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扣扣地发出两声轻响,余父抿了抿唇犹豫再三,等开口时似乎还带着点刻意的讨好:“小夏,吃饭了。”
余夏从题海中缓缓抬起头来,眨眨眼转过头来朝门边瞥了一眼,默不作声。
静默了几秒后,门外透着沧桑的嗓音又传进来:“今天元宵,吃完晚饭爸爸带你出去逛逛,你要是想在外面吃饭也成,今天外面肯定很热闹,我想着……”
“不用。”
余夏蹙了蹙眉,及时打断了余父的话。
两年多没回家,与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场景又变了好多。
家里少了两个人,还重新装修过。她的房间换了个更大的,四周墙壁用粉漆刷过。
她记得自己回北京的那天,是余父来接机的。他就站在出口处,巴巴地望着。
他少了她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如今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也好像多了,一笑起来还浮现褶子,双眸无神只剩下满脸的颓败。
见到她从里面走出来时,脸上立马就堆起笑,凑上前来嘘寒问暖。
余父至始至终这样的态度,倒也没让他们父女间起了冲突。
余父在外面点点头,悬在门板上的手自然垂落下来,叹着气无奈地接连说了两声好好,语气里再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他现在也咄咄逼人不了了。
他皱着眉这般想着,女儿愿意回来就好。
“那你收拾收拾下来吃饭。”
“我让李嫂做了你爱吃的炸鸡腿。”
“……好。”
余夏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歪了歪头,目光澄澈。
相安无事确实没错。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压抑。
在这里,她又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元宵夜,小区外面的树枝上挂满了大红灯笼,等天色暗下来后,一齐亮了起来。
餐桌上,食不言寝不语更是安静如鸡。
偶尔才发出勺子与瓷碗碰撞时的清脆声。
余父望了埋头吃饭的女儿一眼,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须臾,拐了个弯儿夹了块鸡腿,往余夏碗里递过去。
“多吃点”这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她将碗往旁边挪了挪,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余父手停在半空,有点尴尬。
几秒后收回讪笑:“转眼间你就高三了,等你高考完选个离家近的大学。”
找不到话题,只能说这些。
他也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把安静吃饭的余夏给惹火了。
砰地一下,筷子猛地架在碗上,她抬了抬眼,漂亮的眉头锁在一起:“我不。”
余父愣了愣。
好半晌,他干巴巴地道:“离家近也好照顾,你性子强势可以学管理,到时候直接进公司也是不错的。”他还依稀记得她当初气势汹汹地打人的样子。
“强势也不要动不动就打人,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余夏沉下脸,心情更加不好。
她平时能吃好几碗饭,可现在却莫名其妙地什么也吃不下了。
垂眸瞥了一眼碗里还剩一小半的米饭,她皱了皱鼻子,淡淡道:“你没听到我说不吗?没听到我再说一次,我不。”
“……”
“我以后也不会留在北京。”
“也请你不要管我。”
“否则我会忍不住家暴。”
余父:“?”
谈话不欢而散。
余夏没了食欲,也不想在这边就这样尴尬地坐着。憋了许久憋出个“我吃饱了”后就起身上了楼。
回了房间,她往床上一躺。软床因为她突然的倒下而蹦了蹦。余夏捞过床头的白色枕头,往脸上一盖,深呼吸了几下。
……没有一点熟悉的气味。
无忧无虑的小怪兽好像也有了烦恼。
她现在想背一首《乡愁》。
思绪飘了会儿,余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了个“元宵快乐”给尤东寻。
窗帘没拉,她能看见外面的霓虹灯亮着,灯火阑珊。
静谧地只剩下自己呼吸的房间内她也能听到外面寒风凛凛的声音。
她垂下眼,发现尤东寻已经回了她。
一个元宵节快乐的大红包。
手指戳开,屏幕上就显示领取红包200。
再返回又是两个红包。
“……”
阿呆:“我不点了。”
有钱也不应该这样发红包。
尤东寻沉吟片刻,言简意赅地发了一个一秒钟的语音,让她点。
家里热热闹闹的,他也刚吃完芝麻馅儿的汤圆,收了几个红包后刚准备找她说话,她那边消息就发过来了。他瞥了一眼还在吃着的父母,打了声招呼后就上了楼。
也没回房间,直接去了阳台吹冷风。
修长的手指悬浮在屏幕上方,没过多久,他垂着眼睫摁下语音键带着笑意懒懒散散地补充道:“点了之后说些其他的,元宵节说元宵节快乐太普通了。”
眨着眼反复听了好几次语音后,余夏蹙了蹙眉,抿着唇在认真思考着还有什么话好祝福的。
恍然间,脑中白光一闪。
她记起郑安琪给她支的招,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好像也算不上是招儿。
郑安琪说,女孩子偶尔也要主动一点,可以一本正经地讲讲情话,女孩子和男孩子相处的最高境界是女生撩而不自知,然后男生反而被弄地小鹿乱撞。
余夏挑了挑眉,踌躇了几秒,也索性发了条语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说这句话时情绪却有了一丝半点儿的起伏。
这是真话,虽然才回北京两天,但她想念在怡县的日子。食指一下接一下地摩拭着手机壳,她怔怔然地发起呆来。
尤东寻:“……”啧。
余父试图利用这半个学期修复他们父女俩的关系。
所以在这最关键的拼死一搏的几个月,余夏被安排了走读。
余夏坦然接受。
住不住宿对于她这个自控力强的人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单方面宣布的和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和解,只要有一方不同意,这块死结就永远存在。更何况余父总在给余夏说高考结束后留在北京的事儿。
再一次的沟通无果下,余父有点恼怒。
他没怎么被人反驳过,在自尊心的作怪之下一时忘记和好这两个字眼,开口时语气就相当重:“你去别的地方,他们有地方保护的,本地人优先录取,十八岁了,你就不能不叛逆?”
闻言,余夏面无表情。
她眨眨眼,很真诚地反驳:“如果不是户口在这边,我不会回来的。”
镜子破了,再粘回去也不是原来的镜子。
再则,她这块小碎片更不是原来的材质。
余父突然颓丧,望了她好几眼后才起身离弈,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就这件事情找过她。
六月七号八号,全国高考。
可以说这是一场正式的关乎一个人人生走向的考试。
考试前一晚,余夏收到了尤东寻的反复叮咛,生怕她带漏了什么。
“我都装进透明文件袋里了。”她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叉着伸直,垂着密长的眼睫盯着小白鞋,“你也要带齐。”
穿着的a字牛仔短裙刚刚快要到膝盖处。
对此,她现在的别扭已经少了许多。
电话那头低沉却又温润的声音就那样低低地应着。
尤东寻:“别紧张,北京卷简单。”
余夏点点头,挺起胸膛骄傲满满:“我不紧张,大大小小的考试都经历过了,我也是见惯了风浪的人了。”
尤东寻笑了笑,“嗯,你很棒。”
得到夸奖的小怪兽尾巴瞬时翘上天,她眯了眯眼,高兴地与奥特曼多唠嗑了几句。
等心满意足地挂完电话后,才拿起那本快翻破了的奥特曼语录来反复咀嚼。
八号下午,哨声吹响的刹那,寂静的表面之下蕴含着不知道是怎样的汹涌浪潮。
也许等答题卷试卷草稿纸都被收走后,整栋楼会在三秒内陷入沸腾。
被搬到其他地方的书可能会被他们给找回来,然后二话不说撕成碎片从楼上洒下。
在网上答案出来前,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兴奋着大叫:“毕业快乐。”
以及终于……解放了。
余夏内心无比淡定。
有些事情经历多了也就清楚了,概括起来也就六个字。
不!能!高!兴!太!早!
结果出来前,不要把期望放到最高处。
不然,跌下来时就摔地越惨。
从寄存柜里拿出手机资料后,余夏撑着太阳伞,抿着唇神情严肃地走出校门,校门外,有很多家长在焦灼地等着。
她扫了一眼,又垂下脑袋。
从布袋里捞出手机,开机后迫不及待地就登上微信。
置顶聊天上有个红点,显示的消息是2。
时间是哨声响后的五分钟。
奥特曼:嗯,什么时候回来?
奥特曼:带你去吃小龙虾。
尤东寻没问“考的好不好”这类戳心窝的问题,大概是他足够相信她的努力。
他唯一问的是什么时候回来,这才是最关键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余夏视线停在这两句话上,抿着唇线浅笑着,她鼓了鼓腮帮子,缓慢敲字。
阿呆:“噢,可我想吃鸡腿。”
奥特曼:“吃我都行。”
阿呆:“……”
余夏噎住,倒没有想歪,纠结了好半晌才回复:“不了,你不如鸡腿好吃。”
小怪兽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对鸡腿爱地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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