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试剑
春日风光正好。
两人乘着舆车, 一路慢悠悠地行至了一条水畔处,却正是当初颜子钰刚穿来时的那条浅溪。
看了看绵延至远处山丘的一大片疏疏密密的竹林,颜子钰暗自庆幸自己记忆力还不错,乍逢穿越, 居然还能记得周遭的景物。
在溪水边停下来,将驴车收了坐骑栏,颜子钰一回头见他一副垂首等着吩咐的样子,不禁笑道:
“你就那么急着去挖竹子么……来, 先把这事解决了吧。”
从背包里哗啦啦掏出来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兵器,一指:
“今早上我去兵器铺子把先前定的都取了来。说好的挨个让你试试哪种更顺手的。正好趁着这里还算开阔, 也安静无人, 不如就在这试了吧。”
颜君行一怔,主人当时是吃饭时随口一问,又随口一说, 他自己都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主人居然是认真的。
看了看随意丢在地上的那些普通制式兵刃, 踌躇道:
“主人, 属下……未曾学过什么成套的刀法剑法之类的,这该如何去试?”
颜子钰抱着双臂闲闲地道:
“我知道, 你们是不是多半只学了如何用某种兵刃更快的杀敌制胜?”
抽出腰间的墨笔, 有些跃跃欲试:
“——所以自然是与我来试了。你只管来向我喂招,我不还手, 自会有自己的法子来看你用哪个兵刃的时候威胁最大。”
颜君行呼吸一窒, 眉头皱得死紧:
“主人!这……如何使得……?属下所学招式皆是只攻要害, 狠辣异常,主人不予还手,万一失手伤了主人……”
随机醒悟,又忙垂首道:
“是属下失言。”
主人的武功如此高绝,在绝对的境界差距下,自然不可能被自己所伤。
若是他的主人不是颜子钰,那他万万不敢向主人动手的,万一真的伤到了一星半点,只怕等着自己的是生不如死的后半辈子。
但是……对着颜子钰说这话,不是相当于说主人武功不济?那反而实实在在是一种冒犯了。
颜子钰知他所想,笑道:
“我当然不能还手,我只要出手,那结果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我初遇那天你不是就试过了?”
那人想到当初自己如此拼命也沾不到主人的一片衣角,还一直试图攻击的献丑之态,顿时有些羞赧。
“……不过嘛,我今日也不会用上平时你见的那种轻功,只会用些小幅度的身法,你只管向我比划就是了。”
剑三的技能系统之所以在普通武侠世界如此不讲道理,战斗中的大轻功这个东西实在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地面对敌,和地对空的攻击,完全不是一个难度系数的。
如果颜子钰一边用着大轻功一边战斗,那只有段誉的六脉神剑这种剑气类型的,和小李飞刀这种暗器类型的才有可能打的到他。
而且那也只是理论上而已,地对空那超高的瞄准难度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他若是用上大轻功,那颜君行也别试了,反正无论什么兵器,横竖都是够不到,这还能看出个毛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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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子钰调了调状态,距离他二十尺站定。
“用上你的全部手段和功力,我才能看出来哪个更厉害些。”
“是,主人。”
颜君行见主人如此自信笃定,又是要考教他的武学技法,虽然明知道与主人相去甚远,但终究不愿意被主人看轻,自然不敢怠慢。
这近一个月的安逸生活他虽然珍惜享受,却并没有放任自己沉浸进去。十几年来的生死训练早已刻入了自己的骨子里,握起兵刃的一瞬间,全身的气势便随之提了起来,思维,杀气,内力,无不流转到了极致。
颜子钰见他猛然间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心下一凛,平日总是见他恭敬顺从,一个人出神时又常有些卑微的神态,或者是被调戏的时候带着木讷的羞涩,给他的感觉不过都是有趣可爱,让人忍不住再多逗弄几下。
而此时对面那人毫不掩饰的凌厉杀气冲向自己,这才想起来,这人终究是那般的出身,手底下不知道收了多少人命的煞神。
而自己不能还手,不能用大轻功的话……颜子钰终于收起了悠闲玩闹的心态,不敢怠慢,先手直接一个太阴指后退,避过了当胸而来的锋芒。
兵刃寸寸随身,再转,瑶台枕鹤。
颜子钰发现那人真的是如他所说,是完全没有规律和章法的攻击,但是,简单直接,一次更比一次压得他紧迫感十足。
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断地用着后跳和小轻功的衔接来躲避着那人的攻击,倒是宛如当年玩花间pvp时在主城与人切磋时的感觉了,一边暗自庆幸,当年的小轻功也是下了功夫练了的,没想到穿来之后居然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颜子钰做事一向认真谨慎,他既放下了对他的看轻之意,自然就慎重起来。
慢慢地在一次次的试探和规律总结之后,找回了当时pvp的感觉,也基本摸清了对面的攻击节奏和自己的小轻功cd之间的平衡,终于不太局促了。
君行试的每个兵刃皆是在他认为不会打中自己之后就喊停,换下一个。这般高效率的做实验法子,不过半个时辰便将所有的都试完了。
不过……颜子钰蹙眉,自己掌握他的攻击节奏的速度,于每个兵刃来说其实没有太大差别,倒是面对他的攻击时的压迫感各有不同。
而在颜君行看来,这次主人有意留手,但自己使尽了浑身解数依然无法让自己的兵刃攻到主人半根毫毛。
甚至有时候他在一阵紧促的攻击之后,都感觉主人没有余力再避了,却依旧被主人周身忽然浮现的一阵绿色的护身气劲化掉了自己的攻势。
正自郁结,却见主人忽然掷给了他一柄长剑:
“再试试这个,我总觉得你用剑时更顺畅些。”
剑……么?剑乃百兵之祖,江湖上用的人极多,但是却也是代表了刚正不阿,听说唯有心性正直的君子之士,才能修得剑法的真谛,境界才能一直进益下去。
而自己这样的人……主人居然说我用剑用的较好?
似是心有所感,执剑,再起,这次却是锋芒更盛。
颜子钰估计的没错,颜君行用剑自然没有剑法可言,出剑是天生的凌厉,但是却并非狠辣和诡秘,更多的却是一种出其不意和不拘一格,简单而凛冽,让人不自觉地心生寒意。
春日的溪边水声潺潺,竹林之外却并无半分风景雅意。两道身影在林间穿梭进退,衣影翻飞如鹤,灵巧之极。
周遭竹叶簌簌而落,莫名泛了几分秋日肃杀般的凉冽。
颜君行在剑法上已过了百余招,颜子钰也慢慢地将小轻功用得游刃有余,心随意转,两人都渐入佳境。
这些对阵经验攒下来,颜子钰也将轻功由刻意去判断,渐渐变成了下意识地根据剑气所在,便可以游走避锋。
只需躲避,无需想着攻击,对面攻来的剑势愈来愈流畅,他却似更加好整以暇了,甚至常常在身法转挪之间,还去欣赏一下心上人的……英姿?
他从未见过颜君行执长剑的样子,此时见来,那人在横剑反腕之际,一身黑白的劲装更衬得他腰身肌肉间积蓄的庞大力量。
身体内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爆发力,周身的气息飒然而出,一双漆黑的眸子是从未有过的晶亮,沉着而坚定。
像猎豹?像鹰隼?
都不是。
颜子钰心里暗暗评估着。那人虽凶悍,却并非野兽那样全无理智的凶,而是用冷静到极致的杀意,让敌人先自胆寒,然后,一击制敌。
他并非像别的什么,他只像自己,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颜君行。
这是属于他的君行啊……颜子钰瞧着他的身法冽然,自有气度,嘴角不自觉地勾了一抹笑意。
他的君行为什么这么帅,为什么这么好看……
……好看……
……好……
!!!
思绪迟钝,不过电光火石间,避之不及,剑锋入体。
颜子钰偏过头来,看着在自己肩头深深切入了一半长度的剑刃,剧痛之下,脑中转的念头竟只剩了一个——
我颜子钰穿来的第一次受伤居然是因为走神,这一世英名算是毁了……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太坑爹了这……
虽然血条仅仅掉了那么一小截,但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哪里遭受过这种皮肉之苦,他又不是君行那般受伤惯了的,因此他此刻已然疼得要命,眉眼都皱得团在了一起。
“主人——!”
这罪魁祸首见他的主人被自己伤到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失态,心脏不受控制地缩成了一团,似是被针密密麻麻地扎过一样,无处不在疼着。
所以他竟而忘了请罪,第一反应却是伸手揽住了颜子钰。
“主人,您忍一忍。”
深吸一口气,握住剑柄,利落地拔了出来。
“呃……!”
颜子钰被这么一带伤口,气息又不稳了几分。
“君行……把我的……我的笔……拿过来……”
颜君行慌忙膝行几步,将他适才脱手的笔重又放回主人手中。
握到笔的瞬间,宛如得蒙大赦,刷刷刷给自己用上了治疗技能,痛感顿消,肩头的那道长长的口子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颜君行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主人肩头的伤口,直到快要完全闭合的时候,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取了个干净帕子,去溪边浸了些凉水,反身回来,为主人细细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
这边颜子钰虽然猛然痛了那么一下子,好在时间不长,又被心爱之人如此搂着照顾着,感受着身边之人炙热的气息和焦灼的眼神,知道他是在担心着自己,那些许疼痛早就被心中的甜蜜冲淡了。
不过,还没等他多享受一下心上人的怀抱,颜君行见主人气息已然平复,担忧消失,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黯然。
轻轻松开抱着主人的手臂,即使那温度是自己那么贪恋的,但是……却不属于自己。然后膝行离开几步,缓缓拾起了地上的长剑。
如此普通的长剑,上面占满了触目惊心的鲜红,那是主人的血。
是他让主人流了这么多的血。
向着主人深深一叩首,将长剑恭恭敬敬呈过了头顶,未发一言。这般大错,请罪已是无用,只需等着主人对自己的处置便是了。
颜子钰见适才还迅捷无匹的这人,此时却收了所有的锋芒,像一个待宰的猎物般,如此安静地等着自己的裁决,心中便莫名痒了一下。
伸手接过剑柄,随手挽了个剑花,试探地轻轻放在了那人的脖颈处。
作为暗卫却反噬主人,颜君行早已无侥幸之心,冰凉的剑尖触上之时,他只想到,自己如此重罪,主人却仍愿意给自己一个痛快了结,当真是……太仁慈了。
剑刃之下的温度似乎能传递一般,颜子钰见他又将头抬了抬,将命门要害置在自己剑底,然后闭目待死的样子,如此心甘情愿,平静自然,突然就有些不忍心再吓他了。
轻笑一声扔了剑,然后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又不怪你。”
明明是他自己在两人过招过的好好的时候,突然走神,才有了这一剑,倒像是站住不动任他撞上来一般。又不是颜君行的责任,他本就没生气。
若是真的拿这个去怪他,这不是——碰瓷么。
颜君行瞬间被一阵巨大的茫然笼罩,这……主人被自己所伤,怎么可能不怪自己呢?猛然抬头,却被主人突然拉进了怀里。
颜子钰执起他的一只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肩头:
“你看……已经没事了啊。一点都不痛,真的。”
雪白如玉的肌肤,光洁无暇,宛如绸缎。
颜君行眼睁睁看着自己带着粗茧的手指就这么被引着触上了这片光滑柔软,顿时吓得魂飞天外,下意识地飞速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尚自呆呆地回不过神来。
自己的手这么……这么,难堪……怎么可以去玷污主人……
然而那一瞬间的触感又是那么的清晰真实,直撞得他脑袋阵阵发懵。
而颜子钰见他如此反应,暗骂自己刚才一时激动之下,实在是有点太过轻薄,只怕把他吓到了。
于是不动声色地敛好衣服道:
“这回相信了吧,以你主人的医术,我怎么可能真的让自己受什么伤痛呢。来,别想这事了。”
面前之人犹自怔愣着,还没反应过来主人竟然宠自己宠到了如此轻易地赦了自己的罪责。
颜子钰没见他回应那个往常听到的“是,主人”,一阵气闷,直接拽过人来,干脆深深地吻了上去,直吻得那人红透了脸颊,才松开。
“主人,主人……您……?”
一脸愧疚地望向主人,却得了一句赞扬:
“我就说你用剑用得还算顺畅吧。怎样,要不以后就定了这个?我好去给你铸一把更好的剑来。”
颜君行见主人问到了“专业问题”,不自觉地就被他带开了话题,开始详述用剑和用其他兵刃的的一些区别来,以便主人定夺。
可是颜子钰是真的不懂这个,听他啰嗦半天,刚想说你直接说结论吧,结果就听得他最后来了一句:
“其实……主人,属下觉得若是用短剑,只怕能比长剑还能再快几分。”
颜子钰气笑:
“你就是这么钟爱短的不成!”
但是他也知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既说短剑能更快,那肯定威力会不止强一点。自己对剑法一窍不通,还是不要用外行的眼光来置椽他了。
不过好在,短剑终究不像他以前用的匕首那样短的过分,到底还不是太险。
思忖片刻,从包里握出来一把乌鞘短剑,从外表看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神兵利器,但是颜子钰看他的目光却格外珍惜。
一边递给他,一边介绍:
“此剑名为……‘卿’,虽不是什么宝剑,但是为了拿到他我着实花了不少功夫,有……一年多吧。”
“所以,好好收着吧。”
他尚未告诉他的是,这个‘卿’剑,还有着另一层意思。
在剑鞘之侧,刻着八个篆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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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0字……
这文居然500收藏了,第一次写文的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谢谢你们的支持,你们的评论让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是这么的美好。若非如此,只怕我真的坚持不下来……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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