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惊魂, 硬生生将顾思琪吓得心都快跳出来。她脑袋嗡的一下, 身体本能地弹了出去，屁股碰到了床沿, 险些摔倒下去。
这一下更是让她魂不附体，顾思琪努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定了定神, 伸手在床头胡乱摸索着, 终于找到了开关。
“啪”的一声，整个房间腾地亮了起来，让一切暴露无遗。
顾思琪倏地扭头去看时, 发现陆凡珂小脸煞白, 紧闭着双眼, 眉头深锁，嘴巴一张一合, 咬牙切齿地说：“畜生……禽兽……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顾思琪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不禁目瞪口呆。
以前在国外念书时，舍友也有睡觉说梦话的, 内容无非就是一些琐碎的无所谓的东西。可陆凡珂现在这个样子，却像是藏了什么深仇大恨, 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她这是怎么了？
这还是那个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对谁都和和气气的陆凡珂吗？
到底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亦或是曾经有过什么糟糕的经历, 才会让一个平日里善于伪装而自持的人变得这么狰狞？
再次听到那个“杀”字时, 顾思琪下意识地用手掐住了脖子, 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骤然而起的光亮并没有让陆凡珂清醒过来，她仿佛被什么攥住了神经，整个人处于一种无我的失控状态。她摆动着头部，无意识地低鸣：“你走开，你滚啊！”
顾思琪缩在床头，看着她痛苦地挣扎，思索着要不要将她叫醒。
要，还是不要？
如果不叫醒她，只怕两个人一晚上都会痛苦。
可如果靠近她，陆凡珂会不会在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杀了自己？
顾思琪被自己第二个想法吓了一跳，还没等她整理好思路，就被一声惨叫惊醒了。
“啊——”
顾思琪定了定神，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摇晃着陆凡珂的肩膀，“喂，你到底怎么了，你快醒醒！”
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陆凡珂的眼皮快速跳动着，缝隙间露出一点点眼白，可死活就是没有醒过来。
不知道是光线的原因还是错觉，顾思琪感觉陆凡珂的脸比之前又白了一个度，奄奄一息。
她大惊，再也顾不得许多，伸出手不断拍打陆凡珂的脸，直到那原本苍白的脸颊渐渐泛红。
也许是因为受到了疼痛的刺激，陆凡珂眼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最后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
顾思琪将被她脸上汗水打湿的手心在被子蹭了蹭，长舒了一口气。
陆凡珂意识还没有完全苏醒，一睁眼就看到一个脑袋悬在自己头顶上方，不解道：“你干嘛？”
顾思琪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直勾勾看着她额头上的汗珠，说：“你刚刚一直在说梦话知不知道？”
陆凡珂显然对此毫无印象，皱了皱眉，摇着头，轻声反驳：“我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顾思琪见她一脸无辜，无奈地说：“得了吧，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刚刚你一直喊着要杀人，把我给吓死了。”
她拍了拍胸脯，安抚那颗躁动的心。
陆凡珂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像是在质疑她的话，又像是在沉思。
顾思琪拍着胸口的手势慢了下来，看到她茫然无措的样子，忍不住试探道：“你到底梦到了什么？你要杀谁？”
她披头散发的，说话时，发丝随着头部摆动的动作轻轻荡了荡，扫在脸上，麻麻的，痒痒的。
陆凡珂忙将思绪拉回，脸色微变，垂了垂眼，说：“只是梦到被人追杀了而已，你别想多了。”
顾思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真当我是三岁小孩？”
陆凡珂却不愿多说，眼神闪躲着，叹了声气，“信不信随你。”
她今天说的很多话，顾思琪全都不相信。
俩人保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不变，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
最后是陆凡珂受不了被她那几根发丝骚扰，清了清嗓，说：“明天还要上班，你到底睡不睡了？”
顾思琪支吾道：“睡是当然要睡……可我怕一睡着……又被你喊打喊杀吓醒怎么办？”
陆凡珂脸上表情一僵，沉吟了一下，说：“那我等你睡着了再闭眼。”
“真的？”顾思琪将信将疑。
陆凡珂点了点头。
顾思琪见她眼底清澈，态度还蛮诚恳的，于是选择相信她。
“现在你可以下来了吧？”陆凡珂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顾思琪不明所以，低头一看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势有些不对劲。
为了叫醒陆凡珂，她情急之下扑了过来，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坐在对方身上……
这霸道的姿势，怎么看都别扭得很……
她屁股下面是被子，被子下不知道是对方哪个部位……
丢人啊！
顾思琪越想脸越烫，讪讪地抓了抓头发，抬起一条腿，试图从她身上翻下来。
好不容易抽离了一些，脚趾头却被被套边上拉链的缝隙给勾住了。顾思琪抖了抖腿，想将被子抖下去，谁知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咚的一下扑倒。
只听到底下的人发出一声闷哼：“唔——”
……可能是疼的。
顾思琪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两只手撑在床面，一脸无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凡珂小巧的五官皱在了一起，紧抿着唇隐忍着。
顾思琪见状，迫不及待地问道：“伤到哪了？”
陆凡珂仍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顾思琪却等不及，一把掀开被子。
只见她一只手捂住胸口，微微喘气。
顾思琪不由得瞪大双眼，喃喃：“刚刚是压到你胸了吗？”
“没事。”陆凡珂从牙关里挤出这两个字。
话音刚落，她整个身体僵住了。
她压在胸口的那只手被顾思琪毫不客气地拿开，紧接着，一只软和的小手代替上来，在她胸口的位置揉了一下。
顾思琪的声音，比她手上的动作还要温柔，轻而缓，“还疼吗？”
陆凡珂瞳孔微张。
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陆凡珂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沉着脸，说：“你在做什么？”
“帮你按摩啊。”顾思琪不假思索地说。
陆凡珂眸色变了变，一把将她不安分的手拿开，“不用了，我没事。”
当手被甩开时，顾思琪才猛地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是不是脑子抽了？干嘛要这么冲动去摸她的胸？
看这情形，陆凡珂该不会以为她是趁机要占她便宜？以为她是在耍流氓吧？！
顾思琪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个通透，她匆忙别开头，几不可闻地说：“对不起。”
陆凡珂脸颊上仍有些红晕，声音不大自然地说：“关灯睡吧。”
黑暗很好的掩饰了一切，当房间再次暗下来时，顾思琪静静躺着，对着空气呼出一口气。
她手藏在被子底下，却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最后她小心翼翼抬起，平放在心口的位置，感受掌心下的触感和异于平时的脉动。
这个触感，跟刚刚摸陆凡珂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这种行为确实跟耍流氓没啥区别……
想到这里，顾思琪身体打了一个激灵，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也许是身体燥热的原因，顾思琪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觉得自己很无聊，又不想一个人无聊，打破沉默说：“穿着内衣睡觉你难道不难受吗？”
陆凡珂一直等她先睡着，所以听到她这句话时也没有被吓着，默了默，说：“还好。”
顾思琪觉得喉咙有些干，她偷偷咽了口口水，思前想后，又说：“也许就是因为穿内衣勒得太紧，你才会做恶梦说噩梦的，要不你把扣子解……”
“跟这个没有关系。”陆凡珂打断了她，声音听上去无波无澜。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顾思琪一想起刚才的景象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她不禁握紧了拳头，迟疑道：“是跟那个男的有关吧？”
此话一出，气氛凝固住了。
顾思琪知道自己已经触及到对方的雷区，为了保住小命，她决定还是先把好奇心压下去吧。
这么一想的时候，顾思琪忐忑地开口道：“我、我、我睡了，你也睡吧，别想太多就不会做梦了。”
陆凡珂刚好翻了个身，窸窸窣窣的声响盖住了她的声音，也不知道到底听到了多少。
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对方回应，顾思琪只好将心放回到肚子里，闭上眼睛。
蓦地，黑暗之中响起了陆凡珂凉凉的声音：“他是生我的人。”
顾思琪又睁开了眼，愣怔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果然被她猜中了，那人是陆凡珂的亲人。
只是顾思琪万万没有想到，那人竟然是她的亲生父亲。
可是对于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说不认识？为什么要骂他是禽兽畜生？甚至还在梦里扬言要杀了他？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顾思琪心里的疑团更深了，可她却没有勇气再去打探这其中的猫腻。
她不动声色地也翻了个身，面对着陆凡珂的背影，好几次想说点什么，最后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对方到底需不需要安慰。
也许这个时候，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办法。
良久，陆凡珂带着些许倦意的声音悠悠传了过来，“别叹气了，睡吧，再不睡明天就起不来了。”
“睡不着。”顾思琪咕哝着。
陆凡珂脊背一僵，说：“睡不着就数数。”
顾思琪嗤之以鼻，“这个方法之前我试过，根本不管用。”
陆凡珂默了默，说：“那你想怎样？”
“以前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抱着那些小熊娃娃，蹭着那上面的毛慢慢就睡着了。”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陆凡珂愣了愣，顺着她的话说：“那你就继续抱着娃娃睡吧。”
“可惜没了。”顾思琪叹气道。
“什么没了？”
“娃娃啊。”顾思琪嘟囔着，“在我出国前，我把所有的娃娃都送给孤儿院的那些小朋友了。”
“想不到你还挺有爱心。”
顾思琪不以为意地“切”了一声。
什么爱心，那是因为凌梦媛常常笑话她这么大个人了还抱着娃娃睡，显得很幼稚。
顾思琪为了表示自己已经成年成熟，才痛下决心将那些陪伴她许久的“小伙伴”全部送走。
当然，这些话她并不打算同陆凡珂解释，说出来只怕她也会跟凌梦媛一样笑话自己。
一想到凌梦媛，顾思琪心情变得有些微妙，情绪恹恹地说：“算了，睡不着就眯着，你别管我了，睡吧。”
清晨，当“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时，顾思琪习惯性地先睁开了一只眼睛。
她知道，下一秒吴阿姨就会在外面催促她起床。
可是不等吴阿姨的声音传来，她自己就忍不住大叫出声：“啊！”
眼前一张放大的脸，既熟悉又陌生。
她想不明白，什么时候她和陆凡珂靠得这么近了？两个人的脸快要贴在了一起……
但让她受到惊吓的并不是这些，她是赫然发现，她的手正缠在陆凡珂的脖子上，而陆凡珂的手正抱着她的头……
这样一个亲密又诡异的姿势，让顾思琪简直怀疑人生……
她的惊叫声将陆凡珂吵醒了。
顾思琪的手还来不及拿开，眼睁睁看着陆凡珂睁开了双眼。
陆凡珂的反应并没有像她夸张，只是那张纯洁的脸看上去很稍显困惑，惺忪睡眼渐渐清明。当发现俩人正紧紧拥抱在一起时，她蹙了蹙眉，声音暗哑地说：“怎么回事？”
顾思琪的脸早就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根本不敢正眼看她。
门外的吴阿姨早就按捺不住，不等她回答，便急切地叫道：“顾小姐、陆小姐，你们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吴阿姨的声音瞬间将顾思琪的神志拉了回来，她猛地收回手，身体噌的一下弹坐起来。
她背对着陆凡珂，赶紧收拾好脸上的情绪，深呼吸一口气，说：“起床吧，阿姨来催我们吃早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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