师父便是炼虚期老祖，如果被这魔族闯入临海界，到时候要对付起来就难了。
唐鸣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有些胆小，但受到玄虚道人的教养熏陶，对魔族之事还是有着基本的判断。魔族是人族的死敌，他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几人一番商量之后，便收拾了行李，一起前往沐颜刚刚遇到那只发疯灵兽的山林。
本来听到可能有魔族出没，莫老头还有些犯怂，但看到向江渝他们都走了，他一个人留在宝地，要是遇到什么危险那可就不妙了。
左右张望了一下，老头子还是赶紧嚷嚷道：“你们等等我，我也去！”
于是，他们一行人便离开了居住三个月的宝地，往远处的山林进发了。
这一路他们不敢托大，小心翼翼地行进着，暗中观察着林子里的变化，速度就要慢上了许多。
但也因此，他们才发现了平日未曾留意的细节。
这临沧界，正如向江渝所说的那样，的确是在发生着某种转变，往日清新舒爽的空气中，似乎逐渐变得浑浊起来……
“姥姥，仙草已经被关大半年了，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聚灵谷里，一朵灵花妖凑到灵树姥姥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到她的话，灵树姥姥并未生气，而是长叹了一声，问道：“她最近状态怎么样？”
“不是很好……”灵花妖抖了抖花瓣，“看起来消瘦了好多，一点精神也没有。”
灵树姥姥沉默了下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姥姥，要不让仙草出去走走吧？”小花妖提议道，“小仙大人本来就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把她关在山谷里头，虽然也有阳光雨露，但总归不能让她高兴起来。”
灵树姥姥似乎有些动摇，小花妖赶紧再接再厉。
“而且大半年过去了，外面的人族都被我们消灭得差不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闻言，灵树姥姥不由说道：“但是那几个人族，可一个也没少。”
小花妖自然知道她指的人族是哪几个，她想了想，劝解道：“既然他们当初能放了小仙大人，想来现在就像遇到了，也不会对她如何。”
老树妖心底百转千回，最后只化作了一道无声的叹息。
说起来，他们几个还对她们有恩，如果不是他们，恐怕守护禁制早就破了，而她们也不可能安然地度过这大半年的时光，甚至还组织起反抗行动。
“罢了罢了，就让她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吧。”
见灵树姥姥终于松了口，小花妖不由欢呼了一声，然后蹦跶着转身就跑，急忙去告诉渡业仙草这个好消息。
“你是说真的？姥姥真的肯让我出去？”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明小仙简直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您要不信，可以去问姥姥！”
再三确定后，明小仙不由一阵欣喜，脸上终于露出了这半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宋平星，你还在临沧界吗？你还记得我吗？你会想要……见到我吗？
少女抬头望着谷外的天空，泪光盈盈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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