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章 身份
颜君行轻轻地晃了晃裹着被子闷头大睡的那人：
“主人……主人, 醒醒？主人～”
颜子钰艰难地抬起了一只眼皮：
“干……干嘛……”
颜君行看着困倦的主人真是心疼极了，然而他还是如实禀告：
“主人，有病人来求医，是中毒, 快死了。”
“快死了”三个字的效果如同一杯冰水浇头，即便颜子钰还没有完全从周公那里回神，却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刷地睁眼, 一个鲤鱼打挺便掀翻了被窝，然后迅速被君行眼疾手快地披上了一件毛氅。
“人呢？在哪在哪？”
颜君行一指旁边软榻上的病人, 顺便解释了几句：
“之前就是这伙人在打探您的, 只不过不知为何，拖了这么多天也一直没来拜访。”
颜子钰远远一看，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说他们这都什么人啊, 一个个的都是拖延症吗？人都死透了才给我送过来，有病不是？”
“…………”
颜君行却知道, 主人这如此不满的语气, 倒不全是因为起床气，而是因为之前自己白担心了小半个月吧。
嗯, 还有……本来主人说好的要打爆他们的狗头的, 结果不是敌人，却是来求医的, 一个两个的还都“死”了——如此之凄惨, 估计主人是无论如何下不去手打爆狗头了吧, 这口闷气也只能自己吞下了。
“我说怎么我一点敌情都没听到，刚才被你叫醒我还吓了一跳，生怕是我自己睡得太死……如果是来求医的，那倒是说的通了。”
“主人……何意？”
“之前给你说过，如果有敌人出现在方圆百尺之内，我会收到预警。如果是没有敌意之人，那就没有任何预警了。算是一个小小的特异功能吧——我能知道一个人对我的真实态度是敌对还是友好。”
毕竟于他而言，每个人的脑袋上都顶着不同颜色的名字：红名是敌人，绿名友好，黄名中立，而插件自然只会在周围有红名时才提醒。
颜子钰用他能听得懂的说法简单解释了几句，随后看向榻上脸色发灰的那人，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摸出来了很久不用的兰亭香雪。
手中内力一吐，兰亭香雪倏而悬停于掌心上三寸，随后开始缓缓转动。笔身流光溢彩，在颜子钰这个颇为漫长的内力运行中，一股精纯的生机似是从四面八方地被墨笔引入那人体内，渐渐澎湃如海。
与以往的治疗完全不同，这次，颜君行分明感受到了天地间生命的共鸣，他甚至隐约觉得，那是沉稳而肃穆的灵魂之力——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主人用那个名为“锋针”的、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招式。
十秒的锋针读条过后，榻上的青年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却并没有立刻醒过来的意思。而颜子钰则是拉出来系统界面看了看，试着用了一下清风垂露。
“中毒”buff倒是很快地消失了，然而他观察了几秒之后，那个buff却又弹了出来，并且紧跟着开始缓慢地掉血。
“啧，这毒还真够厉害的，也不知道他这种身份的人，居然还能招惹上什么利害人物……”
颜子钰摇头暗叹，以前的行医中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毒性太深难以根除的情况，但像今天这般，清风垂露刚用过不久又复发的也是很少见了。
只不过他刚穿来那会儿，尚且只能靠着一遍一遍机械地用技能来治疗，而自从他研习了万花的离经易道秘籍之后，用起来真正的医术也就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于是颜子钰干脆取出了他那一套专用的金针，打算用太素九针将毒性彻底拔除。在他行针之时，颜君行终于慢慢地从刚才那种严肃的氛围中松了一口气出来，然后问出了一个刚才一直萦绕心头的问题：
“主人您刚才那个……那个能把已死之人救活的‘医术’，您在当初救纪哥他们是不是用的也是这一个？……可当时纪哥他们已经算是您的人了，您用这种惊世骇俗的本事，倒不怕他们泄露秘密。可这位……”
颜君行跟他主人的生活时代、成长经历都截然不同，就算他跟了主人这快一年了已经耳濡目染了很多，但他也绝不可能变得像颜子钰这般有医者的情怀。
锋针这种东西，颜君行第一个考虑的，才不会是能用来救多少人，而是如果走漏了风声，会不会给主人带来什么麻烦。
颜子钰知其意，心下一暖，一边低头捻着金针，一边道：
“别担心，这个问题我自然早有考虑过，所以才很少动用。而且我这个法子也只能用于意外的死亡，生老病死寿之将尽，我一样无能为力的，所以……能真正救到的人还是有限。”
“至于这次这位嘛……”
他忽然笑了一下，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好笑之极的事，是那种轻巧的笑：
“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这位身份有点特殊，为了他自己考虑，我相信他不会把这种事乱说出去的。”
颜君行对于主人的神通广大早已习惯如常，便没在意主人是如何在完全不认识这人的情况下知道他的身份的，于是直接问了：
“那……这位是……？”
颜子钰神色不变：
“当今圣上。”
“…………！！”
没想到主人竟然半点不卖关子，就这么平平常常地随口说了出来。颜君行顿时呼吸一窒，微微倒抽了一口凉气。
颜子钰对于身边之人一瞬间的紧张察觉得清楚，却没作半分表态，而是依旧全神贯注地行着针法。
当今圣上什么的，在榻上那人的头顶明明白白地挂着“大梁天子”的称号，他看不见才是有鬼了。不过，纵然他自己对这个身份没什么感觉，但这毕竟是个封建社会，所以他十分能理解颜君行这种长期生活在强权控制下的人对皇帝天然的畏惧之意。
不过嘛……颜子钰运针结束，手掌一挥，行云流水般将三十二根金针取了下来。然后便听得身边之人的呼吸频率已然恢复了正常，不由得心内微微一笑：
就是嘛，君行你是我颜子钰的人，皇帝再nb现在不也是躺在榻上求着我救他，你有什么好失态的。
也亏得颜君行跟了主人这许久，什么通天的本事都见过了，而执掌凌雪阁的这段时间里，无形中眼界和气势都练了出来。所以他不过惊讶了片刻，便神态如常地去给主人煮茶去了。
寒夜里风声纷纷，颜子钰一边看着颜君行忙碌的身影，一边等那人醒来。发呆了半晌，忽而径直问道：
“君行，你说他一个皇帝，为什么会跑到扬州来啊，还搞得这么惊险，中了这么严重的毒。”
颜君行摇摇头：
“这我哪能知道他怎么想的，主人您之前不让凌雪阁涉及朝政，自然也就无从打探到什么风声。”
颜子钰“啧”了一声：
“是啊，你看看，这大梁朝的皇帝居然喜欢玩孤身犯险这套，行事如此儿戏，估计是个年轻气盛之辈。依我看啊，大梁药丸，药丸。所以这朝堂之事，咱们也犯不着关心咯。”
“…………”
颜君行无奈叹了口气，对于大梁是否“药丸”他并不怎么懂行，只是指出了一点：
“怎么可能是孤身呢，就算他喜欢微服私访，也肯定是带了大批影卫的啊。那天纪哥和他们交手的情景我未能亲见，不过后来想想，纪哥他们得您指点过武功以后，能在身手上压他们一筹，还如此纪律严明，警惕性强的，几乎可以断定是圣上的影组了。”
颜子钰对这话那真是十万分的不爱听，颇有些气哼哼地道：
“君行你这意思是，他皇帝家的影卫就比你们高级不成？你们一个个这么能干，我可不认为你们比他们差在哪了。”
颜君行几乎完全能猜到主人是怎么想的，叹气：
“是啊，圣上的影组无论训练还是筛选，比我们这种配给朝中大员的都要严格很多。圣上的影卫是最厉害的，其次则是内宫的影阁训给宗族各个亲王郡王的。至于我们这种暗卫营里出来的……”
摇了摇头，颇有些自嘲之意：
“……和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他们不仅武功高，各项科目的本事也都强一些。而且……”
颜君行抿了抿嘴：
“论忠心程度，自然也是更万无一失的。”
而颜子钰神色冷冷，完全不为所动：
“更加忠心？意味着挡刀的时候死得更快呗。他皇帝的影卫这么多，结果今天到我这的时候还不是都死光了。高级有什么用，他们的性命还不是一样的不值钱。”
颜君行将烹好的茶塞到主人手中，顺便安慰道：
“是啊，有主人疼有主人宠着的影卫，命才会比较值钱嘛。普天之下最值钱的影卫，当然不是圣上的影组，而是我们凌雪阁。却不知主人在气些什么……他们再厉害，我们也没羡慕不是？”
颜子钰闻言，一边释然，一边却忽然有些难过起来：
“我救了穆松他们，真的只能算是他们运气好。可……和你们相似之人这么多，我却不能一一救得过来。当初我刚来大梁之时，也有过不能救得天下人之感，现在又……”
颜君行伸手抱住了主人，道：
“主人您已经做的足够多了，影卫这东西必然会存在……”
“……我知道。”
他穿的这大梁朝既然是个武侠的世界，那特权阶级为了生命安全，必然会有此选择，他再悲天悯人也没用，只能尽自己之力，见到一个就随手拉一把而已。
发呆了半晌，颜子钰忽而皱了皱眉，转身晃晃榻上那人的身体：
“喂，醒醒，既然都醒了就别装睡了吧，慕公子？……慕北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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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在半夜过来求医什么的……这位可怜的陛下你准备面对颜子钰的起床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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