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庄墨一早就被玄原的微信震死,勒令他晚点上班,或者去连城干活,总之不许准时准点去京宇,这样他就可以送田恬上班。因为玄原拿《尘烟笑5》的线下活动作要挟,庄墨无奈退让,于是田恬早起懵了,他这下没法搭便车去公司了!这里除了庄墨就是任明卿——任明卿连驾照都没有——剩下的就是玄原大神了……
田恬可怜巴巴又诚惶诚恐地去求庄墨:“师父,你能不能帮我问问,玄原大大进不进城呀?”
庄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就在那里坐着啊,你自己去问他。”
田恬花了整整十分钟,才纠结又辗转地挪到了玄原身边:“玄原大大,我叫田恬,是轻阅读部的编辑……你开车吗?”
玄原放下报纸,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只要把我送到公交车站就可以了。”田恬在玄原面前怂成奴婢。
玄原起身往外走,不很情愿的样子。
庄墨端着早茶看他俩上车的背影,摇了摇头:“玄原可真是个畜生。”
任明卿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庄墨莫名心虚:他是哪里没有照顾好小任老师了?
田恬坐在玄原的车上大气不敢吭一声,玄原因为高傲的自尊,也不允许自己先开口,两人一路无话。
倒是快进城的时候天凉王破打来电话:“甜甜,榜单的事怎么样了?”
田恬一时失语,他想起昨天他没有跟谢想容的交涉下来。
“大大,因为字数不够多,所以暂时不能开屏推。咱们把大纲重新理一下,已经发布的无可更改,但我们可以让接下去的剧情更好看呀!”
“嗯……没事。”
田恬心急死了,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她。
天凉王破似乎感觉到电话这头的田恬很焦虑,勉强开心道:“我已经没关系了,昨天很对不起,对你倾倒了很多情绪垃圾。我确实写得不够好,我也没有什么才华,所以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是什么意思啊?”
电话那端传来模糊的公交到站声:“下一站是火车站,下车的旅客请带好是随身物品,按次序下车。”天凉王破说了声不好意思要赶火车,就把他挂了。
田恬思来想去不对,跟玄原报备:“玄原大大,麻烦你把我放下吧。”
“嗯?”这里离京宇还很远。
“我有急事,你把我放下吧,我打个的。”
“去哪里?”
“火车站……”
玄原重新对导航软件下令,把目的地改为了出发平台。
田恬不好意思了:“玄原大大,你先去忙你的吧,我打的就好。”
“我还比不上的士吗?”
“不是不是不是……”
“呵呵。”
田恬惶恐不安地缩回副驾驶位。玄原大大做的事虽然让人很感动,但总有点天威难测呢……
玄原开到送客平台,开始堵车。田恬生怕来不及,下车猛跑了500米,到入站口给天凉王破打了个电话:“太太……你……你在哪里啊?”
天凉王破愣住了,她听见了电话那头跟他一样的播报音:“你在火车站?”
“对啊!我现在在入口3,你呢?”
“我刚进候车厅……”
“好的我现在过来!”
“你过来干什么?”
“你等等我啊!我有事情跟你说!”
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室,天凉王破转头,看到了飞奔而来的田恬。
他在栏杆前撑住了自己的膝盖呼呼喘气:“太太!写了这么多年,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下一本就会火了!”
在这个地方,每天都有无数人从全国各地抵达,兜里空空如也,只揣着一份梦想和希望;也是在这个地方,每天都有无数人逃离这座繁华的城市,兜里空空如也,连梦想和希望都失去了。
天凉王破没有料到有人会拉住她、拦着她离开。
田恬把天凉王破从火车站接了出来:“反正你现在都辞职了,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何不再试一本?不就耽误你两个月时间吗?你努力两个月,实在不行,到时候搁笔也不会再有遗憾。你已经拼尽全力试过了,头撞南山,那你会有长长的余生去干别的。但你如果不去试最后一次,没有撞过南山,你永远都不会甘心的。”
天凉王破带着大包小包跟在他后头:“道理我都懂,可我没地方住了。”
“住我那儿呗。”田恬提着她的大箱子,迎面撞上了玄原。
“住你那儿?”玄原看看他,又看看天凉王破,不爽之意冲破天际。
田恬秒耸,有、有什么问题吗……
“上来吧。”玄原帮田恬把箱子拎到车后座。
他劫持了财物,天凉王破跟田恬一起洗脚婢似地上了车,一路无话地开到了田恬的出租屋。玄原一进门就被这贫穷和混乱震惊了,这一室一厅的鸽子笼真的可以住人吗?天凉王破倒是看出来田恬刚搬家,对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单人公寓羡慕不已。
“我还没来得及收拾,有点乱。”田恬从满地狼藉中找着下脚的地方,一蹦一跳地窜进自己的卧室。
“只有一张床,你睡哪儿去?”玄原警觉道。
田恬也想过男女授受不清这个问题,他从塑料衣柜里挑了几件t恤,把毛巾牙膏装进背包里:“我睡公司。”
天凉王破拖着箱子就要走:“这不行,太麻烦你了。”她都快30岁了,怎么能领受比她还小的孩子的照顾。
“这只是权宜之计,不会永远都这样的,我们只试两个月。大大,我不是可怜你,我这是在投资你,我觉得你可以。”
天凉王破又陷入了迷惘:“我不知道……”
“走吧,时间不多了。”田恬整理了一下东西,带上旅行背包出门,招呼天凉王破跟上。
“去哪儿?”
“去公司。我既然把我的容身之处都给你了,自然要盯着你出好东西啦。再说了,这儿就一张床,你也写不了东西啊,去我办公室吧。”办公室比较干净,有工作氛围。
玄原一路把他俩送到京宇,天凉王破跟着田恬进门的时候,特别自卑。她又矮又胖,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是旧的,跟年轻帅气的编辑小哥走在一起,特别不搭调,跟那些漂亮精致的都市白领更是没法比。
但是田恬就跟遇到的每个人认真地说:“这是作家太太。”大家看她的眼光都很敬仰。
天凉王破觉得自己怎么着都得争点儿气。
田恬把她关进办公室里,跟她商量接下来怎么既快又好地把文章完结掉:“虽然现在追网文的读者很多,但毕竟大部分人还是喜欢看完本。你一本书到底火不火,完结了才晓得。你现在觉得它很冷门,说不准完结大爆了呢?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
天凉王破很灰心,她不是刚入行的小白,知道自己这个成绩,完结大爆的可能性很小。
田恬知道她现在输不起,向她保证:“榜单尽量争取,小版权尽量出掉。”
天凉王破终于被他说服了,在办公室里和他一起重新理顺了整个故事。
而玄原回公司,让单总助策划一个“作家村”项目,跟市政府聊聊,看有没有共同开发的机会。他把这个主意告诉庄墨,说要把有潜力但暂时没火的作者圈到作家村,搞夏天岛那样的集训,为京宇储备后备力量。
庄墨很奇怪他怎么突然转了性。别看玄原平时一副幼稚鬼的模样,只要不跟写文搭界,他还算计得挺精明的,不然也不会攒下今日的身家。而且骄傲如他,素来秉持着“私以外全员野鸡”的想法,对于小作者,别说支持,连口头鼓励都吝啬。
不过有鸿安地产的支持,庄墨倒确实可以考虑一下作家训练营这种模式。
“我做这些,有个条件。”玄原在电话里与庄墨讨价还价。
“什么条件。”
“田恬把屋子让给了小作者,没地方住了。”玄原疯狂暗示。
“好的,我知道了。我家那么大,让他过来长住也未尝不可。”
玄原气成河豚,挂掉了电话。
庄墨当然知道玄原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两个男人要交往,毕竟还是慎重一点好。田恬年纪还小,庄墨有监护的责任,不能那么轻易就让玄原把田恬带走。住在他家里,玄原想要见他大可以来,有人盯着也不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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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恬花了一整个早上,跟天凉王破讨论了她的故事,给她纠正了一些常识性的错误,教给她基础的写作知识和写作技巧。他又去京宇的书库里挑选了一堆杂志,把需要看的文章、可以学习的套路圈出来给她。这些杂志他刚来上班的时候全都看过,知道哪些篇章里有哪些东西可以学,现在让天凉王破坐在一边慢慢看,看完了试图重新思考自己的文章出了什么问题。
“对了,你还可以看看白殇殇的新书,想想她为什么那么火。”田恬嘱咐完,自己打开电脑,开始联系刚刚接触上的几家漫画公司。这些漫画公司本来都是冲着《男神生存指南》来的,想蹭个热度,合作开发同名漫画。但是连城旗下自己有漫画工作室,庄墨让田恬婉拒。这个生意做不成,可以做其他的嘛,田恬就把天凉王破的这个本子推给他们。
漫画就是看人设、看梗。天凉王破的这本书开文还是挺红的,只是后面没写好,所以她的人设和梗其实没什么问题。
而漫画呢,会有专门的脚本师把小说改编成脚本,他不一定按着你的小说来。他可能会出自画面效果的考量,删改剧情;或者根据影视化的要求,调整cp;还有可能在漫长的连载期内,根据读者的反馈增减角色,这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小说太监不太监不重要。这不是一个大ip,我便宜卖给你,你找个脚本师改改或者继续往下面写都随便,一次性买断了。
田恬绞尽脑汁,把这个文本漫改的优势仔细分析了一波,再把未来有哪些ip开发的可能性都列出来,做了个ppt,丢给小松去美化,然后就一家一家去找人谈。
一上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田恬喊天凉王破去吃饭,她坐在原地,闷闷不乐地对田恬说:“甜甜,我觉得小说不是这么写的。”
“啊?”
“你教我的东西,所谓的大纲啊,结构啊,矛盾冲突啊,节奏啊……我觉得很套路。”她扬了扬手中的《新绘》杂志,“这里的文章几乎每篇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每几百字一个转折,两条线索,五次起伏到达结尾。我觉得作为一个作者,去琢磨这些是很可悲的,我之所以写小说,只是因为我有想写的故事。”
“可你现在要靠写小说去养家糊口,你必须去掌握一些技巧。你以为写耽美文就不需要琢磨的吗?怎么样发糖,怎么样去虐,这都是需要精心设计的呀。”
“这样写出来的小说会太商业化。”天凉王破固执己见,“小说剧情怎么可以去设计呢?他应该是人物自发地去……你懂吧?你给我看的那些教科书也好,让我拆解的文章也好,都是在告诉我,写小说要遵循这样那样的规则,那不是创作。”
田恬作为编辑,强在挖掘市场,他对市场很敏锐,但对于怎么写小说,他确实只会照本宣科。天凉王破关于创作自由和创作规则的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
“我是没有办法把我的文章,简化成虐了给糖、甜了给刀,虐了再给糖、甜了再给刀,再在这个框架中填鸭式地填入内容。甜甜,谢谢你,可我很抱歉。”天凉王破起身对他鞠了一躬,要朝外走。
田恬拽住了她:“不,抱歉的人是我,我没有办法解答你的疑问。我不是作者,我甚至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有个人一定能够回答你,你愿意跟他聊聊吗?”
天凉王破愁眉苦脸地在椅子上坐下。
田恬从特别关注里翻出洗灰。他知道洗灰太太是个技术流,但他一点儿也不套路化,个体表达非常明显,田恬觉得他能帮到天凉王破。
一口咸:太太,你在码字吗?
洗灰:没有啊,我刚写完,打算去田里看看。
一口咸:太太,我有个小作者,在创作上遇到了一点疑惑。我不是作者,不了解你们作者的心路历程。太太你写过那么多文章,你肯定有很多关于写作的经验之谈,可不可以开导她呢?
洗灰:开导算不上,我也不是什么前辈高人,不过我可以跟她聊聊。
一口咸:太感谢了!
洗灰:不过有个小小的要求,我得换号跟她讲。
一口咸:咦?
洗灰:我也是小作者,跟她还在同一个公司,贸然给她建议,如果说的不好她可能会生气。我不希望引来误会和冲突,也许披个大神的马甲会比较合适。
一口咸:太太有谁的马甲?
洗灰:我有四海纵横大大的qq。
一口咸:!
一口咸:太太你怎么这么强!你真是我的偶像【乖巧.jpg】
两人寒暄了一阵,田恬将三人拉了个群组。
四海:你好,我是一口咸编辑的朋友,现在是专职作家,写过一些小书。听说你对写作有些困惑,能不能跟我聊一聊?
天凉王破:大大你好,我是一个小作者,我很喜欢写作,迄今为止也写了很多年了,但一直不温不火,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我其实已经想放弃了,但甜甜非常负责任,把我从退出的边缘拉回来,希望我可以学习好商业化写作的套路,成为成功的商业化作者。但是我对这个……有疑惑吧。
四海:什么样的疑惑呢?
天凉王破:诚然,我很希望我的小说能够变得受欢迎,我自己也赚到许多钱,但我不希望自己的作品是模板化、套路化的。以前的杂志稿、现在的流量网文,都给我一种千篇一律的感觉,似乎只要学到这种套路,就可以赚钱,这种大环境让我觉得很黑暗。白殇殇这种人都能火!她写的是个什么呀,这么low!完全就是无底线地取悦读者。我要是学她,我就只是一个码字女工,而不是作者。
天凉王破:我写小说的时候,都是写我当时当刻流泻在笔端的想法。我在创作的时候,怎么可能还要去顾及什么节奏、悬念、抑扬、结构呢?这些技巧,每一本教你写作的书都在重复,塑造人物甚至还有公式,这太匠气了!我不喜欢这种创作方式,作者不应该是设计师。
天凉王破:我的疑问大概就是这些。我觉得我可能的确不适合当个作者吧,我知道按照编编说的肯定可以赚钱,但是我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去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这个昵称为四海的人彬彬有礼,也许只是因为他是个全然的陌生人,所以天凉王破才可以如此痛快地倾诉。
过了好一会儿,屏幕对面打过来长长地一段话。
四海:恰恰相反,我觉得你是个不忘初心的作者。自我表达的欲望,使作者成为作者,你有此类疑惑,说明你对写作事业非常认真。不过,写故事不只有表达自我,如果你只是希望自我表达,你完全可以不发表。但鉴于你始终在网络上发表小说,我想你还是想要要引起别人的共鸣的。毕竟,故事存在的意义,就是被人所看到,激发他们的思想。你所说的’受人欢迎’,’商业化’,归根结底就是有人看。作者创作的故事,表达的自我,在故事被其他人看到并产生共鸣的时候才会成立,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天凉王破:嗯,没错。我仔细地想过我为什么继续写,其实也有虚荣的成分在里面吧。
四海:如果这是虚荣,也一定是每个作者都会有的虚荣。希望自己的故事有人看,这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这就是故事的意义之所在。不过既然希望有人看,那就不得不想方设法让他们能够读下去。读者喜欢看什么,是有迹可循的,故事几乎和人类历史一样古老,我们对读者喜欢看什么早就明白了,一切技巧和规律都是建立在人类共鸣的基础上的。你不要把写作看得太过高尚,使用技巧让故事变得更有可读性,不会让你的小说掉价。我们得在自我表达和读者接受这中间,取一个平衡点。
天凉王破:我怕我学了这一套,写出来的东西就会很套路。
四海:你过虑了。理论技巧和套路是两种东西,我给你区分一下。
四海:这个世界上除了写作是创作,作曲也是一种创作,当今的作曲家必须熟练使用四件工具来完成创作,分别是和声,对位,曲式,配器。你能说学习这四大件的音乐学院学生,就是学套路吗?作画也一样,作画需要正规的训练,色彩,形状,明暗……不论他以后会成为多大的大师,他至少得对这些基础有所掌握。作曲和作画,需要多年的专业训练,才算出师,那你凭什么觉得,写故事就不需要学习,凭空就能编造呢?
天凉王破一愣,眼神落在手中的一叠杂志上。她怎么从来没想到这个?
四海:现在写小说的门槛很低,有纸笔有键盘就能当作家,其实故事是非常复杂的艺术品,他有基本的元素,也有基础规律。你觉得自由创作是高尚的,然而规律之所以是规律,就是前人花了无数心血总结出来的实用工具。我敢说如果你善于总结、反思,持续创作、越写越好,你最后掌握的也会和这些规律不谋而合。
四海:至于套路,我给你打个比方。现在的手机相机,会有很多滤镜。lumo,摩卡,黑白……可是当你打开滤镜的设置,你会发现,滤镜是怎么来的?最后还是要落实到亮度、清晰度、曝光、饱和度、对比度、阴影这些基本元素。他把基本元素配好,确定下来每一项设定成什么数值会出这样的效果,然后批量复制。
四海:套路就好比滤镜,人物,剧情,矛盾冲突,悬念,结尾都必须遵循这个规定去写,他们针对某一类读者的心理预期做到了极致,投其所好,我跟你一样不支持这种创作手法,这才是商业化带来的弊端。一个好的摄影师,他不应该使用滤镜,而是应该根据自己的风格去调整基础元素,这样他的照片会有他独特的风味。一个好作者也理应如此,他了解技巧,但并不套路,同样一件事,他的表达独一无二。你觉得白殇殇写的很媚俗,看不起她的表达,其实她只是知道自己要什么,随心所欲地换了个“媚俗滤镜”而已。她的功底其实很好,是已经登堂入室的“摄影师”。
天凉王破眼前豁然开朗,又有点羞愧,有时间她应该放下自尊,去揣摩揣摩白殇殇的文章。
四海:另外,我认为套路是很简单,就像你所说的,你看了几本《新绘》的文章,立刻就知道该怎么写了,他的框架很死板。你如果想要商业化上的成功,看一些白殇殇这些流量作者的文章,也能立刻学会。但是呢,理论技巧就不一样了。我不认为一个作者,看了所谓的小说教程,就立刻能写出好故事。这根本不可能,不然这个世界上,优秀的小说家早就泛滥了。那些书很枯燥,不易理解;理解了也无法使用。因为写故事这个行当,是需要努力和领悟的,你只能掌握你通过大量的阅读和练习获得经验,而这些经验也早已化为了你的内在能力,就像你说的,“自然地流淌在笔端”了。你不是边写边去想我这里需要用什么技巧去表述,你多读多写,反思学习,某天领悟到’哦这种情况要这样写’,你自然下笔就是这样了。
天凉王破起先并不觉得把田恬换成其他人就能解开她的心结,可是四海的每一句话都振聋发聩,天凉王破觉得他越说,自己眼前昏暗的前景就越敞亮。他应该是个很有经验的老作者,对于写作这件事,看得很透彻。
四海:你还在吗?
天凉王破:大大,这些问题困扰我很久了,谢谢你点拨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我想我又可以上路了。
四海:点拨不敢当,大家有事多交流,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问我。
天凉王破:大大,请问写作能力如何提高?
四海:这个我也不好说,因为我的能力也没有高到可以擅自下结论的地步。但是我想多读、多写、多反思总是好的。
天凉王破:大大,我向你坦白,我这次之所以会想退出文圈,是因为我的长篇成绩不好。我知道多读、多写会有用,可是一个长篇一般在30万字左右,如果再像这次这样冷门、扑街,我很有可能坚持不下去。写作过程本身太过痛苦,外界的刺激又并非正向,我也不是不能吃苦,只是我想看到希望。
四海:这没有什么错,写小说需要不断的正向激励,想要放弃很正常的。我是觉得如果单纯想要提高写作能力,特别是训练写作技巧,短篇创作事半功倍。至于大纲,你直接练大纲就完了。
天凉王破:短篇我的确很少写,写段子多一点……而且我怕我没有那么多的灵感。
四海:我给你出命题,你可以接受吗?
天凉王破:好的!感激不尽!
四海:今天的命题是理发师。
天凉王破眉头一跳。她是个耽美写手,除了男男搞基不写其他,理发厅的爱情她从没想过。
天凉王破:我没有碰过这个职业……
四海:理发师你一定有过接触,想想他们身上会发生什么事。你如果要当一个专职作家,你要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我听一口咸说你经常重复题材和元素,那不能让你成长,也会让你的读者失去兴趣,你要不断深挖生活。短篇练笔,短小一点没有关系,只是对于想要训练的方向,有个突破。比如想练框架,就从最简单的有头有尾出发吧。
天凉王破:好,我去试试。
田恬开会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聊完了,天凉王破坐在一边认真地敲打键盘。
“聊得怎么样?”
“很厉害。”天凉王破心驰神往道。“他是哪位大神,我以后可以多找他聊聊天吗?”
“不行。”田恬解散了群组,“以后你们俩还是通过我对接吧。”
洗灰太太自己也有自己的事,他写完文还要去伺候田呢!天凉王破老是去找他算怎么回事儿呢?太太愿意帮忙是情分,但没有一直关照其他作者的本分。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打扰人家了,一个克然还不够吗。
“我是你的编辑,你有问题找我就行了。”田恬道。
田恬下午继续跟各家漫画公司对接。他当年对天凉王破的叮嘱还是有效果的,要是没有吃鸡这个元素,耽美的本子那肯定谈都没法谈,幸好她追了个热点。
说到吃鸡,田恬又脑洞大开地找了个主播公司。你们想不想推新主播?想不想一夜爆火?我这边有个剧本,你可以看看。搞基卖腐现在小姑娘可喜欢了!这个人设我授权给你们嘛,你们找两个男主播按这个演,肯定能吸不少粉的!
两个案子最后都给他谈下来了。加起来可能也就7000多块钱,但对天凉王破这种饭都吃不起的人来说,是一笔巨款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写了70000字的太监文,最后能拿到近乎千字一百的稿费,当即要分田恬一半,田恬没肯要。
当天下午,天凉王破写了个4000字的小短篇,讲述了一个理发店里的小哥特别帅,然后火了当偶像,全国巡回剪头——这个新闻她曾经见过,她处理成理发小哥从普通人到一夜爆红然后再到过气的,讽刺了一下现在的粉丝经济,给田恬和任明卿都抄送了一份。田恬惊了,这真的是我收的作者吗?!
天凉王破学得非常快,跟当初的可达完全是两种情况。
她这么多年没有白写,即使一时之间没有出成绩,但她也实实在在积累了经验。她从前没有去想过、思考过、分析过,因此混混沌沌,一时半刻发挥不出来,但一旦有人帮忙拨云见雾,她立刻能领悟到写作的规律与精髓。为什么?因为她曾经走过这么多弯路、犯过这么多错啊!
错误只要能被意识到,那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田恬立刻安排她发布到作家首页:“小姐姐,你写一阵子短篇吧。”
之前田恬觉得天凉王破没有网感,写不了段子,但他此时觉得她正儿八经写的短篇也不错看!起承转合还尚生涩,但故事有深度,也有一两句适合传播的点睛之笔。
一个作家只要有自己的独特表达,就是有市场竞争力的,现在轻阅读首页全都是卖萌小段子,说不定天凉王破能用近乎于传统文学的短篇杀出一条血路。
“我也是这么想的。”天凉王破完全没有得不到长篇版权的郁闷感了。
作品有进步,进而被人肯定,这就是对她最好的回馈。
田恬上网买了个两个人玩的可爱小游戏“地狱厨房2”,打算送给洗灰太太,陪他一起玩,谢谢他给天凉王破开了个光。
田恬刚搞定了天凉王破,烈火哥找上门来,发觉他有作者在,把他叫到外面:“你真去打小报告了?”
“嗯……师父削了我一顿!而且事情现在已经解决了!”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谢主编上班第一天,可达就想签给她,她不但没要,还把他怼了一顿。她说,’书,是田总监给你做的;推,也是田总监给你推火的。你能有今天,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签约却找我,未免太没良心。’”
“卧槽!”田恬吃了一惊,他以为是大魔头的人,没想到从一开始就站在他那一边,没有想过要害他。
“我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对她有点偏见,工作上的摩擦带有太多个人因素在里面了。其实咱们这个团队里面,没有谁是坏人。”
“卧槽,我以后再也不打她小报告了。”田恬坦率道。
“最好谁的小报告都别打。虽然庄总是个明白人,可大家都是打工的,谁都不容易。”
“好啵。”
田恬回去以后,让谢想容整理一份网站部作品名单,他去做小版权输出,包括漫画、广播剧、海外图书出版等业务。不像烈火哥那么大阵仗,但好歹是版权输出,他这里积累了不少此类资源,可以帮忙谈。
谢想容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很警觉。
“算在你的业绩里啦!”田恬涨红着脸,说了句“真是的”,同手同脚地走了。
谢想容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转了性,但还是决定事成之后送他一支夫西地酸乳膏,希望他以后不要再长脓包型青春痘了。雄性激素分泌过剩,真是令人头痛。
田恬本来已经要从庄墨家里搬出来了,晚上下班又毫无悬念地回到了庄家,继续借住。
任明卿看起来蔫蔫的,田恬陪他打小游戏,他也心不在焉。
“太太,你怎么了?”田恬好奇地问。
“我失恋了。”任明卿垂头丧气地说。
任明卿刚说完,庄墨走过路过,宠溺又顺手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田恬: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担心他们俩的感情顺不顺利我是狗我是狗……
没过几天,庄墨也体察到任明卿心情不佳,大手一挥,给全京宇上下订了城外的温泉酒店,作为年度团建。他毫无廉耻地把最好的房间留给了任明卿。
田恬:“汪汪汪!”
大概是到了人多的地方沾了人气,任明卿也活泼了起来,跟大家一起在游泳池里玩排球。他水性挺不错的,在水里因为失重,他跟普通人没有区别。
看他高兴了,庄墨也忍不住弯起了唇角,穿着浴袍在一旁的沙滩椅上和烈火哥聊公司的明年规划。
然而在激烈的对抗中,任明卿不小心被队友用胳膊肘打到了脸。不但打到了脸,还咣当一声撞在游泳池的墙壁上。
前一秒,庄墨还在跟烈火哥面前谈事情,下一秒,烈火哥就看到他腾地站起来,光脚跑到岸边,噗通跳进了水里,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烈火哥目瞪口呆:庄总好身手!
庄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游到任明卿身边,把他从水里捞起来,心急如焚地抬起他的脸,发现满脸都是血,又气又急,当场就发飙了:“你们怎么回事?!”
烈火哥赶紧下场打圆场:“先送医先送医……”
任明卿眼毛金星地顺毛:“没关系没关系……”
庄墨顾不上骂人,打横就把任明卿抱了起来,众人大气不敢出地给他们俩让道。
任明卿:“不用不用……”
庄墨:“你不要说话!”
任明卿不想活了,只能羞耻地捂住了脸。
众人就看到庄墨把任明卿公主抱了,心急如焚地跑去酒店的医疗室。
众人:庄总确实好身手!
谢想容是个很冷漠的人,平时也不关心公司里的八卦,刚才一直在沙滩椅上看时尚杂志。见到此情此景,眯着眼睛不禁问道:“庄总他老婆怀孕了啊?”因为要来要游泳池,她摘了隐形眼镜。
烈火哥:“……”
“他什么时候结的婚?”谢想容追问。“我怎么不知道他谈恋爱了?”
烈火哥:“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庄墨把任明卿送到医疗室里,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点外伤,给他处理了一下。
庄墨一个劲儿地在旁边问:“不需要送医院吗?你看他额头那么大个包。会脑震荡吗?会有后遗症吗?会破相吗?回去要注意什么?他这里破皮了,水里不干净要不要打破伤风?”
医生:“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比当妈的还啰嗦?”
庄墨被医生怼了,又去烦任明卿:“疼不疼?”蹲在地上把自己的手硬塞给他,“疼了捏我。”
任明卿一个激灵,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捏了他一下,热热的。
医生忙了半天,最后把一个脑门鼻梁上贴了纱布的任明卿还给庄墨。
庄墨:“能走路吗?看得见吗?”
转身就在地上蹲下了:“我背你吧。”
任明卿:“不用了……”
庄墨:“你不要说话了!医生让你少说话!”
医生闲凉道:“我可没有说过,你可别乱说啊。”
任明卿已经被他当众公主抱了,实在是不能再让他背去了,严词拒绝。
庄墨就着紧地牵着他的手把他送到房里,又勾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半天,诶了一声。
他想起来那振聋发聩的“咚”得一声,又勃然大怒,要去找那几个毛头小伙理论。任明卿还要劝他消消火,仿佛无端被揍的人是庄墨似得。
“你反应有点过激了啊……”老半天之后,任明卿忍不住提醒他。
庄墨当然有数,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引以自傲的自制力在此时统统失效。
他坐在任明卿对面,沉默了半晌:“任明卿,我就是不能看到你受一丁点委屈。”
任明卿心口狂跳。
庄墨走到房间门口关上了门,跳上床,然后把任明卿勾到自己怀里,调整了一个让他舒服的位置:“今天我跟你睡。”
任明卿战栗地躺在庄墨心口,心想:如果这是失恋的感觉,那我愿意一辈子都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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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恬跟叶瞬、烈火哥坐在一起,面前贡着他的手机,手机屏幕里,庄墨知会他,让他通知大家,他今晚不参加聚餐,和太太早点休息了。太太头痛,需要静养,有事别找他。
田恬:“怎么会呢?洗灰太太明明昨天还跟我说他失恋了啊。”
叶瞬:“我靠,过分。”
烈火哥:“我是狗我是狗,多喝酒多喝酒。”
谢想容:“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你们男人真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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