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这一天。
尤母准备包点饺子吃。一半做成煎饺，另一半则是简单的煮熟再撒上点葱。
家里另外三人齐齐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各做各事，乖巧等投喂。
他们不是懒地不去帮，是尤母她自己拒绝的：“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我的艺术品里绝对不能出现残次品。”
“……”
还没到晚上，电视里现在播放的是去年的春节联欢晚会。
几个老演员一台戏，演活了小品，逗地底下的观众又是鼓掌又是发笑。
尤父也笑，笑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一双儿女居然没有附和他。他哼了一下稍微有点不爽，斜眼一看，一个正低着头摆弄着手机跟人聊天，嘴角还勾着，乐呵呵的；另一个要好一点，只抿着唇静静地看书。
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着，须臾，停留在尤东寻那边，眸子闪了闪，“东寻，从你懂事起就没看你这么勤奋过啊？”说完，弯腰拿起茶几上的白瓷茶杯，茶杯口冒着袅袅白烟，热气腾腾的，他张嘴呼了呼，企图吹凉一点。
尤东寻抬眼，低低地嗯了声。
手里的黑色水笔还得瑟地转了两圈。
尤父挑眉看他，“我看你这一个学期都在做免费家教，小女朋友成绩不好？”
尤西宝闻言，抛开手机来了兴趣，她抢在自家弟弟前搭了话，笑眯眯地调侃：“爸爸，你敢不敢赌五千的压岁钱，东寻还不能叫人家小女朋友。”
“噢，我不打赌。”尤父这眉梢挑地更高了，抿了口茶后，“你妈说的对，是我瞎担心了。”
尤东寻：“……”
才调侃完，父女两人就转移了注意力。
一个又被电视给吸引过去一个被手机震动吸引。
尤西宝看了眼来电显示，嘴一撇，兴冲冲地跑到楼上接电话去了。
少年合上书，垂着眼轻声啧了一下，好半晌，他幸灾乐祸地开口：“爸，姐上了大学，你应该提防外贼。”
尤父抬眼望了下盘旋的楼梯，沉吟不语。
家里热热闹闹的，偶尔还小打小闹。
那场雪接连下了几天后，天气又恢复了大晴，虽然还是刺骨的冷，但不管如何至少是出太阳了。
尤东寻眯了眯眼，片刻后也拿起手机起身往二楼走去。
他没有完全上去，只在拐弯处停住，靠着墙慵慵懒懒地挑了下眉，指尖飞速在键盘上敲打着发起消息来。
尤老师：“题目做的怎么样了？”
几秒后，她回：“都做完了。”
尤东寻低着头轻笑，输入框内刚打下“不错嘛”三个字，还没发送，她又发过来长达五秒的语音：“……我昨晚通宵做的，现在都快困死了。”跟着她的声音一起传入耳朵里的是室外呼呼的风声，“夜深人静的时候，做作业特别容易静下心来。”
他听了两次语音，乌压压的眼睫低垂着，掩去漂亮眸子里的光彩。
过了会儿，他索性给她打了电话。
耐心地听着未接通时的铃声，心里默数了十几秒，余夏接了他的电话。
“喂。”
她的声音冷冷清清的，也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
尤东寻勾了勾唇，抬脚往上走，右手扶着扶梯，单刀直入，“在哪儿？”
余夏沉默了数秒，抬手拉了拉绕在脖子上的黑色围巾，她看了眼周围，抿了抿唇很实诚地回答：“乡间的小路上。”
“……”尤东寻噎住，说不上话来。
余夏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弯了弯眼继续道：“今天过年嘛，我准备买几个饺子回家煮。”超市里有个牌子的水饺巨好吃。
“被你这么一说……”尤东寻顿了顿，心也不虚，脸也不臊，“……我也想吃饺子了。”他其实想说要不上他家来吃的，随即又担心自己家这么多人把她给吓跑了，再者，独处要比群聚更增进感情些。
“这样，你多买点，我上你家吃，说了要陪你过年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算了，你在超市等我，我拿件外套就过来。”
语速募地加快。
余夏还在发懵，张张嘴“好”字还没发出声儿，那边就把电话给挂了。
“……”
喜欢打游戏的少年在家里的状态十有八九就是不修边幅的。
尤西宝见惯了自家弟弟的颓靡模样。
这突然有一天见他一本正经地拾掇自己的时候，她还是相当诧异的。
挂了电话，尤西宝走过去倚在自己弟弟的房门口，双手环胸，瞅着他眉头暗锁站在衣柜前摇摆不定，她忍不住笑了下。
他刚才在楼梯上打电话时说的话她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我见识了什么叫做……男为悦己者容。”
尤东寻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漠。
对于这种程度的揶揄，经过半个寒假，他已经有免疫力了。
尤西宝继续微笑着：“今晚拿了压岁钱记得去买些新衣服。”
“压岁钱要麻烦你先帮我收着了。”少年挑来选去，最后拿出一件薄款的风衣，穿上后对着镜子翻了翻领子，“我不回来吃饭了。”
“……”
你可能年也不回来过了吧。
十分钟后，姐弟俩先后下楼。
尤东寻直接往大门走，弯腰换鞋，一只手扶着墙，“爸妈，我不回来吃了啊。”
闻声，尤父立马转过头来瞪他，“大过年的你干嘛去？”
“把小女朋友追到手啊。”尤东寻换好鞋将门把手往下按，眯了眯眼回答。
言罢，转身往外走。
大门砰地一下关上，震地人发愣。
尤父看着自家儿子离去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好半晌，才道：“西宝你赶紧给你弟发个微信，让他把小姑娘带过来一起吃年夜饭。”
其实都有了解，儿子喜欢的女生是一个人住这边的，家里没其他人。
不到一分钟，尤西宝举着手机放到尤父面前，“他说不要。”
“……”
“行了行了，他不回来就算了。”尤母抬起头来，脸上还抹了几道白印子，“我们仨还能多吃几个饺子。”
“哎老尤你别瞪我，你就是给那小兔崽子一晚上的时间，他明早回来也还是个单身网瘾少年，多给孩子空间，话说回来，我还想早点抱孙子呢。”
父女俩：“……”
“对了，西宝，家里没醋了，你去超市买瓶吧，饺子一定要沾醋才好吃。”
“哦。”
临走前，尤西宝忽然拍了拍尤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啧啧，爸啊，妈的思想这么开放，我不信你俩年轻的时候没偷偷摸摸干过坏事儿。”
“寻弟他现在大概是在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路上，你怪不了他。”
“……”
一个两个三个的都忒糟心！
尤东寻快到超市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余夏站在门口。
垂着脑袋跺着脚，偶尔还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搓一搓摩擦生热。
他小跑过去，眸色沉沉，见她冻的鼻尖都红了后，语气都不好了，他皱着眉推着她往里走：“不会进去等吗？”
塑料帘子一掀，就能感受到暖意。
与外面相比，说夸张点就是冰火两重天。
余夏愣了愣，仰头看他。
她走在他前面，两人距离很近，这样几乎全仰着，她将将好看见他的下巴，下巴沿两边往上，棱角分明；还有他的喉结，叹气时还微微上下滚动。
“……我感觉还好，能让我冷静下来去思考是买白菜馅儿的还是买韭菜馅儿的。”
“是不是傻？”尤东寻平静地开口，抬起手食指微弯轻轻地敲了一下余夏的脑门。
“都买。”
少年为了不动声色地耍帅，衣服穿少了。
在外面他也冷，到了这里面倒是还好。
余夏不习惯把时间浪费在不需要的地方，于是她带着尤东寻直奔目的地，去冰柜那边挑选水饺。
也就是这途中，余夏后知后觉地发现，尤东寻他穿的少了点。
和自己臃肿截然不同。
她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流露出不赞同。
几秒后，她喊他：“尤东寻。”
尤东寻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她，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眼底的柔光藏匿不了。
他看到她冲着自己挥了挥拳头。
然后木着脸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冬天要多穿衣服，暖和比什么都重要。”
余夏哼了哼，她现在知道地可多了。
就像郑安琪告诉她的，现在的人啊，在大冬天的，要风度不要温度，要漂亮不要小命的多了去了。
她现在觉得，尤东寻就是这类人。
余夏皱了皱鼻子，暗道自己大意了，以前居然没发现。
尤东寻挑了眉看着她没吭声，她大概以为他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随即就气势汹汹对他继续道：“下次你不多穿，我揍你噢。”
边说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递给他。
尤东寻垂着眼，低低地笑了，他不客气地接过围巾，往脖子上一绕：“好。”
黑色的围巾上满是清香，让人闻着舒服极了，他顿了顿，手抚在围巾下端整齐划一的流苏上，“都听你的。”
“嗯。”余夏满意了，她点点头，“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不会害你的。”
……
酱油醋的货架离冰柜很近。
尤西宝因为是一个人出来买，讲究的是速战速决。
只是她没有想到，拿下醋转过身的那刻，会碰到自家弟弟和他还未追到手的小女朋友。
对于尤东寻喜欢的人，家里也就尤妈妈一个人有幸见过。
毕竟后来，尤东寻就将那小姑娘藏着掖着不给看了。
尤西宝眼睛晶晶亮，瓶底啪一下打在掌心处，下一秒就小心翼翼地躲在了一旁窥视，心里头更是雀跃兴奋至极。
……嗨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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