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 赏罚
早在凌雪阁初建之时, 颜子钰就提过暂且不要让江湖知道凌雪阁和自己万花谷的联系。毕竟凌雪阁一个情报组织,立场最好绝对中立,扯上万花这种在别人看来属于善良阵营的名声,有时候反而不好行事。
当初去端了清云观的时候,知道来龙去脉的阴谋主使者——也就是把颜子钰请了去的人,只有他们的管理层,然后……都被灭了。剩下的不知情者又都被提前下了迷药, 一觉醒来只知道门派是被凌雪阁端了而已。
颜子钰在江湖上的名声虽然大,却一直低调地宅在家里,从来没有什么外界活动。是以凌雪阁腥风血雨了好几个月,竟然没人能猜的出他才是背后真正的主人。
他们这次的贸然行动, 虽说最后是用他万花的名头才救了一命,他也不至于真的多么恼怒, 但这到底是属于出了计划之外的状况, 总得有所说法。
颜子钰不是为了彰显他这个做主人的权威才提什么赏罚分明的,他倒是很想将此事轻轻揭过, 可一旦自己宽容的次数多了, 这帮胆大包天的小子恐怕就会越来越搞事。
“那么……你们三个,我就一个一个来说吧。”
他转过身来,走到三人面前站定。长身玉立容仪修美, 而繁复典雅的衣袍墨色深沉, 微微晃动, 无端显出了几分威严, 依旧跪着的三人全都心下一凛。
“逐昔。”
“属下在。”
逐昔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第一个居然就点到了自己。
“本次行动,无你之过,且主动积极救援,当有所奖赏——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什……”
逐昔惊愕不已,霍然抬头,正对上主人略带笑意的眼眸,隐隐有几分赞赏。
“这……属下无功,不敢受奖赏。且……却不知主人为何不先定下有何惩罚……”
颜子钰听他说的颠三倒四,皱皱眉:
“我都说了无你之过,你想要什么罚?”
“可……可是……”
逐昔眉头一丝一丝纠结了起来,犹豫半晌,终于问道:
“可属下却于他们率先回来了,这……”
他虽说是为了给主人报信才强行破阵而出,但这到底是把他俩扔在那不管的行为,往小了说是没义气,往大了说,临阵脱逃贪生怕死的罪名都可以扣过来。
逐昔于此事忐忑了许久,他此刻主动提出,也是为了直接说开,好知道主人的态度。若是真要挨罚他不怕,他最怕的是主人表面不说,心里却已经把他打入“不可大用”甚至“不可信任”的名单上。
这于以忠诚著称的影卫来说,不啻最严酷的惩罚了。
颜子钰听了好笑:
“你回来自然是对的,这次他们是运气好,碰上的敌人不敢动我万花谷的人,若正好是我颜子钰的仇家呢?你不回来报信,陪着他们一块送死吗?”
“此事无需再争执,该赏你的必然不可少。”
而逐昔却又低下了头,似乎又犹豫了,直把颜子钰看得有些无奈。这小子在工作的时候不是挺犀利精干嘛,怎么一轮到他自己的事反而成了磨蹭蛋了。
“主人恕罪,属下……不知有什么想要的。”
颜子钰随意挥了挥手:
“想吃的想玩的,或者什么你喜欢的物件,都可以。实在没有的话,换成银子也行。”
逐昔略略无语了一下:
“……银子……还是不用了。”
倒不是说他自己多么有钱了,虽然跟了颜子钰之后每旬都按时发数目不菲的“薪水”,但离家财万贯还是有点距离的。然而最关键的是,他们凌雪阁的人现在忙的滴溜转,即使有钱也没空花。
何况,若是真有什么不得不需要大笔银钱的急事,找颜君行借便是了,这么多年过命的交情,这还能借不来么。自己手里存那么多银钱确实没什么用。
“啧,那你先慢慢想着吧,等你想好想要什么了,直接跟我说便是,反正跑不了。对了,你身上的那个毒,还有多久发作?”
“回主人,尚有三天。”
“…………”
颜子钰的神色瞬间就有些凝重。这解毒之法,是他用玉石俱焚将所有残存毒性瞬间引爆出来再清除,身体健康时受这一下,尚难捱得紧。
上午时刚解毒完的那一群人,一个个的都脸色煞白,若是逐昔带着伤来解毒,恐怕会有性命之危。
可用药来解……颜子钰就算现配,也得试验好几天。还有三天,铁定来不及了。逐昔这身伤……外伤他可以用技能直接愈合伤口,但内伤的话,即便自己把内力渡过去,也得他自己用那真气慢慢调养才能恢复完善。
颜子钰皱着眉想了半天,忽然抬头,飞快地道:
“逐昔,你跟我过来。”
“是。”
他带着逐昔君行进了竹屋,绕过一层的厅堂和琴室,去了内里的一间药房。那药房颇为空旷,只有紧贴着墙壁上摆了三面药柜。当初给容与调理身体时,每日就是在这屋里医治的。
颜子钰指了指一张低矮的软榻,道:
“躺上去。”
待逐昔脱了外衫躺好,颜子钰一边伸手把住他的脉,一边头也不回地道:
“君行,针,消毒。”
“是。”
颜君行利落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打开后又无比熟练地用金镊子一一放到瓷盘中,最后用烈酒冲洗完毕,再运内力干燥。
“你这毒必须解,但你又有伤在身,我便不用跟他们一样的法子了,实在太险不说,即便你撑过去了,我也怕留下什么后遗症。”
“所以我只能先用我万花的针法,把我的一部分内力存到你的身体里,到毒发之时,这内力会阻这毒性的发作速度,让毒性被我的内力慢性化解。”
“只有这样才安全一些。只不过毒发的这几天里,毒性和我的内力冲撞之下,必然……会不太好受,不过应该不会痛到影响你生活。”
颜子钰其实也不想用这个法子,他当然知道这群烈性小子都是宁愿短痛不要长痛的主,他这强行将毒性延迟成好多天来化解,也实在是怕直接解毒会出事。
毕竟玉石俱焚这种瞬间引爆伤害的东西太过imba,本就不符合这个世界的武学法则不说,又是绝杀之招,太过凌厉。
逐昔闻言却完全没当回事:
“自然无妨,却是属下连累主人又多费心了,是属下之过。”
颜子钰摇摇头,笑道:
“你想多了。”
说罢他刷地一挥袖袍,凌空运起数十根金针,指尖内力一转,金针直接错落入体,分覆了胸腹间所有大脉。
而后他握住逐昔脉门的一只手,源源不绝地将内力渡了过去。
片刻后起针,前后不过数息而已,逐昔已然察觉经脉中流转着一股温润而精纯的内力,凝而不散,稳稳地护住脏腑要害,颇为踏实的感觉。
他甚至隐隐有种想法,若是此刻有个比他内力强的多的人打他一掌,只怕他都会被这股内力护得毫发无伤。
逐昔拜谢过后便回屋养伤了,而颜子钰却依然没理屋外那两个还等着他“处置”的人,却是转头问起了颜君行:
“君行,外面那俩……什么情况啊?”
颜君行莫名其妙:
“主人何意?”
“你不是他们直属老大嘛,来来来,跟我说说,他俩的关系……有没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啊。”
“不一样?……什么不……”
要说颜君行不愧被他主人熏陶了这么久,这本来好好的思维一下子就想到那方面去了,神色顿时便古怪起来:
“主人您这……您关心他俩这个是做甚……”
而后他思维发散的很快,瞬间又想起了另一层:
“不是,我说,主人您当时把他俩的分管分部安排在这么近的相邻两个城,合着您这是故意的啊……?”
“咳咳……”
颜子钰见被拆穿了小伎俩,有些尴尬,眼神游移着掩饰道:
“我当时也没想着怎么着来着。当初我刚救下他们的时候,凌风不是还傻乎乎地想替纪理领罚么,我只是觉得他俩这挺有意思,随便凑趣而已,这就把他们的工作安排到一块去了。”
随后他一摊手:
“我是真没想着撮合,谁知道他俩现在……咳,我怎么感觉越来越有意思了。若说你们兄弟间是生死交情,但是并肩作战也就够了,可纪理给凌风挡的这全是开碑裂石的内家掌法,这是冲着以命护人去的啊。这,啧啧……”
颜君行叹了口气:
“他俩本就比我们寻常的兄弟间更亲近些,主人您怎地就非得往那方面想。”
颜君行以为主人这是闲的无聊了开始八卦下属间的感情生活,谁知颜子钰却神情一肃,非常认真地道:
“你觉得他们是兄弟之谊,可要是他们本就互生情意,他们自己却没发觉呢?”
“那……主人您既然说他们恐怕还未察觉,也没有这个意识,那他们便是以兄弟的身份相处一辈子,不也是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若他们真的互有心思却不知道,我当然得让他们知道!”
颜君行见主人突然反应这么大,吓了一跳,悄悄握住主人的手,安抚道
“主人您……慢慢说……”
颜子钰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心里住着那么一个绝对特殊的人的话,他会……惜命。你想想,如果他们还以兄弟相处,若哪天他们身陷险境,恐怕会毫不犹豫为我这个主人去拼命。”
“但他们若是明了心意,那他便不会忍心抛下另一半了。到时候,在他们心里,我这个主人便不是第一重要的人……”
颜君行神色复杂了一瞬:
“……那是不可能的。主人您不知道您在他们心里的威望有多高,他们绝对不可能因为有个爱侣就会放弃为了您去卖命的。”
“…………”
“好吧,就算你说的对,但是你也必须承认,若这个世界上有自己相爱的人,总是会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对不对?”
似乎要找个例证一般,颜子钰直直地望进颜君行的眼眸:
“比如你现在,恐怕就比你我相遇之前要惜命的多不是么?你刚来那会儿,我若拿个随便什么理由要取你性命,你都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现在的你必然就会无视这种完全没道理的命令……”
颜君行突然笑了一声:“怎么会呢。”
“…………”
空气凝滞了片刻,颜君行缓缓抬眸,平静地望着他的主人,仿佛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
“主人若真要我性命,就算没有理由,我也……”
“我靠!别说了!君行你……你……”
颜子钰抓狂地揪了揪头发,又猛然将对面那人大力抱在怀里,深深地呼吸了几口,这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道:
“怎么……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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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前更文攒人品。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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